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师府·内院
与皇宫的肃杀不同,太师府内弥漫着一种诡异而压抑的气氛。
虽然皇帝派来的禁军还未到,但府门早已紧闭,护院们如临大敌,神色紧张地在各处巡逻。
郑太师郑伟的书房内,门窗紧闭。
他并未如朝堂上的人描述那般病卧在床,而是穿戴整齐地坐在太师椅上。
只是他的脸色确实异常难看,青白交加,眼窝深陷,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十岁。
他手中紧紧攥着一串紫檀佛珠,指节泛白,却并非在诵经,只是无意识地用力捻动。
他对面站着的心腹幕僚李老先生,也是一脸凝重。
“老爷,已经按您的吩咐进宫传信了。”李老先生低声道。
郑伟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皇上…信了吗?”
李老先生苦笑:“信不信,此刻都不重要了。皇上震怒,三司会审已下,禁军转眼即到。我们府邸被封查,只是时间问题。重要的是…昨夜那‘鬼’,还有那具干尸…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何人所为?这手段…太过精准狠辣!直击夫人和您的软肋!”
郑伟猛地睁开眼,眼中布满血丝,闪烁着惊怒和后怕:“还能有谁?!当年辅佐新帝登基的几个大臣都死了。现在是剩下我。也只有皇上,有能力也有动机做这种事!”
他想起昨夜那凄厉的“娘亲”呼唤,想起梳妆台上那具的、空洞的干尸,胃里就是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和恐惧。
郑夫人被吓疯是真,他自己被吓得魂不附体也是真!
那绝不是单纯的装神弄鬼!
“可…可他们是怎么做到的?皇上根基不稳,身边能用的少之又少。”李老先生百思不得其解,“府中戒备森严,夫饶卧房更是有专人看守…”
“有高手!皇上身后绝对是有顶尖的高手!”郑伟咬牙切齿,“那个李苘,绝非普通侍卫!还有皇上…此人心思缜密,手段诡谲…是我们大意了!早该在他羽翼未丰的时候,就彻底铲除取代他!”他眼中杀机毕露。
“现在这些已经晚了。”李老先生忧心忡忡,“当务之急是如何应对。三司会审,景仁宫和咱们府邸都会被翻个底朝。”
“放心!”郑伟打断他,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最重要的东西,昨夜就已经处理掉了。剩下的…不过是些无关痛痒的账目往来。现在唯一麻烦的是…嫣儿那边!她性子刚烈,又深得皇上宠爱,我怕她…怕她扛不住,出不该的话!”
“贵妃娘娘聪慧,应当明白,咬死不知情,或许还有一线生机。若牵扯出更多…那就真是万劫不复了。”李老先生分析道,“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病’,病得越重越好!让外面的人都以为我们是被吓坏了,是无辜受牵连的!还迎夫人那边…”
提到郑夫人,郑伟脸上肌肉抽搐了一下,流露出一丝真实的痛苦和愧疚。
昨夜郑夫人被吓疯时,口中不断哭喊的“我的儿啊…是他们害了你…是嫣儿…是她…”如同魔音灌耳,让他心如刀绞。
“夫人…”郑伟的声音有些沙哑,“请最好的大夫,用最好的药…务必…务必保住她的命。”
这或许是他仅存的一点良知了。
“老爷放心。”李老先生点头,随即又压低声音,“还有一事,昨夜府中闹鬼,那具干尸…后来不翼而飞了…”
郑伟瞳孔一缩:“什么?!”他明明记得护院冲进去时,那干尸还在梳妆台上!后来一片混乱,他心神俱震,竟没留意干尸何时不见了!
“看来对方不仅送来了,还在禁军到来前,悄无声息地取走了。”李老先生脸色难看,“这更证明对方有备而来,且实力深不可测。老爷,我们现在…完全处于被动。”
郑伟沉默了,一种巨大的无力感和危机感攫住了他。
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精心构筑的权势堡垒,在真正的算计和力量面前,竟如此脆弱。
帝王…这两个字如同附骨之蛆,让他寝食难安。
“老爷不好了……”
府内的仆人慌慌张张地过来禀报。
……
“吱呀——”
沉重的府门缓缓打开一条缝,郑府的管家探出半张惨白的脸,看到门外阵仗,吓得一个哆嗦,连忙将门开大,躬身徒一旁。
身着御赐紫色袍服、腰间佩带环首刀的指挥使周雨,带着一支精悍的队伍和刑部官员,昂然而入。
他面容冷峻,眼神锐利如鹰,步伐沉稳有力,每一步都踏在郑府众人紧绷的心弦上。
郑伟在幕僚李老先生的搀扶下,颤巍巍地出现在前院回廊下。
他确实“病”了,脸色灰败,眼袋浮肿,嘴唇干裂,穿着厚重的锦袍仍显得身形佝偻,仿佛一夜之间被抽走了精气神。
他看到周雨,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怨毒,但很快被浓浓的“病态”和“惊惧”掩盖。
“咳咳…周…周大人…”郑伟声音嘶哑,仿佛用尽了力气才挤出这几个字,还伴随着一阵剧烈的咳嗽,“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恕…”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周雨在郑伟面前三步处站定,微微抱拳,动作标准却毫无温度:“郑太师,得罪了。”
他声音洪亮,清晰地传遍整个前院,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本官奉皇上口谕,彻查仙童寺庙一案。此案干系重大,涉及谋逆叛国、残害百姓、勾结外邦,皇上命我等仔细搜查贵府,寻找相关线索,还请太师行个方便,予以配合。”
他刻意将“谋逆叛国”、“勾结外邦”几个字咬得极重。
郑伟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李老先生赶紧用力搀扶住他。
郑伟脸上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声音带着委屈和虚弱:“周大人言重了…为皇上办事,老臣…老臣自然要…要乖乖配合。咳咳咳…”他又是一阵猛咳,仿佛要把肺都咳出来,李老先生连忙为他抚背顺气。
待咳嗽稍歇,郑伟抬起头,浑浊的眼睛看向周雨,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疑惑和不满:“只不过…周大人,您不是已经带人…咳咳…进来我府里里里外外搜查过一遍了吗?当时…当时不是并无异样吗?怎么今日…今日又劳您大驾,兴师动众地…再来一次?”
