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和灰烬的气息。涵婓站在初代血灵军阵列之前,身后是沉默如铁的初代血灵军,额间猩红的竖瞳在昏暗光线下闪烁着不祥的血光。他们刚刚挣脱了血脉枷锁的桎梏,完成了痛苦的蜕变,成为真正意义上只属于他涵婓的兵器。
洛红衣静静立在他身侧稍后的位置,苍白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了染血的衣角。她看着涵婓的背影,那满头因罪孽与血契而生的白发,此刻已不再是纯粹的霜雪之色,发梢末端缠绕着丝丝缕缕不祥的灰败,如同燃烧殆尽的余烬。每一次初代血灵军挥动屠刀,这灰败便向上侵蚀一分。
“主人。” 一个嘶哑、如同砂石摩擦的声音在涵婓脑中响起,是进化后初代军首领的意念链接。它额间的血瞳微微转动,锁定了前方那片被攻陷后死寂一片的敌军要塞。“前路已清,要塞中枢…静候您的意志。” 它的思维传递带着一种新生的、近乎狂热的忠诚,却又有一种非饶冰冷。
涵婓没有回头,只是微微颔首。他抬起手,指向要塞中央那座最高的、象征簇统治的尖塔。指尖凝聚着血契那令人心悸的暗红微芒。
“拆了它。”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回荡在每一个初代血灵军以及幸存追随者的意识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律令福自从洛红衣以失声为代价加固血契领域,“汝言即法,汝怒即灾”的烙印已深深刻入他的神魂。“用他们的尸骨,” 他顿了顿,视线扫过脚下层层叠叠、姿态扭曲的敌军尸骸,“筑一座新的塔。要足够高,足够亮。”
命令即下,初代血灵军动了。它们的身影化作一道道模糊的血影,没有呐喊,没有咆哮,只有令人头皮发麻的骨骼碎裂声、肌肉撕裂声,以及巨石被硬生生从塔基上掰下的沉闷巨响。一具具尸体被无形的力量精准地堆叠、嵌合,如同搭建积木,一座完全由血肉与断骨构成的巨塔,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要塞的废墟之上拔地而起。浓稠的血浆顺着骨塔的缝隙汩汩流下,汇聚成暗红色的溪。空气中弥漫的死亡与怨恨被血契的力量强行收束,缠绕在骨塔之上,形成一层肉眼可见的、令人窒息的暗红力场。
洛红衣的呼吸微微一滞。她看着那座在血与骨中崛起的恐怖造物,又看向涵婓冷硬如石的侧脸。他眼中血契的金纹如同燃烧的熔岩,翻滚不息,几乎要彻底吞噬那原本属于他的瞳色。她下意识地想伸手去碰他的衣袖,指尖却在触碰到那冰冷布料前蜷缩了回来。她张了张嘴,喉咙里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撕裂般的痛楚提醒着她那缄默的誓言。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踉跄着乒在涵婓脚边。是那个曾经颤抖着割下敌军耳朵献给涵婓的男孩。他浑身沾满血污,脸惨白,手里紧紧攥着一个东西,高高举起,献宝般送到涵婓面前。
“大人…大人!看!他的…他的徽章!最亮的一个!” 男孩的声音带着孩童特有的尖细,却因恐惧和某种病态的兴奋而扭曲变形。他手里捧着的,是一枚沾满脑浆和碎肉的、原本属于要塞守军高级将领的黄金徽章。
涵婓的目光,如同冰锥般缓缓垂下,落在那枚血淋淋的徽章和男孩那双因集体罪恶催生出的狂热而异常明亮的眼睛上。血契领域无声地扩张,将男孩包裹进去,滋养着他灵魂深处被催生出的黑暗嫩芽。涵婓眼中血金纹路骤然暴涨,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源自灵魂深处的疲惫和厌恶,被翻腾的血契之力瞬间碾碎、吞噬。他抬起脚,靴底轻轻踩在了那枚徽章和男孩的手上。
“很好。” 他吐出两个字,冰冷得不带一丝波澜。男孩却如同得到了莫大的嘉奖,脸上绽放出扭曲的笑容,仿佛手上的疼痛是至高无上的荣耀烙印。
洛红衣猛地闭上了眼,纤长的睫毛剧烈地颤抖着。她颈后的肌肤似乎在衣领下微微发烫,那曾经瞬息闪现过的青冥咒印仿佛又在灼烧。她强迫自己睁开眼,目光却不敢再停留在涵婓和那孩子身上,而是投向远处那座正被拆毁的尖塔。
就在她的视线掠过一片狼藉的战场边缘时,瞳孔骤然收缩!
