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宇遇刺昏迷,让民主军控制下的长兴、夹浦等地,表面戒备森严,内部却已是人心惶惶。权力核心的骤然真空,让各种心思都活络了起来。
这几,除了郑云鹏和李文斌各方通过各种渠道来沟通联系,民主军的各主要军官也都不同程度的有不同势力的人来尝试拉拢,来的不只是忧心忡忡前来打探消息的下属,还有些面孔陌生、言辞闪烁的“故人”或“同乡”。他们或在夜晚秘密拜访某位团营长,或试图通过关系接触郑、李二人。话里话外,无非是“陈司令万一有个好歹,兄弟们的出路总要考虑”、“良禽择木而栖,如今正面战场国军虽暂受挫,但底蕴犹在”之类的游。甚至有人隐晦地暗示,只要肯“改换门庭”,番号、粮饷、官阶,一切都好商量。
郑云鹏他一面严令各部主官约束部下,不得与不明身份之人接触,一面加强了对长兴和夹浦的管控,尤其是对医院和司令部等重点区域的守卫。但他心里清楚,这种高压手段只能治标。真正的人心浮动,源于对未来的不确定性。陈宇不仅是军事主官,更是这支融合了各方力量、行走在独特道路上的队伍的灵魂。他一倒下,原本被共同目标和陈宇个人威望压制住的内部矛盾、路线分歧,以及某些人深藏的投机心理,都开始悄然抬头。军营里,士兵们训练的号子声似乎也没那么响亮了;机关里,工作人员交头接耳,眼神中多了几分揣测和不安。
就在这山雨欲来的压抑时刻,新四军第六师的谭师长和十八旅的江旅长,带着少数随从,穿过层层盘查,来到了气氛凝重的长兴。他们此行,压力巨大。太湖地区的合作局面是华中局苦心经营的成果,陈宇遇刺事件一个处理不当,不仅可能导致前功尽弃,甚至可能将这支颇具战斗力的部队推向对立面。
陈宇依旧昏迷不醒,躺在由重兵守卫的病房里,靠流食和药物维持着生命。郑云鹏和李文斌在民主军司令部的会议室里,接待了谭师长一行,双方隔着一张简陋的木桌坐下,脸色都异常严峻。
谭师长年纪稍长,面容儒雅中带着军人特有的坚毅,他首先开口,声音沉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郑参谋长,李部长,我们代表军部前来,首先对陈司令遭遇不测,表示最沉痛的慰问和最诚挚的歉意。发生这样的事情,是我们谁也不愿意看到的,这是整个抗日事业的损失。”
他顿了顿,继续道:“我们接到报告后,高度重视,立刻派人前往西山岛。根据目前掌握的情况,这起恶性事件,完全是那个区大队排长张二虎的个人行为。此人与贵部早年因战利品分配问题结下私怨,遭到了处分,一直怀恨在心,此次见到陈司令,一时冲动,酿成大祸。人已经被顾复兴同志严格看管,我们保证,一定会进行公开、严厉的审判,给陈司令,给贵军全体官兵一个交代!”
李文斌静静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锐利:“谭师长,江旅长,感谢贵军高层对此事的关注和初步调查。但是,个人行为这个结论,恐怕难以平息我部官兵的愤怒和疑虑。陈司令是应贵军太湖支队顾复兴司令邀请,前往贵军实际控制的西山岛进行友好协商的。结果,人在你们的码头上,遭到了你们的警卫人员的刺杀。这其中的巧合,未免太多了。”
他身体微微前倾,语气加重:“因此,我们正式要求,由我方派出独立的调查组,对此事进行全面调查。如果最终证明,此事背后有任何指使、纵容、或者失职渎职的行为,那么,所有相关人员,无论级别高低,都必须移交给我方,依照我民主军的法令进行处置!这是建立信任的基础,也是给还在病房中的陈司令一个最起码的交代!”
这个要求触及了组织原则和尊严。江旅长性子更急一些,眉头紧锁,接过话头,语气也强硬起来:“郑参谋长,李部长,我们理解贵军的心情。但调查审判是我们的自己的事,我们自有纪律和程序。我们也希望贵方立刻释放被无理扣押的我们的地方工作同志,并解除对西山岛、冲山岛等地的武装封锁!扣押我们的干部,用炮口对着我们的根据地,这难道是解决问题的态度吗?这只会亲者痛,仇者快!”
一向以冷静着称的郑云鹏,听到这里,脸上的肌肉猛地抽搐了一下,他“啪”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声音因为压抑着怒火而有些沙哑:“江旅长!现在躺在里面,生死未卜的是我们的司令!事情的原委还没扯清楚,真相还在西山岛上捂着,你们上来就要我们放人、撤围,指责我们态度不好?我倒要问问,这就是你们解决问题的诚意?这就是你们对待友军司令遇刺的态度?如果是这样,那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谈的了!”
他目光如刀,扫过谭师长和江旅长:“至于探望陈司令,抱歉,医生再三嘱咐,司令需要绝对静养,不能受到任何打扰。诸位请回吧!”
