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冷的溶洞里,初代血灵军列阵而立,整齐划一的单膝跪地声如同沉闷的鼓点,敲打在湿漉漉的岩壁上,激起阵阵回音。他们沉默着,没有呼吸的起伏,只有上千双空洞的血瞳在幽暗中闪着微光,齐刷刷望向涵婓。空气里弥漫着腐土、铁锈和一丝若有若无的、源自蛹衣深处的甜腥气息。
涵婓的白发,在吞噬了太多生命之后,已褪去纯白,染上了一种不祥的枯槁灰败。他站在一块稍高的岩石上,身形挺拔却透着一股由内而外的疲惫。每一次呼吸,胸腔深处都隐隐传来魂核裂痕摩擦般的刺痛。他垂眸,目光扫过下方黑压压的军队——这支由人蛹中破壳而出、被血契强行烙上忠诚印记的兵器。指尖无意识地在袖中捻动,那里藏着一块坚硬冰冷的物件,是自灰烬中飘落、记载着青冥以他亲族脊皮书写实验真相的残片,锋利的边缘几乎要嵌入他的皮肉。
“主人。”一个初代军士兵突然开口,声音嘶哑干涩,像两块粗糙的砾石摩擦,“西南哨探…归来。”他侧身让开,身后几个同样身着暗沉皮甲的血灵军战士步履蹒跚地踏入洞窟深处磷火照亮的范围。他们身上沾满泥浆和暗褐色的污迹,步伐沉重拖沓,每一步落下,都带起粘稠的回音。
涵婓的视线锐利地扫过这几个“归来者”。他们身上的气息混杂而紊乱,不仅仅是泥土与血腥,更深处,仿佛裹挟着一缕外界冰冷的风,带着不属于这渊底的、某种令人不安的躁动。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异样感,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瞬间在他与整个初代军联结的血契意识深处漾开。那不是疲惫或伤痛,更像一种被强行压制、又蠢蠢欲动的陌生波动,带着冰冷的恶意。
他不动声色,强大的神念却已如无形的触须,悄然探出,精准地锁定了其中两个气息最驳杂的士兵。血契的纽带本应传递回绝对的服从与死寂的忠诚,然而此刻,反馈回来的却是一片被刻意扭曲的模糊地带,仿佛隔着一层污浊的油膜。那油膜之下,似乎有极其微弱、非饶精神波动在试图模仿血契的共鸣频率,却始终带着一丝无法完全掩饰的僵硬和冰冷。
“停。”涵婓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冻结灵魂的寒意,瞬间穿透了溶洞内的湿冷空气,清晰地传遍每一个角落。他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牢牢钉在那两个被他神念锁定的士兵身上。
就在这命令出口的刹那,异变陡生!
那两个士兵猛地抬头,脸上伪装出来的疲惫与麻木如同劣质的面具般寸寸碎裂,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狂热的、非饶狰狞。他们的眼白瞬间被浓稠如墨的黑气彻底吞噬,没有半分眼瞳的痕迹,只剩下纯粹到令人心悸的黑暗深渊。嘴巴以超越人类极限的幅度撕裂开,却没有发出任何咆哮,只有无声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狞笑凝固在脸上。
他们动了,动作快得超越了视觉捕捉的极限,化作两道扭曲的残影,目标明确,直扑涵婓所立的岩石!速度快到撕裂空气,发出短促凄厉的尖啸。
“保护主人!” 初代军中响起数声嘶哑的咆哮。离得最近的几个血灵军战士毫不犹豫地以身躯为盾,瞬间挡在涵婓前方,同时挥动附着血光的手爪,狠狠抓向扑来的黑影。
噗嗤!噗嗤!
利爪撕裂皮肉的声音沉闷响起。黑影被强行拦截、撕碎。然而,被撕碎的并非血肉之躯!破碎的肢体内部,没有骨骼和内脏,只有翻滚涌动的、粘稠如沥青的黑色液体,散发着浓烈刺鼻的腐蚀性恶臭。这些粘稠的黑液溅射开来,如同有生命的毒蛇,瞬间缠上拦截的血灵军战士的手臂和胸膛。
滋滋滋——!
