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风裹着腐叶腥气卷过时,云栖后颈的冷汗顺着衣领滑进脊背。
她听见周护法的剑磕在怪物锁链上的脆响,董师姐的刀被锁链绞成碎片时的闷哼,还有雷驯兽师唤青鸾的声音突然变流——那是他驯了十年的灵鸟,此刻正蜷缩在她脚边发抖,鸟喙啄着她的裤脚,像被吓破哩的雏鸟。
\"农典...\"她攥着泛黄的书册,金芒比方才暗了三分,稻穗剑在黑风中簌簌摇晃,\"别怕,我们一起。\"
沈砚的掌心始终覆着她的手背。
他的指尖在发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灵力翻涌的灼烧——她能感觉到他体内有团火在烧,从掌心渡到她腕间,烫得她眼眶发酸。\"看陆沧溟的指尖。\"他突然低哑开口,执法剑的寒芒劈碎一道黑芒,\"血珠炸裂时,他的左袖摆抖了三抖。\"
云栖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陆沧溟站在树顶,道袍金线绣的鬼面在黑风中咧开嘴,指尖还沾着林老者的黑血。
他的左袖确实在抖,不是被风吹的,是经脉里的灵力在乱窜——像被强行灌了十颗筑基丹的杂役弟子,压不住的气海翻涌。
\"冯书生!\"云栖突然拔高声音,\"那怪物锁链上的符文,你见过吗?\"
冯书生正蹲在一块被砸断的树桩后,怀里抱着半本残破的《百妖志》。
他推了推滑下鼻梁的玉簪,指尖快速翻页:\"是...是上古封禁符!\"他突然抬头,眼睛亮得惊人,\"我在南疆黑市见过残卷——这种符用活人生魂祭炼,能把邪物和空间锁死!
那怪物动一下林子塌三棵树,不是因为力气大,是它在拽空间!\"
\"余道长!
韦道长!\"云栖转身,余道长正扶着胸口喘气,方才调动地脉阳气耗空了他半灵力;韦道长的罗盘在黑风中疯狂旋转,铜针撞得罗盘叮当响。\"你们能打乱空间连接吗?\"她抓住余道长的手腕,把农典里涌出的金芒渡进他体内,\"用阳火冲符阵,韦道长用风水引地脉,让那怪物拽不动空间!\"
余道长的白发被黑风掀得乱飞,他突然笑了:\"丫头,十年前我在终南山破过类似的局。\"他抄起拂尘,先前被烤焦的道袍下摆突然腾起金红火焰——那是方才云栖渡的灵力,在他体内淬成了阳火。
韦道长的罗盘\"咔\"地一声定住,他咬破指尖在罗盘上画晾血符:\"东南方三棵歪脖子松,砍了!\"
\"雷驯兽师!
赵驯妖师!\"云栖又转向后方,雷驯兽师正攥着驯兽笛发抖,赵驯妖师的火狐却突然竖了耳朵——方才被吓软的青鸾也展开翅膀,啼叫里带着股狠劲。\"用灵兽引那怪物的注意力!
它锁链砸左边,你们就往右边跑;砸右边,就往左边飞!\"她摸出腰间的稻穗锦囊,撒出一把金粒,\"这些是催熟稻种,落地就能长藤,绊它锁链!\"
青鸾率先冲了出去,尾羽扫过金粒落地的瞬间,藤蔓像活物般窜起,缠住怪物脚踝的锁链。
火狐叼着稻种往右边跑,怪物的锁链\"轰\"地砸在左边,震得地皮都颤了三颤——雷驯兽师的驯兽笛突然吹响,是云栖教他的《百禽调》,调子又急又促,像山涧里的急流。
\"李道长!
阮道长!\"云栖的声音哑了,她看见陆沧溟的左袖抖得更厉害了,\"他灵力乱了,找他气海的破绽!
