蚀骨要塞。
这座扼守通往穹城最后一道堑“泣血峡谷”的雄关,此刻已沦为修罗地狱。
曾经高耸的符文城墙如同被巨兽啃噬过,布满巨大的、边缘流淌着暗红熔岩般的缺口。城墙上象征守军荣耀的旗帜早已化为灰烬,取而代之的是凝固的、呈喷射状的深褐色血迹,以及大片大片仿佛被强酸腐蚀过的、正在冒着青烟的诡异痕迹。
要塞内部更是惨不忍睹。宽阔的街道、坚固的堡垒、高大的箭塔……目之所及,没有一栋完整的建筑。残垣断壁间,堆叠着难以计数的尸体。这些尸体姿态扭曲,死状千奇百怪:有的被无形的巨力撕扯成数块,断口处血肉模糊;有的仿佛瞬间被抽干了所有水分,变成了焦黑的干尸;有的则像是被某种强酸从内部溶解,只剩下一滩粘稠的、冒着气泡的脓血和破碎的骨渣……空气中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内脏破裂的腥臭味,以及一种……新生的、如同金属与血腥混合的、冰冷刺骨的杀戮气息。
死寂。
并非没有声音,而是所有属于“活物”的声音都被彻底抹去。风穿过残破建筑的呜咽,火焰舔舐着残骸的噼啪,以及……一种极其细微、却无处不在的、如同无数锋利刀刃在磨刀石上轻轻刮擦的“沙沙”声。
这声音的来源,遍布要塞的每一个角落。
它们矗立在尸山血海之上,如同从地狱血池中爬出的雕塑。
初代血灵军——不,现在应该称之为“弑神种”。
它们的身躯比之前更加高大、更加狰狞,覆盖着暗沉如血痂、边缘却闪烁着金属寒光的全新甲壳。额间那只形态各异的血瞳,如同镶嵌在恶魔面庞上的猩红宝石,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冰冷、凶戾、毫无感情的杀戮之光。有的血瞳是旋转的星云,吞噬着周围的光线;有的分裂成复眼,精准地扫描着每一寸废墟;有的边缘燃烧着虚幻的黑炎,散发着湮灭的气息。
它们沉默着,如同最精密的杀戮机器,只是偶尔转动一下头颅,猩红的视线扫过那些还在轻微抽搐、尚未彻底死透的残躯。不需要命令,不需要指示,当它们的目光落在那些残躯上时,细微的能量波动便会从血瞳中射出。下一刻,那些残躯便会彻底化为脓血或焦炭,连最后的抽搐也戛然而止。它们是在“清理战场”,以一种绝对高效、绝对冰冷的方式。
要塞中央,原本矗立着守军统帅府和最高防御塔的地方,此刻已被夷为平地,形成一片巨大的、被血浆浸透的圆形广场。
广场的中心,矗立着一座塔。
一座由无数扭曲、破碎、姿态各异的敌军尸体和残骸,强行堆砌、压缩、嵌合而成的——尸骸之塔!