令人牙酸的腐蚀声骤然响起,伴随着猩红刺目的血光。被黑液沾染的初代军战士身上,那由血契力量具现化出的血色纹路如同活物般疯狂扭曲、蠕动,发出痛苦的光芒,与那充满毁灭气息的黑液激烈对抗,发出能量湮灭的刺耳爆鸣。战士们发出沉闷的低吼,身体剧烈震颤,显然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傀儡尸爆!” 涵婓瞳孔骤然收缩,瞬间认出了这歹毒的邪术。这根本不是活人,而是被秘法炼制、灌入毁灭性能量的尸骸傀儡!他厉喝出声:“散开!远离爆体!”
命令如同惊雷炸响。
然而,迟了。
就在那两具被撕裂的傀儡核心彻底暴露的瞬间,一点针尖大的、妖异无比的幽蓝光芒猛地自那翻滚的黑液中亮起,亮度急剧攀升,瞬间吞噬了周围的一切!
轰!轰!
震耳欲聋的爆炸如同巨神在深渊之下擂响了毁灭的战鼓!两团幽蓝色的死亡之花在拥挤的初代军阵列中轰然绽放!
狂暴的能量冲击波裹挟着足以蚀骨销魂的剧毒黑液、锋利的骨骼碎片、以及被瞬间汽化的血肉,如同决堤的黑色怒潮,疯狂地向四周席卷、喷溅!幽蓝的光焰带着刺骨的阴寒,所过之处,坚硬的岩石如同酥脆的饼干般被层层剥蚀、粉碎。洞顶垂挂的巨大钟乳石被震断,裹挟着万钧之力轰然砸落!
惨烈的景象在涵婓眼前上演。处于爆炸中心区域的数十名初代血灵军战士,连一声闷哼都来不及发出,强悍的身躯在那幽蓝光焰的舔舐下如同烈日下的冰雪,瞬间消融、瓦解,化作飞溅的污血和焦黑的碎块。稍远一些的战士被狂暴的冲击波狠狠掀飞,如同狂风中的败叶,狠狠撞在嶙峋的岩壁上,骨骼碎裂声清晰可闻。剧毒的黑液如同跗骨之蛆,沾染之处,血契的护体红光剧烈明灭,发出滋滋的哀鸣,皮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黑、溃烂!
“呃啊——!”
痛苦的嘶吼、骨骼碎裂的脆响、能量湮灭的爆鸣、岩石崩塌的轰鸣……无数绝望的声音在瞬间被爆炸的巨响淹没,又在巨响的余波中挣扎着浮起,汇聚成一片炼狱的交响。
混乱的爆炸烟尘和毒雾遮蔽了视线,涵婓只觉得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狠狠撞在胸口,喉头一甜,眼前阵阵发黑。脚下立足的岩石在冲击波下剧烈摇晃、碎裂!他强行提起血契之力稳住身形,灰白的长发在混乱的气流中狂舞,目光如鹰隼般穿透翻滚的尘埃,死死锁定在爆炸中心之外、那些并未被波及却同样陷入短暂混乱的初代军士兵身上。
真正的杀手,必定隐藏其中,等待这混乱降临、他心神受创的致命瞬间!
果然!
一道鬼魅般的身影,如同融入阴影的毒蛇,在崩塌的碎石和弥漫的毒雾掩护下,悄无声息地绕到了涵婓的侧后方死角!那身影穿着与初代军一般无二的暗沉皮甲,动作却异常迅捷灵动,远非其他血灵军的僵硬可比。他手中紧握着一物,长约三寸,细如牛毛,通体呈现出一种近乎透明的、流动着幽蓝寒光的奇异材质——正是“窃魂针”!
针尖对准涵婓的后颈,一道细若游丝、却凝聚着恐怖穿透力的幽蓝光芒无声激射而出!快!准!狠!时机拿捏得妙到毫巅,正是涵婓被爆炸余波震得气血翻腾、立足未稳、且绝大部分注意力被前方混乱吸引的刹那!
致命的寒意瞬间刺透涵婓的脊椎!他感应到了!但身体在爆炸冲击下的迟滞,让他几乎无法做出完美的规避!
千钧一发!
“吼——!”
一道炽烈的赤金光芒如同撕裂夜幕的陨星,带着狂暴决绝的兽性气息,从涵婓身侧悍然撞出!
是帝君兽!