第一次正式接触,在极不愉快的气氛中戛然而止,连表面上的礼节都难以维持。
这次破裂的会谈,如同在已经绷到极致的弓弦上又狠狠拉了一把。消息传开,那些在浙西行政公署和特委工作的新四军方面干部,也接到了组织上秘密彻底的命令,一些人开始悄悄收拾行装,试图趁着夜色或利用熟悉地形的优势,秘密撤离长兴。这一动向很快被郑云鹏布下的眼线察觉。他闻讯后,脸色铁青,更加确信了新四军方面心里有鬼,这是要弃卒保帅,甚至可能是更大阴谋的前奏。
“给我拦下来!一个都不准放走!”郑云鹏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命令,“所有试图撤离的,以及还没走的,全部给我请到指定地点集中看管!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接触他们!”
这道命令一下,长兴镇内顿时鸡飞狗跳。士兵们荷枪实弹,闯入一些办公地点和宿舍,不顾对方的抗议和解释,强行将人带走。浙西行政专员公署瞬间陷入瘫痪,文件散落一地,无人处理。市面上的百姓看到这番景象,更是人心惶惶,谣言四起,都“要变了”、“新四军和民主军要火并了”。
与此同时,被民主军炮艇严密包围的西山岛上,日子同样不好过。补给困难,信息隔绝,岛上人心浮动。尤其是西山区区大队的一些年轻队员,血气方刚,看着昔日还能勉强通行的湖面如今被敌方炮艇封锁,压抑的怒火和屈辱感越来越强。
这傍晚,一艘民主军炮艇例行巡逻时,靠近了西山岛的一处简易码头进行观察。码头上值守的区大队队员,企图准备利用机枪击沉这艘炮艇,打破对西山岛的封锁,尽管顾复兴带人阻拦,仍然没有用,他们架起歪把子机枪,举起步枪,趁着炮艇离岸不远,朝着炮艇的方向猛烈的开火。
子弹打在炮艇的装甲上,溅起几点火星。炮艇上的水兵先是愕然,随即大怒,艇首的机炮手几乎下意识地扣动了扳机。“哒哒哒哒——!”炽热的弹雨瞬间泼洒向码头,打得木屑纷飞,石块崩裂。几名来不及隐蔽的区大队队员当场倒在血泊中,非死即伤。
枪声和爆炸声打破了湖面的寂静,也几乎打破了最后一点克制。西山岛和湖面上的舰队同时进入了临战状态,枪炮林立,怒目相向。消息传到长兴和湖对岸的新四军指挥部,双方高层都惊出了一身冷汗。万幸的是,顾复兴和负责封锁的郑道济都还保持着最后的理智,几乎在同一时间不准先开枪挑衅的命令,一场可能导致太湖抗日力量内部血腥火并的冲突,被强行压了下去,但那浓烈的火药味,已经弥漫在每一个角落。
在这种一触即发、几乎能听到引线燃烧声的紧张氛围中,第二次会谈艰难地开始了。这一次,新四军方面的规格明显提高,除了谭师长和江旅长,还出现了华中局的特派员和浙东党委的负责同志。会议地点还是在长兴城内民主军司令部的会议室,但周围站岗的士兵枪膛里都压满了子弹,眼神警惕地注视着对方。
谈判桌上,气氛比上次更加冰冷。新四军方面提出了一个旨在打破僵局的方案:由新四军、民主军、浙东党委以及浙西行政专员公署四方共同组成一个联合调查组,对西山岛事件进行彻查,并对所有负有责任的人员,进行公开联合审判,以示公正。
“联合调查?联合审判?”李文斌嘴角泛起一丝冷笑,毫不客气地反驳,“信任的基础已经荡然无存!在无法保证调查不受干扰、审判独立公正的前提下,所谓的联合不过是掩人耳目的幌子!我们必须拥有对此次事件调查的主导权,这是我们的底线!”
郑云鹏也面色阴沉地补充,语气没有任何转圜余地:“在得到令人信服的真相和让我们满意的交代之前,被扣押的人员不能放,对岛屿的封锁也不会解除!这是我们保障自身安全、追查真相的必要手段!”
会谈再次陷入僵局,双方代表唇枪舌剑,互不相让,房间里空气凝固,仿佛随时都会爆炸。华中局的特派员试图缓和,但积怨和猜忌太深,言语显得苍白无力。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对峙时刻,会议室的门被“哐当”一声猛地撞开。郑云鹏的警卫连长,一个平时极其稳重的汉子,此刻却满脸激动,眼眶泛红,连报告都忘了,声音颤抖着几乎是喊了出来:
“参谋长!醒了!司令醒了!医生刚出来的,司令他…他睁开眼睛了,还能认出人了!”
这一声呼喊瞬间震散了房间里所有的争执和阴霾。所有人都愣住了,谭师长、江旅长、华中局特派员、郑云鹏、李文斌……无论他们之前怀着怎样的心思和立场,都为这突如其来的好消息而惊喜。
短暂的死寂之后,郑云鹏和李文斌几乎是同时跳了起来,什么都顾不上,拔腿就往外冲。新四军方面的代表们在交换了一个复杂的眼神后,也立刻起身,紧随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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