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山大阵重新亮起的第七日，郝见仁趴在藏经阁三楼的窗沿上打盹。阳光穿过窗棂，在他新换的青衫上织出菱形光斑，袖口还沾着昨晚修补阵图时蹭到的金粉。大黄蹲在旁边的书架上，尾巴有一搭没一搭地扫着《妖兽图鉴》，书页间偶尔掉出半块啃剩的酱牛肉——这是它修复大阵后获得的\"特殊津贴\"。
\"友倒是清希\"藏经阁阁主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老人拄着拐杖，腰间挂着的九环铜铃随步伐轻响，\"阵眼修复后，宗内已有三位长老提议收你为亲传弟子，你可有意向？\"
郝见仁慌忙起身，后脑勺撞到窗框发出闷响：\"弟子愚钝，只想着尽快找到圣剑线索。\"他摸出怀里皱巴巴的纸条，上面歪歪扭扭写着\"梦境之地\"四个字，\"对了前辈，您可知道这地方？\"
阁主的瞳孔骤然收缩，铜铃发出细碎的颤音。老人转身望向窗外，远处护山大阵的光芒正与际云霞交织，化作一片流动的金红：\"三百年前，你师祖的师祖曾踏入过梦境之地。回来时只剩半条命，疯疯癫癫地喊着'镜子碎了'、'本心丢了'，直到坐化前都在画些...奇怪的图案。\"
郝见仁注意到老人袖口露出的青色纹身——那是一朵倒置的莲花，花瓣上爬满类似阵纹的诡异线条。大黄突然跳下书架，对着阁主的拐杖狂吠，喉咙里滚出警告般的低吼。
藏经阁的密室中，阁主点燃三柱檀香，烟雾在石壁上投出扭曲的影子。郝见仁盯着眼前的青铜匣子，匣子四角刻着形态各异的人面兽身像，最中央的锁孔里凝结着一滴暗红液体，状似干涸的血迹。
\"这是《梦墟残卷》，\"阁主用银针挑起匣子上的符篆，\"当年祖师爷从梦境之地带出的唯一物件。记住，只能看前三页，后面的...罢了，你自己看吧。\"
残卷第一页画着模糊的迷宫，中心处有座断裂的石桥，桥下流淌着黑色液体，隐约可见沉在底部的无数人脸。第二页是密密麻麻的蝇头字：\"幻境即心镜，心镜碎则魂散。破镜之法，在于...在于...\"字迹到此被大片墨迹覆盖，像是书写者突然发狂所致。
第三页只有一幅画：一个修士站在镜前，镜中倒影却长着野兽的头颅。修士手中握着一把剑，剑尖抵着自己的眉心，剑身刻着两个古篆——\"痴汉\"。
\"后面的书页被人撕去了。\"阁主叹息着合上匣子，\"但据我推测，梦境之地并非单纯的试炼场，更像是某个大能修士设下的...心牢。凡是进入者，都会被迫直面自己最恐惧、最贪婪、最愧疚的执念。\"
郝见仁想起修复大阵时引动的劫，想起自己在雷火中看见的那道剑气。他下意识摸向腰间的无相贱骨剑，剑柄处突然传来细微的震颤，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沉睡中苏醒。
三、长老们的隐秘往事
酉时三刻，膳堂飘来的饭菜香混着暮色钻进耳朵。郝见仁蹲在炼丹峰后的竹林里，面前摆着从各个长老处\"套\"来的情报：大长老年轻时曾在幻境中看见自己满头白发却一事无成，从此醉心阵法；二长老拒绝透露细节，只塞给他一瓶\"清魂散\"，瓶身上贴着\"失恋时切勿服用\"的歪扭字条；最年轻的五长老倒是爽快，拉着他喝了半坛桂花酿后痛哭流涕——原来那家伙在幻境中被无数美男求婚，最后因为选择困难症差点道心崩溃。
\"所以，幻境会放大人心底的执念？\"郝见仁揉着被五长老拍红的肩膀，望着不远处正和野鸡抢虫子的大黄，\"那我的执念...会是什么？\"
突然，身后传来竹叶簌簌响动。他反手甩出三枚\"痒痒挠暗器\"，却见剑灵的虚影从竹影中浮现。这柄曾被他吐槽\"名字太土\"的剑器此刻泛着冷光，剑身上的云纹流转如活物。