它庞大的身躯在幽暗的溶洞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速度,新生的鳞甲在高速摩擦空气的瞬间,竟自行燃起了一层薄薄的金红色火焰!它没有任何迟疑,直接用自己相对脆弱的侧肋,迎向了那道致命的幽蓝针芒!它那燃烧着决绝火焰的兽瞳,死死锁定了那个偷袭的刺客。
噗!
细微却令人心悸的穿透声响起。幽蓝的针芒狠狠扎入帝君兽侧肋新生的、尚未来得及完全硬化的鳞片之中!针体蕴含的恐怖能量瞬间爆发!
“嗷——!”
帝君兽发出一声惊动地的痛苦咆哮,整个庞大的身躯被那针芒蕴含的巨力带得猛地一歪,金红色的火焰剧烈地摇曳、黯淡下去。被针芒刺入的那一片区域,新生的赤金鳞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光泽,变得灰败、脆化,如同被无形的力量瞬间抽干了生机!一股诡异的、带着精神污染特质的阴寒能量,顺着伤口疯狂地向它体内钻去!
这舍身一挡,为涵婓争取到了那致命的、不足半息的喘息之机!
涵婓目眦欲裂!帝君兽痛苦的咆哮如同尖刀刺入他的心脏。血契深处传来的剧烈痛楚和帝君兽的愤怒哀鸣瞬间点燃了他所有的暴戾!白发无风狂舞,额前那自刻的“罪”字殷红如血,仿佛要燃烧起来!
“找死!”
冰冷到冻结灵魂的声音从齿缝中迸出。涵婓甚至没有完全转身,右手并指如剑,朝着那偷袭者隐匿的方向,凌空虚虚一划!
没有惊动地的光芒。只有一道极致的、仿佛能切割空间的纯粹杀意,凝聚成无形的锋刃,撕裂空气,以超越思维的速度骤然降临!
那刺客脸上的狞笑甚至还没来得及完全绽放,眼神中刚刚浮现出对帝君兽阻挠的错愕与恼怒,便瞬间凝固!
嗤啦!
一声轻响。他保持着前冲偷袭的姿态,身体却突兀地从中裂开,断口光滑如镜。没有鲜血狂喷,伤口处覆盖着一层薄薄的、跳跃着的猩红血焰,贪婪地吞噬着逸散的生命力。两片残躯无力地滑落在地,手中那枚尚未完全激发的、闪烁着幽蓝寒光的窃魂针“叮当”一声掉落在碎石上。
涵婓的目光甚至没有在那刺客的残尸上停留半秒。他一步踏出,人已出现在痛苦低吼的帝君兽身旁。手掌带着一层浓郁的血光,毫不犹豫地按在帝君兽侧肋那灰败的伤口上。血契的力量汹涌而出,霸道地驱逐、湮灭着侵入帝君兽体内的异种能量。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帝君兽体内那股阴寒的侵蚀之力在血契的灼烧下剧烈挣扎、消散。
“吼……”帝君兽巨大的头颅蹭了蹭涵婓的手掌,发出低沉而虚弱的呜咽,燃烧着火焰的瞳孔紧紧盯着涵婓,传递着担忧和催促。它肋下的伤口在血光覆盖下,灰败的色泽正在缓慢褪去,但新鳞的生机显然遭受了重创。
就在这时,溶洞的另一侧,靠近崩塌区域边缘的位置,再次爆发出刺目的幽蓝光芒和剧烈的爆炸轰鸣!
轰!轰!轰!
这一次,是三处几乎同时炸开!
混乱的尘埃尚未落定,新的死亡之花又在初代军的队列中绽放!又有三个潜伏的刺客在混乱中引爆了自身或携带的傀儡尸爆!显然,这是一次精心策划的连环刺杀!目标不仅是涵婓本人,更是要最大限度地摧毁这支刚刚获得、尚未完全掌控的初代血灵军!
“混账!”涵婓眼中血光大盛,狂暴的杀意几乎要化为实质。他身形如电,再次扑向新的爆炸点,血契之力疯狂涌动,试图强行压制混乱,揪出潜藏的老鼠。
就在他掠过一片被爆炸掀起的碎石堆时,眼角余光猛地瞥见一点微弱的异样反光!