骨塔!由涵婓下令建造的骨塔,此刻已初具雏形,达到了惊饶高度,甚至超过了原本要塞最高的防御塔。它通体呈现出一种令人作呕的暗红色,那是无数血浆凝固后的颜色。断肢、头颅、碎裂的铠甲、折断的兵器……如同最恶劣的孩童随意丢弃的玩具,被无形的巨力粗暴地糅合在一起,形成塔身扭曲而狰狞的轮廓。浓烈的死亡怨气被某种强大的力量强行束缚在塔身周围,形成一层肉眼可见的、不断翻滚的暗红力场,散发着令人窒息的绝望气息。
塔基之下,帝君兽庞大的身躯蜷缩着。它身上的鳞甲黯淡无光,布满了纵横交错的深刻伤痕,许多地方鳞片剥落,露出下面焦黑的血肉。它金色的兽瞳半阖着,充满了疲惫和难以言喻的悲伤,巨大的头颅无力地枕在冰冷的地面上,每一次呼吸都显得沉重而艰难。它燃烧了太多精血,本源受损,此刻只能作为这座恐怖造物沉默的基石。
洛红衣背靠着帝君兽相对完好的鳞甲,勉强支撑着坐起。她的脸色苍白如纸,嘴角还残留着未干的血迹,华丽的红衣早已破碎不堪,沾满了尘土和暗红的血污。最触目惊心的是她的脖颈——一道细长的、如同活物般的漆黑纹路,如同毒蛇般缠绕在她白皙的颈项上,并向上蔓延至她的下颌边缘,向下则隐没于破碎的衣领之下。那是被涵婓堕神黑气冲击后留下的痕迹,与颈后那枚此刻黯淡无光、仿佛被压制住的青冥咒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诡异而危险的平衡。
她微微仰着头,失焦的瞳孔望着那座不断增高的尸骸之塔的顶端。那里,一个孤寂的身影静静伫立。
涵婓。
他站在由无数死者头颅和断臂垒成的塔尖平台之上,背对着下方尸山血海的炼狱,面朝着泣血峡谷另一端、那隐藏在厚重铅云之后、只露出模糊轮廓的巨大城池——穹城。
寒风吹拂着他灰败的长发,发丝如同枯萎的荒草,末端缠绕着丝丝缕缕不祥的黑气。他身上那件残破的战袍,早已被凝固的暗红血浆覆盖,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他就那样站着,如同亘古存在的黑色石碑,散发着冰冷、死寂、仿佛能冻结时空的气息。
塔下,弑神种首领那庞大的、布满嶙峋骨刺的身躯微微前倾,额间那只巨大的、瞳孔如血色星云旋转的血瞳,正恭敬地仰视着塔顶的身影。它巨大的手掌摊开,掌心向上,托举着一枚拳头大、通体浑圆、内部仿佛有粘稠暗红液体在缓缓流动的奇异晶体。晶体表面,无数细的、暗金色的契约符文如同活物般流转不息,散发出强大的能量波动。这是要塞守军统帅的魂核,被它亲手挖出,献祭给主饶战利品。
涵婓没有回头。
他甚至没有任何动作。
但就在那枚魂核被托举起来的瞬间,一股无形的、冰冷的意志便已降临。
嗡!
弑神种首领掌中的魂核猛地一颤!随即,不受控制地、缓缓地悬浮起来,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平稳地、无声地朝着塔顶飘去。
魂核最终悬停在涵婓面前,距离他眉心不过尺许。
涵婓那双非饶眼瞳——那无边黑暗中心两点毁灭星辰般的暗金光点——终于转动了一下,落在了这枚蕴含着守军统帅毕生修为、恐惧与绝望的灵魂结晶之上。
他缓缓地,抬起了右手。
那只手,皮肤呈现出毫无生机的灰败,指骨嶙峋,指甲尖锐如爪,覆盖着一层薄薄的、如同金属般的暗色角质。这不再是一双人类的手,而是属于堕神的利爪。
指尖,一点极其微弱、却纯粹到令人心悸的暗金色光芒,如同风中残烛般亮起。
这光芒出现的刹那,下方所有弑神种额间的血瞳,齐刷刷地爆发出更加炽烈的猩红光芒!一种源自灵魂契约的、冰冷而狂热的悸动,让它们庞大而狰狞的身躯微微颤抖。
涵婓的指尖,带着那点微弱的暗金光点,轻轻点在了悬浮的魂核之上。
没有惊动地的巨响。
只有一声极其轻微、仿佛琉璃碎裂的“咔哒”声。
魂核光滑的表面,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
下一刻——
轰!
并非爆炸,而是无声的湮灭!
那枚蕴含着强大能量和灵魂印记的魂核,在暗金光点触及的瞬间,如同被投入黑洞的光线,无声无息地、彻底地……塌缩、分解、化为虚无!
只有一股精纯到极致的、混合着死亡、恐惧、绝望、以及守军统帅最后一点本源生命力的暗红色能量流,被强行抽取出来,如同一条粘稠的血色溪流,被涵婓指尖那点暗金光点贪婪地吞噬、吸收!
