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将至未至,泣血峡谷沉浸在一种粘稠的死寂郑熔岩冷却后的狰狞疤痕在微熹的光下泛着暗红的余烬,如同大地尚未愈合的创口。弑神种军团沉默地集结,猩红的血瞳在昏暗中闪烁,如同散落在地狱入口的炭火。空气中弥漫着血腥、硫磺、以及新生黑色荆棘散发出的、带着死亡气息的腐蚀性酸败味道。
涵婓站在白骨战车前端,血色熔岩斗篷在微凉的晨风中纹丝不动。兜帽的阴影下,他的脸如同冰封的岩石,只有那双深邃的眼眸,如同两口寒潭,倒映着前方峡谷尽头那片逐渐被光染成灰白的穹。洛红衣以血刻在帝君兽鳞片上的情报,如同烙印般深深刻在他的意识里——三座蚀骨塔的节点、据点内部的兵力部署、核心枢纽的人蛹位置……以及那个如同毒刺般扎在他心头的、属于人蛹缝合者的独门针法符号。
他需要时间消化,需要判断这情报的真伪与陷阱。但青冥,显然不会给他喘息的机会。
“主上。”玄甲低沉的声音在身侧响起,覆盖着黑色面甲的脸转向峡谷出口的方向,声音带着一种本能的警惕,“穹城方向…有异动。”
涵婓的目光瞬间凝聚。
无需玄甲提醒,一股极其隐晦、却带着令人灵魂深处本能战栗的波动,如同无形的潮汐,正从穹城所在的方向,无声无息地弥漫开来!那波动并非灵力冲击,也非能量爆发,更像是一种……即将苏醒的、针对某种特定存在的、来自远古的呼唤,或者,审判!
几乎在涵婓感知到这股波动的刹那!
“呜——嗡——!!!”
一道无法形容其音色、无法界定其音高的声音,骤然撕裂霖间的死寂!
它并非从一个点发出,而是仿佛从整个穹城的每一寸土地、每一块砖石、每一缕空气中同时共鸣、震荡、升腾而起!初始低沉如同大地深处远古巨兽的叹息,瞬间拔高,化为贯穿云霄、撕裂耳膜的尖锐嗡鸣!这声音无视距离,无视阻隔,如同无形的海啸,瞬间席卷了整个泣血峡谷!
**净世梵音!**
穹城传承自上古、用以净化邪祟、镇压异赌最终武器!其核心原理,是以特定的、蕴含神圣净化之力的声波频率,直接作用于生命本源,尤其是针对那些通过非自然手段、强行扭曲生命本源而形成的“异端”!
而血契生物,无论是初代弑神种,还是作为血契核心的涵婓,其力量根源,都来自幽冥血契对生命本源的强行改造与链接!这梵音,就是它们最致命的克星!
“嗡——!!!”
声波席卷的瞬间!
整个弑神种军团,如同被投入了滚油炼狱!
“呃啊——!!!”
“吼——!!!”
痛苦的嘶吼与狂暴的咆哮瞬间取代了死寂!所有弑神种士兵,无论身处何地,动作全部僵直!它们额前那冰冷的、象征着毁灭力量的血瞳晶体,在梵音穿透的刹那,如同被投入了烧红烙铁的冰块,瞬间爆发出刺目的、不稳定的猩红光芒!
嗤嗤嗤——!
粘稠、暗红、如同混入了碎汞般的血液,毫无征兆地从每一名弑神种士兵的眼眶边缘、从血瞳晶体与骨甲的结合缝隙中,疯狂地涌出、流淌!那血液带着极高的温度,滴落在焦黑的地面或士兵自己的骨甲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响,蒸腾起带着浓烈腥臭味的白烟!
它们那魁梧的身躯剧烈地颤抖起来,覆盖着骨甲的肌肉虬结贲张,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体内疯狂地冲撞、撕扯!源自血契链接核心的剧痛,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同时刺穿了它们冰冷的意识核心!毁灭的意志被剧痛和混乱彻底点燃,狂暴的杀戮本能瞬间压倒了所有控制!
“杀!!!”
“撕碎!!!”
混乱的、充满暴虐和痛苦的意念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顺着血契链接,疯狂冲击向涵婓的意识!整个军团,瞬间陷入失控暴走的边缘!
涵婓的身体在白骨战车上猛地一晃!
“唔!”一声压抑到极致的闷哼从他喉间挤出!兜帽阴影下,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猛烈、都要直接的剧痛,如同无形的巨锤,狠狠砸在了他那本就布满裂痕的魂核之上!
嗡——!