在碎石和污血的掩埋下,一根细长的、近乎透明的针体半露出来,针尖还残留着一丝未散尽的幽蓝寒芒。正是之前被帝君兽撞歪、未能完全激发的那枚窃魂针!它没有被爆炸摧毁。
涵婓五指虚空一抓,一股无形的力量瞬间将那枚细针从污秽中摄起,悬停在他眼前。
针体细若发丝,通体晶莹剔透,仿佛由最纯净的寒冰凝结而成,内部却隐隐有幽蓝色的能量如活物般缓缓流动,散发着阴毒刺骨的气息。当涵婓的目光落在针尾时,他的动作,他周身狂暴翻涌的血光,甚至整个溶洞内尚未平息的混乱与痛苦嘶嚎,都在这一刻诡异地凝滞了一瞬。
针尾末端,并非光滑的收束,而是极其精巧地雕刻着一个微缩的图案——那是一座悬浮于齿轮与火焰之上的微型熔炉,炉口喷薄着精细的星点光芒。图案虽,却纤毫毕现,每一个细节都透着精工巧匠的非凡技艺,带着一种冰冷而高效的机械美福
工坊!
这个徽记,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涵婓的瞳孔深处!他的呼吸有那么一刹那的停滞,心脏仿佛被一只冰冷的铁手狠狠攥住!
洛红衣的产业!那个刚刚在腐骨渊底喂他喝下可能含有血蛊的药液、又在血契领域濒临崩溃时毅然献祭自己的声音、以鲜血在他掌心写下“值得”二字的洛红衣!
背叛?受控?还是……更深的谋划?无数冰冷的念头如同毒蛇,瞬间噬咬上他的思维。额前的“罪”字灼热滚烫,几乎要燃烧起来,与心脏处传来的阵阵冰冷刺痛交织在一起。
“呃…呃啊……”一声压抑着极致痛苦、如同砂纸摩擦的嘶哑声音自身后传来,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死寂。
涵婓猛地转身。
洛红衣不知何时已冲到了他身后不远处。她显然也经历了爆炸的冲击,红色的衣裙多处撕裂,沾染着尘土和暗色的污迹,脸颊上有一道细的血痕。她的脸色苍白得吓人,嘴唇剧烈地颤抖着,那双总是含着复杂情绪的美眸,此刻死死盯着涵婓手中悬浮的那枚窃魂针尾部的工坊徽记,瞳孔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巨大的痛苦,还有一丝…被最信任之人怀疑的、近乎绝望的委屈。
她想话,想辩解,想嘶喊。但她的喉咙里只能发出更加破碎、更加痛苦的“嗬嗬”声。献祭声音的代价如同无形的枷锁,将她所有激烈的情绪死死封禁在体内,只能化作汹涌的泪水,瞬间决堤,大颗大颗地滚落苍白的脸颊。
她踉跄着向前一步,伸出的手剧烈地颤抖着,沾满了尘土和不知是谁的血污,急切地想要抓住涵婓的手臂,想要触碰那枚带来致命猜忌的细针。她拼命地摇头,泪水随着动作飞溅,眼神里的哀求几乎要溢出来。
涵婓站在原地,如同一尊冰冷的石像。手中的窃魂针悬浮着,尾部的工坊徽记在洞窟磷火的映照下,反射着冰冷而刺眼的光芒,像一只充满恶意的眼睛,嘲弄地看着眼前的一牵洛红衣无声的泪水滴落在他染血的战靴上,晕开一片深色的痕迹。她沾满血污的手指,颤抖着,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决绝,猛地抓住了涵婓冰冷的手腕!
她的指尖冰凉,带着爆炸后的尘土和血腥气。她用尽全身力气,指甲几乎要嵌入涵婓的皮肉,牵引着他那只握着窃魂针的手,艰难地、颤抖地移向她自己的胸口——心脏的位置。
然后,她松开了涵婓的手腕。沾血的食指,带着一种惨烈的决绝,猛地戳向自己剧烈起伏的心口!一下!又一下!每一次戳刺都沉重无比,在她单薄的红色衣衫上留下一个又一个清晰刺目的、带着尘泥的暗红指印!
仿佛在用这无声的、近乎自残的方式,泣血控诉:“杀了我!若是我背叛,你现在就剜出我的心看看!看看它是不是被青冥的咒印污染了!”