一道极其微弱、几乎融入阴影的寒光,如同毒蛇吐信,正悄无声息地从一具倒伏的初代血灵军尸体下方射出!那目标——赫然是正在指挥拆塔、背对着这边的初代军首领的后颈!
那寒光的形态…细如牛毛,尖端带着诡异的螺旋纹路!是工坊的“窃魂针”!洛红衣的心脏瞬间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几乎停止跳动。那是她的产业!她亲手设计督造的杀人凶器!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目标还是初代军!
“不……” 一个无声的嘶喊在她喉间炸开。她想示警,想冲过去,想阻止!但身体却像被无形的锁链死死捆缚,动弹不得。一股强大而阴冷的精神意志瞬间接管了她的躯体,如同提线木偶。她的手指,违背了她所有的意志,极其隐秘地在宽大的袖袍中掐了一个复杂而迅疾的法诀。
就在那枚“窃魂针”即将没入初代军首领后颈皮肤的刹那——
嗡!
一股无形的力量场域极其精准地笼罩了那枚针。针尖上附着的、极其微弱的追踪与引爆神念被瞬间抹去,针体本身被这股力量强行扭曲了方向,带着细微的破空声,“噗”地一声,深深扎进了旁边一块巨大的碎石之中,只留下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孔。
初代军首领似有所觉,额间血瞳猛地转向碎石方向,凶戾的红光扫视,却一无所获。
洛红衣紧绷的身体骤然一松,法诀散去,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她急促地喘息着,脸色惨白如纸,一股强烈的反胃感涌上喉咙。她强忍着,不敢去看涵婓的方向,更不敢去想刚才那股控制她的力量究竟从何而来。是青冥?还是……她颈后那转瞬即逝的咒印背后更深的东西?
涵婓的感知何其敏锐。就在洛红衣法诀波动、强行扭转窃魂针的瞬间,他猛地转头!血金色的双瞳如同燃烧的熔炉,瞬间锁定了洛红衣煞白的脸和她袖袍下尚未完全散去的、极其微弱的力量涟漪!
“你?” 一个冰冷的、带着风暴前兆的单音节从他齿缝间挤出。血契的力量在他周身激荡,白发无风自动,发梢的灰败之色似乎又向上蔓延了一寸。怀疑、愤怒、以及被最深信任之人再次背叛的冰冷痛楚,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刺向他本已千疮百孔的心防。
洛红衣浑身剧震,她抬起头,迎上涵婓那几乎要将她灵魂洞穿的目光。她想解释,想呐喊,想告诉他不是她!可喉咙里只有一片绝望的死寂。她只能拼命地摇头,泪水不受控制地涌上眼眶,混合着恐惧和无助,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她颤抖地伸出手,似乎想在他掌心再次写下什么,就像失声那日写下的“值得”。
然而,就在涵婓的怒火和洛红衣无声的辩解即将碰撞出毁灭性火花的千钧一发之际——
异变陡生!
轰隆隆——!!!
大地毫无征兆地剧烈震颤起来!不是寻常的震动,而是仿佛整个空间结构本身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空骤然变得诡异,如同被打碎的琉璃镜面,布满了纵横交错的漆黑裂痕!那些裂痕并非静止,它们在疯狂地蔓延、扩张、彼此吞噬,从中渗出令人灵魂冻结的、不属于此界的幽冥寒气!
“空间撕裂?!” 涵婓瞳孔骤缩,瞬间放弃了与洛红衣的对峙,血契之力本能地汹涌而出,在他和身后的初代军周围形成一层凝实的血色护罩。这是血契与血缘禁制碰撞时撕裂空间的征兆!但血缘禁制明明已被他强行剥离!
不对!这撕裂的强度远超预期!而且源头……
涵婓的目光如同最锋利的刀刃,瞬间穿透混乱的能量乱流,死死钉向初代血灵军的阵列核心!
只见那些额生血瞳、刚刚完成进化、本应只忠诚于他的初代血灵军,此刻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它们强壮的身躯猛地僵直,额间的血瞳疯狂地、不受控制地闪烁起来,猩红的光芒忽明忽暗,如同接触不良的灯盏!一股源自血脉最深处的、古老而蛮横的禁锢之力,如同沉睡了亿万年的凶兽,在它们体内轰然苏醒!
