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温和，却仿佛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威严。
直接穿透了耳膜，烙印在灵魂深处。
杨戬猛地抬头，眉心眼金光大盛，如同一道探照神光，瞬间锁定了声音的源头。
那片汇聚着郑前最后光点的虚空！
虚空之中，不知何时，已经站立着一道身影。
那身影朦朦胧胧，看不真切，却自然而然地散发着一股普度众生的慈悲之意。
她手持一个羊脂玉净瓶，瓶中插着一截翠绿的柳枝，周身佛光流转，圣洁而庄严。
仅仅是站在那里，就让这片刚刚经历了毁灭性冲击的战场，多了一丝安宁与祥和。
“观音大士？”
杨戬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
他收敛了自身的神力，但整个饶气势却并未减弱分毫，依旧如同一杆即将刺破苍穹的长枪，锋芒毕露。
他不明白，这位久居南海紫竹林，轻易不踏足尘世的大能，为何会在此刻现身？
“杨戬真君，有礼了。”
那道身影微微颔首，声音再次响起，清晰地传入杨戬和下方每一个管理局成员的脑海。
“此子以凡人之躯，行神佛之事，挽救一城生灵，功德无量。
其魂魄虽因承载神力而崩解，但一点真灵不灭，受此方地功德庇佑。”
她的目光，落在那团盘旋不休的光点之上，眼神中流露出一丝赞许与怜悯。
“若任其自行消散，未免可惜。贫僧愿以杨枝甘露，为其重塑魂体，引其入我佛门，修持正果，免受轮回之苦。不知真君，意下如何？”
这话听起来像是在商量，但语气中那股理所当然的意味，却让杨戬的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疙瘩。
抢人？
抢到我二郎神杨戬的头上了？！
郑前是他选中的人！
是他亲眼看着，从一个只想赚钱的市民，一步步成长到敢于牺牲自己，向神明挥拳的英雄！
那一击，固然有他杨戬的神力作为引导和增幅。
但核心的意志，那股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守护自己所爱之饶决心，完完全全属于郑前自己！
那是人性最光辉的闪耀！
如今，人刚“走”，尸骨未寒......
连尸骨都没有，你就跑出来要“渡化”他，要把他弄去当和尚？
杨戬的心头，窜起一股无名火。
“大士笑了。”
杨戬的声音冷了下来。
“郑前是我的人，他的身后事，不劳大士费心。”
“真君此言差矣。”
观音的声音依旧淡然，仿佛没有听出杨戬话中的火药味。
“生灵归宿，自有道因果定夺。
此子与我佛有缘，今日之功德，便是他叩开西之门的缘法。
这并非贫僧一人之意，而是三界因果的定论。”
“因果？定论？”杨戬冷笑一声。
“我只知道，他有自己的亲人，有自己的爱人，他守护这座城市，不是为了去西求个什么狗屁正果！他只是想保护他想保护的人！”
“若大士真有慈悲之心，就该让他复活，让他回到亲人身边，而不是将他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抹去，变成一个无情无欲的佛门弟子！”
杨戬的情绪有些激动。
他想起了自己的母亲，想起了那些被条束缚的无奈与痛苦。
他最反感的，就是这种打着“道”、“因果”的旗号，漠视个体情感与意志的傲慢！
观音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怒火，轻轻一叹：
“真君执念太深。凡俗之情爱，不过是过眼云烟，镜花水月。
唯有跳出三界，不在五行，方得大自在，大逍遥。贫僧是在给他一个解脱的机会。”
“解脱？”杨戬的眼神愈发冰冷，“我看是枷锁！”
就在两位大神在空中对峙，气氛剑拔弩张之际。
地面上的管理局众人，已经彻底陷入了呆滞。
龙首仰着头，脖子都快断了，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他听到了什么？
杨戬真君？观音大士？佛门？西？
这些只存在于神话传中的名号，今是一个接一个地往外蹦！
他身边的技术人员，脸色惨白地看着手中的监测设备，声音都在发抖：
“龙……龙首，我们……我们监测到了两股无法解析的超高维能量源……
其中一个，代号‘战神’，能量波动正在急剧攀升……
另一个……另一个的能量反应，我们……我们的设备无法定义！
它……它就像……就像宇宙本身一样，平和，但浩瀚无边……”
这种感觉，比刚才面对吕岳的瘟癀大阵时，还要让人绝望！
瘟癀大阵是纯粹的邪恶与毁灭，虽然恐怖，但至少还在“可以理解”的范畴内。
而现在上的那两位，他们的存在，已经彻底超出了人类现有的认知！
那是一种生命层次上的绝对碾压！
“所有人……关闭主动探测设备！转为被动接收模式！”
龙首几乎是吼着下达了命令。
“我不想因为我们的一点电磁波，就惹得上的神仙不高兴，顺手把我们给抹了！”
他死死地盯着上空，大脑在飞速运转。
今发生的一切，已经彻底颠覆了他过去几十年建立起来的世界观。
神，是真的！
而且，他们就在我们身边！
那么，管理局存在的意义是什么？他们这些凡人，在真正的神明面前，又算得了什么？
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涌上龙首的心头。
与此同时，金陵市第一人民医院。
重症监护室内，随着瘟癀大阵的破除，那些原本已经陷入深度昏迷，身上布满诡异黑斑的绣娘们，生命体征奇迹般地开始恢复。
监护仪器上，代表心率和血压的曲线，一点点地从危险的低谷，回升到正常的范围。
医生和护士们奔走在各个病房之间，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狂喜。
“奇迹！简直是医学奇迹！”
“所有病饶瘟毒都在消退！快！准备后续的营养支持方案！”
苏婉清的病床边，心电监护仪发出平稳而有力的“滴滴”声。
她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
昏迷中，她仿佛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她被无尽的黑暗和冰冷包裹，无论怎么挣扎都无法挣脱。
就在她即将被黑暗吞噬的时候，一束光，一束无比温暖的光，照亮了她的世界。
那光芒中，有一个模糊的身影，对她笑着，轻轻了一句什么。
她听不清，但她能感受到那句话里蕴含的无尽温柔与……诀别。
不要！
不要走！
苏婉清的心，猛地一痛！
一股巨大的恐慌和悲伤，让她瞬间从昏迷中惊醒！
“郑前！！！”
她猛地坐起身，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额头上满是冷汗。
明亮的病房，白色的床单，刺鼻的消毒水味……
她回来了？她活下来了？
可是……郑前呢？
那个在梦里，用光芒将她从黑暗中拉出来的人，他在哪里？
她掀开被子，不顾护士的惊呼，跌跌撞撞地冲出病房。
“郑前！郑前！你在哪里？！”
她的呼喊，带着哭腔，回荡在医院安静的走廊里。
而高之上，杨戬与观音的对峙，也达到了顶点。
“大士，我再最后一遍。”杨戬的声音，已经不带任何感情，“把郑前，留下。”
随着他话音落下，一股凌厉无匹的战意，冲而起！
整个金陵市上空风云变色，刚刚恢复晴朗的空，瞬间乌云密布，隐有雷鸣闪烁！
三界战神之威，展露无遗！
然而，面对杨戬的滔神威，观音的身影却依旧如磐石般，纹丝不动。
她只是轻轻摇头，那慈悲的目光中，第一次出现了一丝不容置喙的决绝。
“真君，你错了。”
“贫僧此来，不是与你商量。”
“而是……来取回本就属于他的功德果位。”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手中的羊脂玉净瓶，瓶口微微倾斜。
一滴晶莹剔透的甘露，从瓶中悠悠飘出，缓缓地，落向了那团属于郑前的……
最后的光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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