李道长的降妖杵专破邪修,阮道长的符文剑带金铁气,往他心口三寸的位置扎!\"
李道长的降妖杵裹着金光砸下时,陆沧溟终于变了脸色。
他抬手去挡,却被符文剑划破了左腕——那是阮道长算准的位置,正好是手太阴肺经的云门穴,灵力乱流从伤口喷出来,像团黑红的雾。
\"邱师姐!
夏师姐!\"云栖抽出腰间的短刀,刀身是农典金芒凝的,\"跟我冲陆沧溟!
他现在护不住自己,我们只要再逼他退三步——\"
\"退?\"陆沧溟突然笑了,黑风卷着他的道袍猎猎作响,\"云姑娘,你以为你在跟谁下棋?\"他张开双臂,指尖的黑血突然倒流回体内,那怪物的锁链\"咔\"地断裂一根,露出下面青灰色的皮肤——不是血肉,是石头,是被怨气养了千年的石胎。
\"合。\"陆沧溟的声音像两块磨盘相碰,\"与吾合。\"
云栖的瞳孔骤缩。
她看见怪物的石臂穿透陆沧溟的胸膛,却没有血,只有黑雾从陆沧溟七窍涌出,钻进怪物的石缝里。
怪物的眼睛亮了,是陆沧溟的眼,阴狠毒辣,像淬了毒的针。
它的锁链突然全部断裂,每根锁链落地都砸出个深坑,坑里渗出黑红色的水,沾到草叶上,草叶立刻腐烂成灰。
\"散开!\"沈砚的执法剑突然横在云栖身前,剑身上的寒芒凝成屏障。
但那黑红水溅上来时,屏障\"嗤\"地冒起青烟——不是被破,是被腐蚀。
云栖闻到焦糊味,是沈砚的道袍下摆,被溅到的地方正在融化,露出下面渗血的皮肤。
\"砚哥哥!\"她扑过去要给他止血,却被一股大力撞开。
是夏师姐,她的剑断了半截,浑身是血,却用背给云栖挡了一记石拳。\"走...\"夏师姐的嘴角淌血,\"带农典...走...\"
\"谁都别走。\"怪物开口了,是陆沧溟的声音,混着石胎的沙哑,\"我要让你们看着,这方地...如何为我陪葬。\"它抬起石臂,空突然暗了,像被块黑布罩住。
云栖看见余道长的阳火在熄灭,韦道长的罗盘碎成了渣,冯书生的《百妖志》在冒黑烟——连农典的金芒都在萎缩,稻穗剑一根接一根地断裂。
沈砚突然抓住她的手,往她掌心塞了颗温热的丹丸。
是他的本命丹,修士的命元所在。\"吞了。\"他的声音轻得像叹息,\"我护你。\"
云栖摇头,眼泪砸在他手背的血渍上。
她看见周护法抱着断剑爬过来,董师姐拖着断刀往这边挪,雷驯兽师的青鸾用翅膀护着受赡火狐,李道长的降妖杵还攥在手里,却再也举不起来。
\"种。\"她突然笑了,把本命丹塞回沈砚嘴里,\"我们不是来走的。\"她摊开农典,最后一缕金芒裹着新生的稻穗飘起来,\"我们是来...种到最后一刻的。\"
怪物的石拳砸下来时,云栖听见了风声里的轰鸣。
她看见沈砚的执法剑刺向石拳的缝隙,邱师姐的药锄砸向怪物的膝盖,余道长的拂尘卷着最后一点阳火,韦道长的血符在石臂上烧出个焦痕——所有人都在动,像飞蛾扑火,像野草顶石。
黑红的雾漫上来时,云栖的意识开始模糊。
她最后看见的,是农典里飘出的稻穗,在黑雾里倔强地舒展,每一粒谷粒都闪着光,像星星,像希望,像...他们还没种完的春。
喜欢耕耘问道路请大家收藏:(m.rcxsw.com)耕耘问道路日晨小说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