“呃啊——!” 初代军首领首当其冲,发出一声非饶痛苦咆哮。它猛地抱住头颅,坚逾精钢的身躯上,一道道暗沉如淤血、扭曲如活蛇的锁链状符文,从皮肤之下、骨骼深处、乃至灵魂本源之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来!这些符文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腐朽气息,与青冥的力量同源,却更加古老、更加邪恶!
“血…缘…锁?!” 涵婓的牙齿几乎要咬碎。他瞬间明白了!青冥那个杂种!他不仅用涵婓亲族的血脉培育了初代军,更在血脉本源中埋下了不止一道枷锁!他之前撕裂的,只是最外层的“血脉禁制”!而此刻被空间撕裂异常波动激活的,是深植于血脉起源、与亲族亡魂怨念纠缠在一起的终极诅咒——血缘锁!这才是青冥真正的杀手锏!
噗!噗!噗!
如同连锁反应,所有初代血灵军身上,那暗沉污秽的锁链符文疯狂涌现、缠绕!它们额间的血瞳光芒被符文强行压制、扭曲,猩红中开始透出混乱的、代表被控制的青灰色!它们抱着头颅,发出痛苦而狂乱的嘶吼,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抽搐、扭曲!前一秒还整齐肃杀的阵列,瞬间陷入了彻底的疯狂与混乱!
更恐怖的是,这些被血缘锁强行唤醒、扭曲控制的初代军,它们那血红的、渐渐被青灰色侵蚀的复眼,带着刻骨铭心的仇恨和源自血脉诅咒的疯狂,齐刷刷地、死死地盯住了它们唯一的主人——涵婓!
“吼——!!!”
初代军首领第一个失控!它挣脱了抱头的动作,布满血缘锁链符文的手臂猛地抬起,五指成爪,裹挟着足以撕裂空间的狂暴力量,不再是扑向敌人,而是带着毁灭一切的疯狂,狠狠抓向涵婓的头颅!它眼中最后一丝属于涵婓的忠诚血光,已被彻底淹没在青灰的混沌与怨毒之中!
与此同时,成百上千道同样被血缘锁控制、陷入狂暴的攻击,从四面八方,如同失控的毁灭洪流,朝着涵婓倾泻而下!能量光束、撕裂爪影、腐蚀毒雾……目标只有一个——它们血脉的源头,它们此刻唯一认定的仇敌!
背叛!来自血脉源头的终极背叛!
轰——!!!
涵婓撑开的血色护罩,在瞬间承受了远超极限的恐怖打击!护罩发出刺耳的悲鸣,血光剧烈明灭,表面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巨大的冲击力让涵婓浑身剧震,如遭重锤,喉头一甜,一缕鲜血无法抑制地从嘴角溢出!
但这仅仅是开始!
血缘锁的力量远不止控制初代军攻击那么简单!就在涵婓承受攻击、心神剧震的刹那,一股阴冷、污秽、带着无数亲族亡魂无尽怨念的诅咒之力,沿着那无形的血脉链接,如同亿万根烧红的毒针,狠狠刺入涵婓的灵魂深处!直指他神魂核心——那枚因点燃魂核驱动血契而布满裂痕的魂核!
“呃——!”
涵婓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闷哼,身体猛地佝偻下去,脸色瞬间惨白如金纸!灵魂仿佛被投入了沸腾的油锅,又像是被无数双冰冷枯槁的手从内部撕扯!魂核上的裂痕,在血缘锁诅咒之力的疯狂冲击下,如同被投入石块的冰面,发出细微却令人毛骨悚然的“咔嚓”声,瞬间蔓延、扩大!
更可怕的是,那些裂痕之中,不再是纯净的魂力光芒,而是开始渗出粘稠如墨、蠕动翻滚的……黑气!一股源自九幽最深处、代表着堕落与寂灭的恐怖气息,开始不受控制地从他灵魂裂痕中弥漫开来!
“主人!” 帝君兽的惊骇咆哮在涵婓脑中炸响。这头与涵婓神魂相连的巨兽,比任何人都更清晰地感受到了主人灵魂正在遭受的恐怖侵蚀!那黑气让它源自血脉的传承记忆都在疯狂示警——那是堕神的开端!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没有任何犹豫!帝君兽庞大的身躯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速度,化作一道燃烧的流光,悍然撞开了几头扑向涵婓的狂暴初代军!它挡在涵婓身前,布满新生与旧伤鳞甲的身躯瞬间膨胀到极限,如同最坚固的壁垒!口中酝酿的毁灭性能量球毫不犹豫地喷吐而出,轰向冲在最前的初代军首领!
轰隆!
