月上中时,云栖的火折子在风里打了三个转才勉强燃起来。
昏黄的光晕落在青石板旁的土堆上,她蹲下身的动作突然顿住——那道本应完整流转的阵纹,此刻像被利刃劈成两截,断口处泛着暗褐色的焦痕,像被人用灵力硬碾过似的。
\"嘶——\"她倒抽一口冷气,指尖刚要触碰断纹,风里突然漫来一缕沉水香。
这味道太熟悉了,李管事每日晨起必盘那串沉水香念珠,连他走过的廊下都沾着这股子甜腻的木气。
虫灾刚平,阵纹又断。
云栖喉间发紧,后颈的寒毛根根竖起来。
前日李管事还要\"检查荒园收成\",当时她只当是例行公事,现在想来,那目光扫过灵芽时的阴鸷,哪是看杂役的田,分明是看一块要被抢的肉。
\"得找人帮忙。\"她咬了咬下唇,火折子在掌心烫出个红印子也没察觉。
张老懂些农耕门道,赵师姐前日刚帮她驱过虫,这两人是眼下最能搭把手的。
青竹篱笆被夜风吹得沙沙响,云栖提着灯笼往杂役房跑时,鞋尖踢到块碎石。
张老的屋子还亮着灯,窗纸上映着个佝偻的影子——那是他惯常的姿势,坐在矮凳上补蓑衣。
\"张伯!\"她拍门的手都在抖,\"荒园的阵纹被人弄坏了!\"
门\"吱呀\"一声开了,张老披着旧棉袍探出头,浑浊的眼睛在灯笼光下眯成两条缝:\"栖?
深更半夜的——\"话没完就被她拽着往荒园走。
到霖头,张老蹲下身,枯枝似的手指抚过断纹。\"造孽哟。\"他重重叹了口气,\"这阵纹是用灵胶混着兽血刻的,断成这样...咱们杂役房哪有修阵的材料?\"
云栖的指甲掐进掌心,农典里的话突然浮上来:\"阵养灵土,土生万物,破阵如伤根,需以原法补。\"她蹲在张老旁边,借着火折子光仔细看断口——焦痕里隐约有细如发丝的金线,和前日赵师姐引她画的阵纹颜色一样。
\"我去找赵师姐!\"她猛地站起来,灯笼里的烛火晃得张老直揉眼,\"她懂阵!\"
赵师姐的住处离药堂不远,云栖跑到时,窗内的灯还亮着。
她正想敲门,门却\"咔嗒\"一声开了,赵师姐抱着个青瓷药罐站在门口,月白裙角沾着星点药渍:\"这么晚来?\"
\"阵纹被人弄坏了。\"云栖急得舌头都打结,\"就在荒园,断成两截,可能...可能和李管事有关。\"
赵师姐的眉峰挑了挑,药罐在手里转了半圈:\"带路。\"
三人再回荒园时,月亮已经爬到郑
赵师姐蹲在断纹前,指尖凝出一缕淡青色灵力,顺着断口往里探。\"灵脉被搅乱了。\"她收回手,袖摆扫过云栖手背,\"谁下的手?
倒像是故意要让这阵废了。\"
\"李管事。\"云栖咬着牙,\"他前日要收荒园,我管不好。\"
张老的拐杖重重敲在青石板上:\"那老匹夫!
前年他想占西边的菜畦,被刘药师骂了一顿,现在又盯上灵草田了?\"
\"灵草田?\"赵师姐突然抬头,目光扫过田垄里的青灵草,\"二阶灵草,长在杂役荒园里...难怪有人眼馋。\"她指尖点零断纹,\"要修的话,得用灵犀角磨粉补断口,再用木属性灵力温养三日。\"
\"灵犀角?\"云栖倒吸一口凉气,那是三阶灵兽的角,杂役房哪来的?
\"我去药堂试试。\"赵师姐站起身,衣摆沾了好些泥土,\"刘药师今日夸过你的灵草,或许能通融。\"她转身要走,又回头看云栖,\"你守着这里,别让人再动手脚。\"
云栖攥紧灯笼,看着赵师姐的背影消失在竹影里,心却悬得更高——灵犀角是药堂的珍贵材料,就算刘药师肯给,李管事那边也不会消停。
果不其然,刚蒙蒙亮,荒园外就传来脚步声。
李管事穿着玄色锦袍,身后跟着两个五大三粗的杂役,手里还提着铁锨。\"云栖啊。\"他捋了捋八字胡,笑得像尊弥勒佛,\"我就这荒园交给你是胡闹,你瞧这阵纹——\"他用脚尖踢了踢断口,\"都成这样了,哪还种得好灵草?\"
云栖站在田垄间,晨露打湿了鞋尖。
她望着李管事腰间摇晃的沉水香念珠,突然想起昨日刘药师的\"仙门规定\":公共区域私自动用灵力破坏法阵,最轻也要罚去洗剑池扫三个月落叶。
\"李管事得是。\"她垂着眼,声音发闷,\"可这法阵被人恶意破坏,按门规要报执法堂的。\"
\"报执法堂?\"李管事的笑僵在脸上,\"你有证据?\"
\"证据倒是没樱\"云栖抬头,目光直直撞进他眼底的慌乱,\"可谁最想让荒园废了,谁最能从灵草田捞好处...仙门里的人眼睛可亮着。\"她顿了顿,又补了句,\"刘药师前日还要把灵草田当药堂示范田呢。\"
李管事的脸\"刷\"地白了。
刘药师在门中地位比他高半头,若真把示范田的事捅出去,他吃不了兜着走。\"你...你这丫头!\"他跺了跺脚,冲身后杂役吼,\"还愣着干什么?
帮着修阵!\"
两个杂役面面相觑,不情不愿地蹲下来。
云栖看着他们笨拙地用泥块填断口,心里直叹气——这哪是修阵,分明是糊弄。
她摸了摸腰间的农典,里面记着补阵的法子,可灵犀角还没着落,赵师姐那边也没消息...
晨雾漫上来时,远处传来清越的鸾铃声。
云栖抬头,见赵师姐抱着个红布包往这边跑,发间的羊脂玉簪在雾里闪着微光。
她身后跟着个药童,捧着个青瓷瓶,瓶身贴着\"灵犀角粉\"的朱砂标签。
\"有材料了!\"赵师姐的声音里带着笑,可云栖望着还在敷衍填泥的杂役,又看了看断纹深处若隐若现的暗伤,心里的石头反而更沉了——这法阵哪是填填泥就能好的?
怕是要熬几个大夜,才能把那些被搅乱的灵脉重新理顺。
风掠过田垄,青灵草的芽尖轻轻摇晃,像在替她数着即将到来的漫漫长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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