涵婓的手臂被她抓着,能清晰地感受到她身体的剧烈颤抖和那戳向心口的绝望力量。灰败的白发下,他的眼神剧烈地波动着,额前血红的“罪”字灼热滚烫,仿佛要燃烧起来。血契的力量在体内疯狂奔涌,带着毁灭一切的冲动,却又被某种更深的、冰冷刺骨的疑虑死死压制。
洛红衣停下了徒劳的戳刺。她急促地喘息着,胸口起伏不定,那些暗红的指印在她心口的位置显得格外刺目惊心。她猛地抬起泪痕狼藉的脸,再次死死盯住涵婓的眼睛。然后,她沾满血污的食指,带着一种近乎燃烧生命般的力气,狠狠地在涵婓的手掌上划动起来!
粗糙的指腹摩擦着掌心,带着血和尘土的粘腻福剧烈的刺痛传来,但涵婓纹丝不动,任由她书写。
第一笔,横折——一个扭曲的“不”字轮廓在掌心浮现。
第二笔,竖钩——是“是”!
她写得那么用力,那么快,仿佛要将所有的冤屈、所有的忠诚、所有无法言的痛苦和坚持,都刻进涵婓的骨血里!
“不是我!”三个歪歪扭扭、饱含血泪的字迹,带着灼热的温度和粘稠的触感,清晰地烙印在涵婓的掌心。每一个字都像一团的火焰,烫得他灵魂都在颤栗。
写罢,她仿佛耗尽了所有的力气,身体晃了晃,却倔强地没有倒下。她只是仰着头,泪水无声地冲刷着脸上的血污,死死地看着涵婓,眼神里有哀求,有绝望,更有一种孤注一掷的、近乎殉道般的坚持,无声地质问:“你信不信我?”
涵婓的手掌微微蜷缩,那三个血字如同烙铁般灼烫。他低头看着掌心,又缓缓抬起眼,迎上洛红衣那双被泪水洗得异常清亮、却盛满了惊涛骇滥眼睛。溶洞内,爆炸的烟尘尚未完全落定,初代军伤兵的压抑痛哼和碎石滚落的窸窣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片压抑的背景。
帝君兽拖着受赡躯体,缓缓走到涵婓身侧,巨大的头颅蹭了蹭他的手臂,发出低低的、带着担忧的呜咽,燃烧的兽瞳警惕地扫视着周围残余的士兵。那些在爆炸中幸存、身体残破却依旧挣扎着重新列队的初代血灵军战士们,也沉默地围拢过来。他们身上带着爆炸留下的焦黑伤口和粘稠黑液,空洞的血瞳在幽暗中闪烁,如同无数点鬼火,无声地注视着他们的主人,以及主人面前那个无声泣血的女子。
忠诚?还是下一场背叛的前奏?洞顶的水珠滴落在涵婓灰败的白发上,冰冷刺骨。他缓缓抬起那只烙印着血字的手,指间还夹着那枚尾刻工坊徽记、闪烁着幽蓝寒光的窃魂针。
就在他手指即将收紧的瞬间——
噗通!
一声沉闷的跪地声打破了死寂。一个距离稍远、半边身体被炸得焦黑、露出内部非金非骨奇异材质的初代军士兵,毫无征兆地重重跪倒在地。他低垂着头颅,破损的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嗬嗬”声,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
紧接着,如同被推倒的多米诺骨牌。
噗通!噗通!噗通!
以那个跪倒的士兵为中心,周围的十几个初代军战士,无论受伤轻重,竟接二连三地、动作僵硬地跪伏下去!他们深深地将头颅埋向冰冷潮湿的地面,身体因某种内在的剧烈冲突而无法控制地颤抖着,破损的喉咙里挤出压抑而痛苦的嘶鸣,汇成一片诡异而令人毛骨悚然的低音潮。
这并非整齐的朝拜,更像是一种被强行触发、源于血脉深处的某种本能反应!仿佛有无数根无形的线,在暗中拉扯着他们的躯壳,强迫他们做出这屈服的姿态!
涵婓的目光骤然锐利如刀,瞬间穿透混乱,死死锁定了那个最先跪倒的士兵。血契的感知疯狂扫过,在那士兵因剧烈颤抖而微微敞开的破碎皮甲领口下方,颈后那片相对完好的灰白皮肤上——
一个极其微、形如盘绕荆棘、颜色深紫近乎于黑的诡异符文印记,正随着士兵身体的抽搐,如同活物般,一明,一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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