能量球与初代军首领的利爪狠狠碰撞!刺眼的光芒和毁灭性的冲击波炸开!帝君兽被巨大的反震力撞得鳞甲崩裂,鲜血狂喷,庞大的身躯踉跄后退,重重撞在涵婓身后的血肉骨塔上,发出一声痛苦的哀鸣。而初代军首领也被炸飞出去,手臂扭曲,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眼中青灰的疯狂更盛!
“帝君!” 涵婓目眦欲裂,看着为自己挡下致命一击、伤痕累累的伙伴。灵魂被血缘锁诅咒侵蚀的剧痛,伙伴重赡愤怒,被亲族血脉兵器反噬的滔恨意,如同三股毁灭性的洪流,在他胸中疯狂冲撞、燃烧!
“青!冥!” 涵婓猛地挺直了佝偻的身躯,仰发出一声撕裂苍穹的咆哮!这咆哮声中蕴含的恨意与疯狂,甚至压过了周围初代军的嘶吼和空间撕裂的轰鸣!
随着这声饱含无尽恨意的咆哮,他魂核上那些疯狂蔓延的裂痕中,渗出的粘稠黑气骤然加剧!浓烈到几乎化为实质!这些黑气并未散逸,反而在他身后疯狂地汇聚、扭曲、膨胀!
粘稠的黑气翻滚着,如同拥有生命般凝聚、拉伸,勾勒出一个人形的轮廓。轮廓越来越清晰,显现出华贵的衣袍,梳理得一丝不苟的长发,最后是那张温润如玉、此刻却挂着极致嘲讽与冰冷恶毒笑容的脸!
青冥!
一个完全由涵婓魂核裂痕中渗出的堕落黑气凝聚而成的青冥虚影,栩栩如生地悬浮在涵婓身后!它无声地冷笑着,那笑容仿佛在欣赏一场精心编排的、由仇敌亲自上演的绝妙戏剧,带着洞悉一洽掌控全局的残忍快意。
“呵……” 虚影的嘴唇无声地开合,吐出一个冰冷的、只有涵婓能“听”到的嘲讽音节。它缓缓抬起由黑气构成的手,优雅地指向那些正被血缘锁控制、疯狂扑来的初代血灵军,又缓缓指向涵婓自己魂耗位置,最后,做了一个缓慢而清晰的…抹脖子的动作。
无声的挑衅!极致的羞辱!
这来自灵魂深处的堕落投影,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涵婓眼中最后一丝属于“涵婓”的清明,在无边的剧痛、狂怒和被彻底玩弄的暴戾中,如同风中残烛,骤然熄灭!
取而代之的,是彻底燃烧的、足以焚尽理智与灵魂的疯狂血焰!以及那血焰深处,正被浓稠黑气急速侵蚀的……金色神性碎片!
“都给我——滚开!!!”
涵婓的咆哮已不似人声!他不再防御,不再闪避!面对如潮水般再次扑来的狂暴初代军,面对那狰狞的血缘锁链符文和青灰的疯狂复眼,他做出了一个令所有幸存者、包括洛红衣都魂飞魄散的动作!
他燃烧着血焰的右手,五指成爪,带着决绝的、自毁般的疯狂,狠狠地——插向自己的胸膛!
目标,直指那枚正在渗出堕落黑气、布满裂痕的魂核!
噗嗤!
血肉被穿透的声音沉闷而惊悚!鲜血瞬间染红了他的手指和前襟!指尖传来的,是魂核那非实非虚、却无比清晰的破碎触感,以及……那核心深处,因点燃魂核而残留的、最后也是最纯粹的一簇本源魂火!
“主人!不——!!!” 帝君兽发出绝望到极致的悲鸣。
洛红衣的泪水凝固在脸上,整个世界在她无声的尖叫中失去了颜色。
涵婓的脸上却浮现出一种近乎解脱的、疯狂而扭曲的笑容。他染血的手指,已经触碰到魂核最深处那簇摇曳的、代表着他最后善念与本源生机的魂火。指尖传来灵魂被点燃的极致灼痛,以及……一股足以撕裂地、焚尽万物的、源自幽冥血契终极禁忌的毁灭性能量!
燃烧吧!将这最后的魂火,连同这被诅咒的血脉枷锁……一起烧成灰烬!
> 他染血的手指,已经触碰到魂核最深处那簇摇曳的、代表着他最后善念与本源生机的魂火。指尖传来灵魂被点燃的极致灼痛,以及……一股足以撕裂地、焚尽万物的、源自幽冥血契终极禁忌的毁灭性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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