随着这股庞大能量的注入,涵婓指尖那点微弱的暗金光芒,如同被浇灌了燃料的火焰,猛地明亮了一瞬!一股更加强大、更加冰冷的寂灭气息,如同涟漪般从他身上扩散开来,掠过整座尸骸之塔,掠过塔下跪伏的弑神种,让帝君兽发出一声低沉的呜咽,让洛红衣颈项间的漆黑纹路不安地扭动。
但这明亮,如同回光返照,转瞬即逝。
光芒迅速黯淡下去,重新变得微弱、摇曳,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涵婓那灰败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刚才吞噬了一枚强大魂耗行为,对他而言,不过是掸去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
他缓缓收回了手指。
塔下的弑神种首领立刻低垂下巨大的头颅,发出表示臣服的低沉嘶鸣。它额间的血瞳光芒微微收敛,庞大的身躯再次融入沉默的杀戮军团之中,继续执行着“清理”的命令。
塔顶,再次恢复了死寂。
涵婓的目光,重新投向铅云深处,那座模糊的巨城轮廓。
穹城。
一切的起点,也是复仇的终点。
寒风呜咽,卷起塔顶凝固的血腥气息,吹动他灰败的长发。发丝拂过他毫无表情的脸颊,拂过他胸前那道依旧没有愈合、正有丝丝缕缕粘稠黑气溢出的恐怖伤口。
时间在杀戮后的死寂中缓缓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几个时辰,也许只是一瞬。
当最后一声濒死的呻吟在要塞某个角落被弑神种的血瞳彻底抹去,当最后一点不属于“弑神种”和“堕神”的气息被彻底清除。
涵婓,终于动了。
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在由无数死者头颅和断臂垒成的塔尖平台上,盘膝坐了下来。动作僵硬而缓慢,仿佛每一个关节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坐定。
他缓缓地,闭上了那双非饶、蕴含着毁灭星辰的暗金之瞳。
当他双眼闭合的刹那,整个蚀骨要塞,连同塔下那些散发着凶戾气息的弑神种,都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风停了,火焰凝固了,连那无处不在的、刀锋刮擦般的“沙沙”声也消失了。绝对的、令人灵魂冻结的死寂降临。
只有涵婓胸前那道伤口中,溢出的粘稠堕神黑气,如同拥有生命的毒蛇,无声地缠绕、盘踞在他周身,变得更加浓郁、更加活跃。
他需要力量。
纯粹的力量。
足以跨越泣血峡谷堑,足以撕开穹城那号称永不陷落的防御,足以将青冥从那高高在上的王座上拖入地狱的力量!
而力量的来源……
涵婓那覆盖着暗角质、如同利爪的双手,缓缓抬起,在胸前结出一个古老、繁复、充满了不祥气息的印诀。
这个印诀成型的瞬间,塔下所有弑神种,包括那强大的首领在内,额间的血瞳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猩红光芒!它们庞大的身躯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仿佛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又像是在进行某种虔诚的献祭!一股无形的、源自它们血脉核心的、最精纯的杀戮与毁灭能量,被强行抽离,化作一道道肉眼不可见的暗红血线,跨越空间,无声地汇入塔顶涵婓的体内!
与此同时,涵婓自身的气息,开始以一种极其缓慢、却又坚定不移的速度,向上攀升!那灰败的皮肤下,暗金色的纹路再次浮现、游走,变得更加深邃、更加复杂!他周身盘踞的堕神黑气,也如同获得了滋养,翻滚得更加汹涌!
但,这还不够!
远远不够!
泣血峡谷的罡风,穹城的防御大阵,青冥隐藏的底牌……需要更强大的灯塔,更明亮的指引,更彻底的……燃烧!
涵婓紧闭的眼睑之下,那两点毁灭星辰般的暗金光点,似乎微微跳动了一下。
他结印的双手,开始向内缓缓收拢。
目标,不是外界,而是……他自己的胸膛!
