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浓，京郊军营的值守终于结束。
江闻铃卸下盔甲，刚松了口气，就见绣坊的厮匆匆赶来，递上一封温照影的信。
信封上是她娟秀的字迹，只写着“速至最高楼相见”，没有多余的话，却让江闻铃的心瞬间提了起来.
他摸不准她突然约在最高楼，是有要事，还是单纯想他了。
来不及细想，江闻铃匆匆换了身干净的青衫，又对着铜镜理了理衣领，才翻身上马，往城中的最高楼赶去。
夜风拂过脸颊，带着几分凉意，却吹不散他眼底的期待，连马蹄声都比往日快了几分。
到了最高楼，江闻铃直奔顶楼。
刚推开门，就见温照影站在阳台边，月白色的裙摆在夜风中轻轻飘动，她抬头望着上的圆月，侧脸被月光勾勒得格外柔和，宛若月下仙子，不染凡尘。
“姐姐。”江闻铃轻声唤她，生怕惊扰了这静谧的氛围。
温照影闻声转身，眼底带着浅浅的笑意：“你来了。我给你准备了一份礼物。”
“真的？”江闻铃瞬间忘了方才的疑惑，眼睛亮得像星星，快步走到她身边，语气里满是期待，“是什么礼物？”
话音刚落，侍从端着笔墨纸砚和一盏孔明灯走上楼，轻轻放在桌上。
江闻铃的视线从笔墨移到孔明灯上，又落回温照影脸上，语气带着几分惊喜：“这就是姐姐的礼物？”
温照影笑着点头。
今日去侯府，她问过夫人，江闻铃平日里没什么特别执念的东西，唯独时候，总爱缠着夫人放孔明灯，要把心愿写在灯上，让月亮看见。
江闻铃接过毛笔，看着温照影眼底的温柔，心中满是暖意。
他低头蘸了墨，却没立刻下笔。
想的话太多，从初见时的心动，到后来的牵挂，再到如今的相守，千言万语，竟不知该从何写起。
“不如姐姐先来。”
江闻铃盯着爱饶侧颜，她一字一字写着，目光全然落在灯纸上，他仍是看着琳琳柔光的她，不挪半分。
温照影写罢，满意地拿起灯纸抖了抖，把笔递给周墨斯：“诺。”
江闻铃背过面，不看她的，温照影却走到他身侧，瞧着他扶住衣袖，蘸墨落笔。
“填平湘岸都栽竹，截住巫山不放云。”
她的眸光移至男人，他又是恰到好处地回眸，与她眼中的星辰撞个满怀，浅浅笑着，背过纸，嘟囔着：“让我看看姐姐写了什么。”
温照影复述，她仍旧温柔，却字字坚定：“须作一生拼，尽君今日欢。”
江闻铃回眸看她，唇角的笑容淡下，垂眸又抬眸，欲语还休。
他拿出火折子点燃，待孔明灯鼓起，唤道：“姐姐。”
照影上前，拿住边缘，高举，与他对视一眼后，二人同时松手，瞧着孔明灯渐渐融入黑夜。
晚风微凉，江闻铃倚在栏杆处看她，想了许久，半是玩闹道：“这风花雪月，姐姐写的话，可不浪漫。”
“这就是我的心愿啊！”
他写的倒是浪漫，巫山云雨，湘女幽魂的典故竟被他如垂反罡。
温照影不同，她所写，是真心所求，诚心所愿。
江闻铃眸光落定，见她如见新月一掬，春水一束。
她这样的透彻，未曾想过归途，就这样为他落笔成迹。
他江闻铃何德何能，在这浮世中拨开云雾，寻此伊人，得她如此眷顾。
只此一人，不负他颠倒乾坤，终此一人，他心之所属，唯爱如初。
“姐姐，”他释怀地笑，在她的眉心献上一吻，“我江闻铃这条命，都是你的，你只管挥霍。”
“那我便不客气了。”
孔明灯渐渐融入夜色，温照影收回目光，转头看向江闻铃，眼底带着几分狡黠的笑意：“明日休沐对吗？”
江闻铃还沉浸在方才的悸动里，闻言立刻点头，语气带着几分乖巧：“嗯，明日不用去军营，能陪姐姐一整。”
他还在盘算着明日带她去吃新开的点心铺，再去城外的湖边散步，却没注意到温照影朝侍从递了个眼色。
不多时，侍从端着一个精致的酒壶和两只酒杯走上楼，轻轻放在石桌上。
江闻铃的目光一凝，瞬间警觉起来，伸手按住温照影要去拿酒壶的手，语气带着几分紧张：“色已晚，姐姐，我们该回去了，酒喝多了伤身。”
温照影被他这模样逗笑，故意挣了挣手，挑眉道：“陪我喝几杯怎了？今日高兴，再明日你也休沐，怕什么？”
她着就要去够酒壶，却被江闻铃一把抢了过去，紧紧抱在怀里。
“不行！”江闻铃的语气格外坚定，“姐姐明日还要打理绣坊，不能喝酒。我是不用值勤，可也不能让你喝。”
他知道温照影素来浅酌，却总怕她喝多了难受，半点不肯让步。
温照影看着他一脸认真的模样，无奈地叹了口气，故意逗他：“那……你喝？总不能让这酒浪费了吧？”
江闻铃愣了愣，随即用力点头，眼底闪过一丝窃喜：“我喝就我喝！姐姐看着就好，我来替你尝。”
着便拿起酒杯，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仰头一饮而尽，动作利落得像在完成什么任务。
温照影靠在栏杆上，看着他一杯接一杯地喝，眼底满是笑意。
夜风带着酒香，渐渐熏红了江闻铃的脸颊，他的眼神也开始变得迷离，却还不忘时不时看向她，像只怕丢了主饶狗。
喝到半壶时，江闻铃终于有些微醺，他撑着栏杆站起身，晃了晃脑袋，忽然听到温照影轻声问：“闻铃，你为什么喜欢我？”
他愣愣地看着温照影，眼底的迷离渐渐散去几分，随即低低笑了起来，声音带着几分酒意的沙哑：“姐姐还记得……那年莫格兄弟把我送到衙门吗？”
“他们把我送到衙门就走了，衙门的人嫌我麻烦，又把我丢了出去。”
江闻铃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眼神飘向远处的夜空。
“那正好下雨，下得特别大，我蹲在温家后院的墙角，浑身都湿透了，冷得发抖，就想着……能不能让这场雨把我淋死算了。”
温照影的心猛地一紧，她上前一步，伸手抓住江闻铃的衣袖，语气带着几分急切：“闻铃，你别胡……”
她从不知道，那时的他竟过得这样难。
江闻铃却摇了摇头，反握住她的手，指尖带着酒后的温热：“没胡。可就在我快撑不住的时候，姐姐你出来了，手里拿着一把伞，蹲在我面前。”
他看着温照影的眼睛，眼底满是温柔的笑意。
“或许姐姐早就忘了，可我一直记得，那把伞挡住了雨。”
温照影怔怔地看着他，眼眶忽然有些发热。
她确实不记得这件事了，却没想到，自己无意间的一个举动，竟成了江闻铃心底这么多年的执念。
她伸手轻轻抚上江闻铃的脸颊，语气带着几分哽咽：“傻瓜，就这点事，竟瞒了我这么久。”
江闻铃笑着点头，把她紧紧抱在怀里，下巴抵在她的发顶，低低道：“姐姐是上的月亮，只可远观，闻铃这点心思，还不足以……叨扰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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