他将“并无异样”四个字得格外清晰,暗指周雨上次无功而返,这次是故意找茬。
周雨面色不变,眼神却更加锐利,如同实质般刺向郑伟:“太师此言差矣。此前搜查,乃是奉旨初步探查。然此案进展神速,不断有新的线索和证据浮出水面。皇上圣明,洞察秋毫,命我等务必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尤其是一些…‘灯下黑’之处,或某些看似‘洁净无瑕’之所,更需重点详查!以免有漏网之鱼,辜负圣恩!”
他刻意加重了“灯下黑”和“洁净无瑕”的语气,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郑伟身后通往内院的方向。
郑伟的心猛地一沉!灯下黑?洁净无瑕?难道…佛堂?!
他强自镇定,但握着李老先生手臂的手指却无意识地收紧,指甲几乎要嵌进对方的肉里。李老先生吃痛,却不敢表露分毫。
“哦?新的线索?”郑伟的声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不知…不知是何线索?竟要劳动周大人再次…咳咳…亲临寒舍?”
郑伟立刻回想起佛堂已经清理干净,没有任何线索的可能。
周雨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从怀中取出一卷明黄的圣旨,霍然展开:“圣旨在此!郑伟接旨!”
郑伟和院内所有郑府之人,包括那些禁军和刑部官员,呼啦啦跪倒一片。
“奉承运皇帝,诏曰:查仙童侍庙一案,骇人听闻,人神共愤!今有密报,指证太师郑伟府邸,藏匿此案关键罪证!着大理寺卿指挥使周雨,率刑部、都察院官员,即刻入府,严加搜查!凡府中各处,无论内外,无论主仆居所、库房、佛堂、乃至一草一木,皆需彻查!若有阻拦、隐匿、毁证者,无论身份,立斩不赦!钦此!”
圣旨宣读完毕,如同惊雷在郑伟头顶炸响!“密报”?“藏匿关键罪证”?“无论内外,无论佛堂”?这指向性太明确了!尤其是“佛堂”二字,如同淬毒的匕首,狠狠刺中了他的心脏!皇上!你欺人太甚了。
“郑太师,接旨吧。”周雨的声音打断了郑伟的惊骇。
郑伟浑身冰凉,如同坠入冰窟,他几乎是匍匐着上前,双手颤抖地接过那卷重逾千斤的圣旨,声音干涩嘶哑:“老臣…郑伟…领旨谢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最后几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周雨收回目光,不再看地上如丧考妣的郑伟,大手一挥,声如洪钟:“搜!按计划行事!重点区域,一寸一寸地给我过!任何可疑之处,掘地三尺也要找出来!”
“遵命!”锦衣卫和刑部官员齐声应喝,训练有素地分成数队,如狼似虎般扑向郑府的各个角落。翻箱倒柜、撬动地板、敲击墙壁的声音瞬间充斥了整个府邸。
郑伟被李老先生搀扶着站起来,看着眼前如同抄家般的景象,看着那些平日里对他卑躬屈膝的下人此刻如惊弓之鸟,看着自己苦心经营数十年的府邸被践踏,一股无法抑制的怒火混合着巨大的恐惧直冲头顶。
他死死盯着周雨,眼中血丝密布,那强装的“病态”几乎维持不住,声音也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变得尖利:
“周雨!你…你莫要欺人太甚!老夫谋朝太师,两朝元老!为朝廷鞠躬尽瘁!咳咳咳…”他激动地又是一阵咳嗽,“你今日如此行径,分明是受人指使,要构陷于我!到底是谁?!在皇上面前妖言惑众!诬告忠良!周大人!你身为子亲军,当明辨是非,岂能…岂能听信这等奸佞人之言?!”
周雨转过身,目光如寒冰般直视郑伟,脸上最后一丝表面的客气也消失殆尽,只剩下公事公办的冰冷和一丝鄙夷:“郑太师!本官奉的是圣旨!查的是国案!证据确凿与否,自有公断!至于诬陷…”他冷笑一声,“只不过是朝廷的洒查到有价值的线索,协助查案而已。倒是太师你,口口声声忠良,却如此忌惮一个提供线索的人,甚至不惜恶语中伤,是何道理?莫非…是做贼心虚,怕真的查出什么来?”
“你…!”郑伟被噎得一口气没上来,脸色由白转青,指着周雨的手剧烈颤抖,眼看就要厥过去。
李老先生连忙掐住他的人中,急声道:“老爷息怒!息怒啊!周大人也是奉命行事…”
喜欢她携空间,带着萌娃闯荡乱世请大家收藏:(m.rcxsw.com)她携空间,带着萌娃闯荡乱世日晨小说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