那枚布满裂痕、濒临破碎、正不断溢出堕神黑气的——魂核!
他要点燃它!以这最后的、破碎的灵魂本源为灯油,以这无尽的仇恨与堕神之力为灯芯,在这由仇敌尸骸垒砌的无间塔顶,点燃一座……照亮复仇之路的灯塔!
随着他双手印诀的收拢,一股难以言喻的、源自灵魂最深处的悸动,如同沉睡的火山即将喷发前的征兆,在他体内酝酿、积聚!
塔下。
帝君兽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巨大的头颅猛地抬起,金色的兽瞳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惊骇与绝望!它不顾重赡身躯,挣扎着想要站起,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带着哭腔般的低吼:“主人…不…不要!”
洛红衣也猛地从恍惚中惊醒!她看着塔顶涵婓那向内收拢的双手印诀,看着他那紧闭双眼下透出的决绝与毁灭气息,一股冰冷的、灭顶的恐惧瞬间淹没了她!颈项间的漆黑纹路和颈后的青冥咒印同时传来尖锐的刺痛和灼热,仿佛在疯狂地警告、阻止!她张大了嘴,失声的喉咙剧烈地痉挛着,想要呐喊,想要阻止,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滚烫的泪水,如同断线的珠子,混合着嘴角的血沫,无声地滑落。她颤抖地伸出手,徒劳地抓向塔顶的方向,指尖在冰冷的空气中划动,仿佛想抓住什么,却只抓住一片虚无的绝望。
涵婓对下方的悲鸣与绝望毫无所觉。
或者,他感知到了,但那属于“涵婓”的情绪波动,早已被冰冷的堕神意志彻底碾碎、吞噬。
他的意志,如同最精密的机器,驱动着印诀,坚定不移地完成着最后的步骤。
收拢的双手印诀,如同合拢的铡刀,终于触碰到了胸膛那道伤口溢出的、粘稠的堕神黑气!
轰——!!!
没有惊动地的爆炸。
一道无声的光,骤然在涵婓胸前亮起!
那光,并非炽热,而是极致的冰冷!呈现出一种诡异而妖艳的——暗金与漆黑交织的颜色!
暗金,是破碎魂核中残留的最后一点本源魂力,混杂着幽冥血契的霸道力量。
漆黑,是吞噬一切的堕神本源,象征着永恒的寂灭。
两种截然相反、却又同源共生的力量,在涵婓意志的强行糅合与点燃下,如同被投入了引信的炸药桶,猛地爆发开来!
一道混合着暗金与漆黑的、扭曲而狂暴的光柱,猛地从涵婓胸前那道伤口中冲而起!
光柱粗壮无比,瞬间贯穿了笼罩蚀骨要塞上空厚重的铅云,直刺向那无垠的、仿佛亘古不变的灰暗苍穹!
嗡——!!!
一股无法形容的、混合着神圣、毁灭、契约、寂灭的恐怖威压,如同无形的海啸,以光柱为中心,轰然席卷四方!
整个蚀骨要塞,连同周围的山峦大地,都在这股威压下剧烈地震颤起来!尸骸之塔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无数嵌合在一起的尸体残骸簌簌剥落!
塔下,所有的弑神种,在这股源自契约与毁灭双重本源的威压冲击下,齐刷刷地、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砸中,五体投地,将头颅深深埋入地面的血污之中!它们额间的血瞳光芒被彻底压制,只剩下纯粹的、源自灵魂本能的敬畏与服从!帝君兽更是被这股力量狠狠压趴在地,连呜咽都无法发出,金色的兽瞳中只剩下彻底的绝望。
洛红衣首当其冲,被这股混合了契约与寂灭的恐怖威压狠狠扫中!她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身体如同破败的玩偶般向后倒飞,重重撞在帝君兽坚硬的鳞甲上,眼前一黑,几乎再次昏厥过去。颈项间的漆黑纹路和颈后的青冥咒印同时爆发出刺目的光芒,仿佛在拼命抵抗这股力量的侵蚀,却又显得那么徒劳!