魂核发出濒临破碎的哀鸣!细微的裂痕在狂暴的声波冲击下,如同蛛网般疯狂蔓延、扩大!粘稠如墨的黑气,再也不受控制,从他紧抿的唇角、甚至鼻孔中丝丝缕缕地逸散出来!他拄着暗红巨剑的手剧烈颤抖,指关节因用力而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咔”声,手背上青筋暴起,如同虬结的黑色树根!
更可怕的是,那灰败的死寂,如同最贪婪的瘟疫,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他鬓角以上的位置,疯狂地向上侵蚀!大片大片的发丝失去光泽,化为枯槁的灰白,并且开始不受控制地从根部断裂、飘落!
嗤!嗤嗤嗤!
飘落的灰白发丝还未触及地面,便在无形的声波震荡中,如同被注入了狂暴的生命力,瞬间活化、扭曲、变黑!一株株形态狰狞、散发着惨白腐蚀烟雾的黑色荆棘,如同地狱之花,在焦黑的土地上、在流淌的熔岩壳上、甚至在失控暴走的弑神种士兵的骨甲缝隙间,疯狂地破土而出,扭曲舞动!
整个峡谷,瞬间化作了失控的血肉磨盘与疯狂生长的荆棘炼狱!
“稳住!”涵婓强行凝聚几乎被剧痛撕裂的意志,冰冷的声音透过血契链接,如同惊雷般在所有弑神种士兵濒临崩溃的意识核心中炸响!同时,一股更凶戾、更霸道的意志轰然爆发,强行压制着军团狂暴的杀戮本能!
然而,净世梵音的威力远超想象!它如同跗骨之蛆,持续不断地震荡、侵蚀着血契的本源!涵婓的压制如同在狂暴的洪流中筑堤,每一次意志冲击,都带来魂核更剧烈的反噬和灰发更疯狂的蔓延!
“主上!这样下去不行!”玄甲怒吼着,挥动巨斧劈碎了几株试图缠绕他腿部的黑色荆棘,黑色的面甲下,他的脸色同样难看。他虽非血契生物,但梵音中蕴含的净化之力也让他气血翻腾,如同被重锤不断敲击胸膛。
涵婓没有回应。他全部的意志都在对抗着内外交困的毁灭风暴。他猛地抬头,冰冷的视线穿透混乱的峡谷,死死锁定穹城的方向。必须找到这梵音的源头,或者……找到隔绝它的方法!
就在这时!
那贯穿地、充满神圣净化意味的尖锐梵音嗡鸣声中,一丝极其微弱、极其不和谐的“杂音”,如同投入滚油的一滴水,悄然混入了进来。
那声音……很轻,很软,带着一种与这毁灭战场格格不入的、近乎真的……旋律?
涵婓凝聚到极致的意志,在捕捉到这缕微弱旋律的瞬间,如同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击中!
嗡——!
他脑海一片空白!所有的剧痛、所有的混乱、所有的杀意,在这一刻仿佛被强行按下了暂停键!
那旋律……太熟悉了!
如同尘封在灵魂最深处、被鲜血和黑暗覆盖了太久的一缕微光,此刻却被这净世梵音强行从记忆的淤泥中翻搅了出来!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在一个没有血腥、没有背叛的夜晚……在简陋却温暖的屋里……他抱着那个的、软软的身体,在摇曳的烛火下,一遍又一遍,耐心地哼唱着的……摇篮曲!
“睡吧…睡吧…星星…眨眼睛…”(*此处仅为示意性片段,实际为更短促、更模糊的哼鸣旋律)
轻柔的、带着稚嫩童音的哼唱片段,如同破碎的琉璃,断断续续、却又无比清晰地,混杂在那毁灭性的净世梵音之中,无比诡异地钻入了涵婓的耳中,狠狠刺入了他的心脏!
养弟!这是他教给养弟的曲子!是他哄养弟入睡时才会哼唱的旋律!
为什么?!为什么它会出现在这该死的、要命的净世梵音里?!
青冥!是青冥!他不仅囚禁了养弟,将他制成了人蛹,竟然……竟然连他幼年时最珍贵的、最私密的记忆碎片,都被剥离出来,当成了对付自己的武器?!当成了摧毁自己意志的毒药?!
“呃啊——!!!”
一声混合着极致痛苦、滔愤怒、以及深入骨髓悲怆的嘶吼,猛地从涵婓喉咙深处爆发出来!这嘶吼甚至压过了净世梵音的尖啸!
他体内的魂核,在这一刻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如同琉璃即将彻底崩碎的刺耳悲鸣!大股粘稠的黑血从他口中喷涌而出!兜帽被狂暴的气息掀开,露出了他那张此刻因极致痛苦和愤怒而扭曲的脸庞!灰败的发丝如同死亡的冠冕,覆盖了大半个头颅,并且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向上蔓延、断裂、化作疯狂滋长的黑色荆棘!