\"子，\"剑灵的声音带着罕见的郑重，\"你可知道贱道的至高境界为何？\"
\"呃...是'贱破苍穹'？\"
\"错。\"剑灵虚影凝聚成半透明的人形，郝见仁这才发现其腰间竟挂着与阁主相同的倒置莲花吊坠，\"是'见山不是山，见水不是水'。幻境之所以可怕，不是因为它虚假，而是因为它比现实更真实。你若执着于分辨真假，便已输了三分。\"
夜风骤起，竹叶沙沙作响如万马奔腾。郝见仁忽然想起师父临终前的话：\"贱道者，需以玩世不恭之态，行破局救世之事。\"他摸出怀里的《贱道风月篇》，翻到被自己画满涂鸦的扉页，喃喃道：\"或许...我该换个角度看问题。\"
接下来的三日，玄宗内出现了一系列奇事：郝见仁带着大黄在演武场练习\"睁眼瞎话\"功法，一人一狗对着空气指指点点，时而捧腹大笑时而痛哭流涕，吓得路过的弟子纷纷绕道；丹药房丢失了三瓶\"笑忘散\"和五包\"忆苦思甜粉\"，后来在大黄的狗窝里发现空瓶，土狗嘴边还沾着紫色药粉；更离谱的是，有人看见他在藏经阁顶楼倒立着背硕清心咒》，脚下还摆着一面破铜镜，镜面用朱砂写着\"我是帅哥\"四个大字。
\"这是在做进入梦境之地的准备？\"三长老挑眉看着演武场上翻跟头的少年，\"我怎么觉得他是在胡闹？\"
\"你懂什么，\"五长老抱着酒坛打了个嗝，\"当年我师祖的师伯为了抗住幻境，特意去烟花巷学了三个月的戏法。贱道嘛，越离谱越有用。\"
唯有阁主明白其中深意。他站在藏经阁顶层，望着少年在月光下练习\"屁股向后平沙落雁式\"，看见那滑稽动作中暗含的太极轨迹，看见无相贱骨剑与媚骨剑在旋转时划出的阴阳鱼图案。老人忽然轻笑出声，袖口的莲花纹身泛起微光——三百年了，终于有人能看懂祖师爷藏在荒唐表象下的玄机。
第四日清晨，郝见仁站在宗主殿前，怀里揣着阁主送的青铜镜碎片，腰间挂着二长老给的\"清心铃铛\"，手里还攥着五长老硬塞的\"美男符\"。大黄脖子上挂着个布袋，里面装着三长老偷偷塞的肉脯和止血丹药。
\"此去凶险，\"宗主将一枚刻着\"玄\"字的玉简放入他掌心，\"若觉得撑不住，捏碎玉简便可返回。\"老人顿了顿，目光落在少年发间新添的几根白发上，\"记住，真正的勇士不是无所畏惧，而是带着恐惧前校\"
郝见仁点头，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转身跑向膳堂。等他拎着两大包酱牛肉回来时，大黄已经摇着尾巴蹲在入口处，嘴里还叼着半块偷来的桂花糕。
\"走吧，老黄。\"他拍了拍土狗的脑袋，望着远处被晨雾笼罩的山脉，想起剑灵最后的话：\"梦境之地的入口，其实就在每个饶心里。\"
当他们的身影消失在晨雾中时，藏经阁密室里的《梦墟残卷》突然无风自动，第三页的\"痴汉剑\"画像上，剑尖渗出一滴鲜血，在地面晕开一朵倒置的莲花。而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某个神秘之地，一面布满裂痕的古镜突然发出嗡鸣，镜中倒映的云雾深处，隐约可见一座正在苏醒的青铜古殿。
这一切，都在预示着郝见仁即将踏入的，不仅仅是一场幻境考验，更是一个横跨三百年的惊秘密的开端。而他，这个被所有人视为\"胡闹\"的贱道修士，或许正是解开这一切的关键——以最荒诞的方式，叩开最真实的真相之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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