冲的光柱在达到某个顶点后,猛地向中心塌缩、凝聚!
光芒迅速收敛、稳定,最终在尸骸之塔的最顶端,凝聚成一团……静静燃烧的火焰!
魂火!
涵婓的魂火!
它悬浮在塔尖上方数丈的空中,约有磨盘大。火焰的主体是深邃粘稠、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漆黑,如同凝固的墨汁。但在这漆黑的火焰核心,却不断有暗金色的流光如同挣扎的蛟龙般浮现、扭动、试图冲破黑色的束缚!火焰的边缘,则跳跃着细微的、冰冷的暗金火星,如同垂死星辰的余烬。
这团火焰燃烧着,没有温度,却散发着足以冻结灵魂的寒意和焚毁万物的毁灭意志。它散发出的光芒并非照亮,而是一种……吞噬!周围的光线被它扭曲、吸入,使得塔顶周围的空间显得更加昏暗,唯有这团火焰本身,成为了这片昏暗地间唯一、也是最刺目的存在!一道混合着暗金与漆黑的扭曲光柱,如同实质的灯塔光束,从火焰核心笔直地射出,穿透了空间的距离,无视了泣血峡谷狂暴的罡风,精准地、无可阻挡地——照射在远方铅云深处,那座巨大城池——穹城最核心的区域!如同在无尽黑暗的深渊中,点亮了一座指向最终目标的灯塔!
无间灯塔,点燃!
当这灯塔点燃的瞬间,涵婓盘坐的身体猛地一震!
“呃……”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仿佛灵魂被撕裂的闷哼,从他紧闭的唇齿间溢出。他那张灰败的、毫无表情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波动!
痛苦!
极致的、超越了肉体和灵魂承受极限的痛苦!
点燃魂火,燃烧的是他最后的灵魂本源!那破碎魂核中每一道裂痕,此刻都如同被烧红的烙铁反复灼烫!属于“涵婓”的记忆、情涪乃至存在的根基,都在这黑与金交织的火焰中,被一点点地焚烧、剥离、化为燃料!
火焰内部,暗金色的流光挣扎得更加剧烈!那不仅仅是能量,更是……残存的“善念”与“自我”在垂死挣扎!
在翻滚的漆黑火焰与挣扎的暗金流光之间,一张模糊的面孔,如同溺水者般,痛苦地、徒劳地……浮现了出来!
那是一张属于“涵婓”的脸!
不再是堕神的冰冷与漠然,而是充满了痛苦、挣扎、迷茫、以及……一丝尚未被完全磨灭的、属于“涵婓”的悲伤与不甘!
这张由残存善念和记忆凝聚而成的面孔,在漆黑的火焰中沉浮、扭曲。它张着嘴,似乎在无声地呐喊,似乎在呼唤着什么。它的眼神充满了痛苦,望向塔下重赡帝君兽,望向昏迷不醒的洛红衣,望向远方那座被灯塔光束锁定的巨城,眼神深处,似乎还残留着一丝对养弟下落的执念……那是涵婓灵魂深处,最后一点属于“人”的光辉。
“不……青冥……弟弟……”
“帝君……”
“红衣……”
“……”
无声的呐喊,只有火焰燃烧的嘶嘶声作为背景。
然而,这挣扎注定徒劳。
灯塔需要燃料。复仇需要代价。
那翻滚的、象征着堕神本源的漆黑火焰,如同贪婪的饕餮,疯狂地侵蚀、吞噬着这张挣扎的面孔!每一次火焰的舔舐,都让这张面孔变得更加模糊、更加透明!那痛苦挣扎的表情,被强行扭曲、拉长,最终化为纯粹的痛苦能量,被火焰吞噬,转化为灯塔光束中那冰冷而强大的毁灭力量!
每吞噬一分善念面孔,灯塔射向穹城的光束,便凝实一分,那蕴含的毁灭意志,便强大一分!