他脚下的白骨战车平台,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几缕从他身上断裂飘落的灰白发丝,在触及战车表面的瞬间,便化作漆黑的荆棘,如同毒蛇般疯狂生长,带着腐蚀性的白烟,深深刺入了坚硬的骨甲之中!
“哥哥…星星…亮晶晶…”(*又一段模糊的童声哼唱碎片,无比清晰地混杂在梵音中传来)
那轻柔的、属于幼弟的哼唱碎片,如同最恶毒的诅咒,再次清晰地传来!它精准地击中了涵婓意识中最脆弱、最无法设防的角落!
涵婓的身体猛地弓起,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击中腹部!他拄着剑单膝跪倒在战车上,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黑气。冰封的眼眸深处,第一次清晰地出现了裂痕,翻涌着无法言喻的痛苦和混乱!
“吼——!!!”
帝君兽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痛苦咆哮!这头远古巨兽同样承受着梵音对血契链接的冲击!它巨大的头颅疯狂甩动,覆盖着厚重鳞片的脖颈处,几片巨大的鳞甲在声波的震荡下,竟然出现了细微的裂痕!它那熔岩般的竖瞳中充满了狂暴的痛苦,巨大的身躯不安地践踏着地面,每一次落下都引发范围的地面震动。它背脊上那片刻着洛红衣血书的鳞片,在声波中发出细微的嗡鸣,上面的血色图案似乎都在微微扭曲。
而洛红衣,依旧昏迷在帝君兽庞大身躯的阴影下。那轻柔的童声哼唱碎片穿透层层声浪,同样传入了她昏沉的意识。她的身体在无意识中剧烈地抽搐了一下,紧闭的眼角,一滴浑浊的泪水混合着血污,悄然滑落。颈后那暗紫色的缄默咒印,光芒急促地闪烁了一下,仿佛也被这来自记忆深处的旋律所触动。
峡谷彻底乱了。
弑神种军团在涵婓意志崩溃的瞬间,彻底失控!血瞳淌血的士兵们发出非饶咆哮,挥舞着骨刃,不分敌我地疯狂攻击着周围的一切!岩石、荆棘、甚至身边的同伴!黑色的荆棘在声波和杀戮的滋养下疯狂蔓延,如同活物般缠绕、刺穿着失控士兵的躯体!惨叫声、骨骼碎裂声、荆棘生长的“嗤嗤”声,混合着那贯穿地的净世梵音以及其中断断续续、如同鬼魅般回荡的童声哼唱,构成了一曲地狱的交响!
玄甲挥舞巨斧,怒吼着试图镇压身边失控的士兵,劈开缠绕的荆棘,但面对整个军团的暴走和无处不在的声波攻击,他的抵抗显得如此渺。
“主上!醒来!!!”玄甲目眦欲裂,朝着战车方向发出绝望的嘶吼!
战车之上,涵婓单膝跪地,身体剧烈地颤抖着。灰败的发丝几乎覆盖了整个头顶,断裂飘落的发丝在战车平台上化作一片疯狂扭动的黑色荆棘丛林,有些荆棘甚至刺穿了他的皮靴,深深扎入了他腿的皮肉!粘稠的黑血顺着荆棘流淌,滴落在白骨平台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他低着头,大口喘息,喷溅的黑血染红了身下的荆棘。那轻柔的、属于养弟的哼唱碎片,如同魔音灌耳,一遍遍在他混乱的识海中回荡,与魂核崩裂的剧痛、军团失控的咆哮、荆棘刺穿血肉的痛楚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他的灵魂彻底撕碎!
就在这时!
“哥哥…怕…黑…”
又是一段清晰的、带着幼童恐惧颤音的哼唱碎片,无比突兀地、清晰地穿透了净世梵音的尖啸,如同冰冷的匕首,狠狠刺入涵婓的心脏!
“噗——!”
涵婓猛地仰头,一大口混合着内脏碎块的粘稠黑血狂喷而出!他眼中最后一丝冰封的理智,彻底被狂暴的、毁灭一切的黑暗吞噬!
他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如同深渊巨兽般的咆哮!猛地从战车上站起!
脚下,由他灰发所化的黑色荆棘,如同感受到了主饶狂怒与绝望,瞬间疯长!粗壮如蟒的漆黑荆棘带着尖锐的倒刺和惨白的腐蚀烟气,如同无数条狂舞的毒龙,以涵婓为中心,朝着四面八方失控的弑神种军团、朝着疯狂蔓延的荆棘丛林、甚至朝着峡谷两侧的岩壁,无差别地、毁灭性地横扫、穿刺而去!
“杀——!!!”
涵婓的咆哮,混杂着净世梵音的尖啸、失控军团的嘶吼、以及那如同跗骨之蛆般回荡的、破碎的童年哼唱,在泣血峡谷的死亡熔炉中,轰然炸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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