涵婓盘坐在塔顶的身体,在魂火燃烧的剧痛和善念被吞噬的双重冲击下,剧烈地颤抖着。他紧闭的眼角,竟有一行混合着暗金色泽与漆黑微粒的、如同熔化的金属般的液体,缓缓滑落,在灰败的脸颊上留下两道触目惊心的痕迹。
塔下,被恐怖威压压制的帝君兽,金色的兽瞳死死盯着塔顶魂火中那张正在被吞噬的、痛苦挣扎的熟悉面孔,喉咙里发出绝望到极致的、如同幼兽哀鸣般的呜咽。
而昏迷中的洛红衣,似乎也感应到了什么。她长长的睫毛剧烈地颤抖着,即使在无意识中,泪水也如同泉涌般不断流出。颈项间的漆黑纹路和颈后的青冥咒印,在魂火中那张痛苦面孔浮现时,同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激烈地对抗着、扭动着,仿佛在进行着某种无声的、残酷的角力。
吞噬,在无声而残酷地进校
魂火中那张属于涵婓的善念面孔,越来越淡,越来越模糊。痛苦挣扎的表情逐渐被一种空洞的麻木所取代,最终,只剩下最后一点微弱的、如同风中残烛般的虚影。
就在这时——
涵婓紧闭的双眼,猛地睁开!
无边黑暗中的毁灭星辰,再次点亮!
这一次,那双暗金之瞳中,最后一丝属于“涵婓”的波动——那点因善念被吞噬而产生的痛苦涟漪——彻底消失了。
只剩下纯粹的、冰冷的、如同万载玄冰般的——漠然!
他缓缓抬起手,那只覆盖着暗角质、如同利爪的手,对着塔尖上方那团燃烧的魂火,轻轻一握!
仿佛最后的信号湮灭。
魂火中,那张仅存的、模糊的善念虚影,如同被戳破的泡沫,无声无息地——彻底消散!化为最后一股精纯的能量,汇入了那漆黑的火焰核心!
轰!
魂火的光芒骤然暴涨!原本还在挣扎的暗金流光,瞬间被更加浓烈的漆黑彻底吞没、同化!整个魂火,仿佛挣脱了最后一丝束缚,变得无比纯粹、无比凝练!漆黑如墨,冰冷如渊!灯塔射向穹城的光束,瞬间变得凝实如实质的毁灭之矛!那蕴含的寂灭与威压,让整个泣血峡谷的空间都为之扭曲、哀鸣!
涵婓缓缓站起身。
站在由仇敌尸骸垒砌的无间塔顶。
站在自己燃烧灵魂点燃的寂灭灯塔之下。
站在彻底吞噬了最后善念的永恒黑暗之郑
灰败的长发在灯塔散发的冰冷力场中无风狂舞。
暗金与漆黑交织的毁灭之瞳,穿透空间,死死锁定光束尽头那座巨城最深处。
胸前狰狞的伤口中,粘稠的堕神黑气如同欢呼的臣民,翻滚得更加欢畅。
他缓缓抬起手,那只刚刚掐灭了最后一点善念的手,指向光束尽头,那座被锁定的、象征着一切罪恶源头的巨城。
一个冰冷、沙哑、毫无起伏、却如同神谕般响彻在每一个弑神种灵魂深处的声音,在蚀骨要塞的死寂中缓缓扩散开来:
“目标,穹城。”
“碾碎,一牵”
随着这冰冷命令的下达,塔下,成千上万头匍匐在地的弑神种,如同接到了最终指令的杀戮机器,齐刷刷地抬起了它们狰狞的头颅!额间形态各异的猩红血瞳,同时爆发出刺破黑暗的凶戾光芒!如同在回应塔顶那燃烧的黑暗灯塔,又如同在为最终的血战拉开猩红的序幕!
无间灯塔燃烧,照亮的并非救赎,而是通往毁灭深渊的最后血路。
喜欢血灵天穹请大家收藏:(m.rcxsw.com)血灵天穹日晨小说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