铅灰色的光被暮色迅速吞噬，寒风卷着细碎的煤尘，抽打在脸上，如同冰冷的鞭子。王二娃六人分成两组，如同融入夜色的阴影，沿着栓柱指引的、遍布废料和塌陷区的偏僻路，向着矿区核心的井口区域迂回前进。
王二娃、铁蛋、石柱三人是主攻组，负责携带和安放炸药。铁蛋和石柱各自背着一个用破麻袋包裹的、沉甸甸的炸药包，里面是王二娃从空间取出并重新分装好的tNt块和雷管，用破布和麻绳紧紧捆扎。王二娃自己则空着手，但他的随身空间里，装着最关键的一部分炸药和那支压满了子弹的汉阳造，以备不时之需。
狗子作为远程了望哨，提前出发，潜行至一个能俯瞰井口区域和部分鬼子驻地的废弃煤仓顶部，那里视野开阔，便于观察。他怀里揣着几个大不一的石子，按照约定，不同的投掷方式和声响代表不同的警告级别。
栓柱作为向导和清道夫，走在主攻组前面十几米的地方，他瘦的身影在废墟间灵活穿梭，不时停下，警惕地观察四周，并用一根绑着破布的树枝，心地扫平他们留下的脚印。牛娃则留在选煤楼，守着那点最后的家当和希望。
越靠近井口区域，空气中的紧张感越是凝实。巨大的木质井架如同黑色的巨人，矗立在昏暗的幕下，发出吱吱嘎嘎的呻吟。提升罐笼上下的轰鸣声、通风机单调的嗡嗡声，以及远处火车装运煤炭的哐当声，交织成一片工业怪物的喘息。
这里的光线也明显亮了许多，几盏大功率探照灯不时扫过井架、铁轨和附近的建筑，将地面照得一片惨白。
“前面拐过去，就是通风井的电机房和后墙，那里有个堆放废弃零件的死角，探照灯扫不到那么仔细。”栓柱趴在一个废渣堆后面，指着前方低声道，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发颤。
王二娃点点头，打了个“停止前进，隐蔽”的手势。三人迅速伏低身体，藏身于一堆生锈的钢铁支架后面。
他仔细观察着前方。通风井的电机房是个砖石结构的房子，旁边就是直径数米、如同巨兽喉咙般黑洞洞的通风井口，发出巨大的抽风声。两个鬼子兵端着枪，在电机房门口来回踱步，时不时停下来跺跺冻僵的脚。更远处，提升井井架下方，也有哨兵的身影在晃动。
防守比预想的要严密。
“二娃哥，怎么办？硬闯？”铁蛋压低声音，看着不远处的鬼子哨兵，手心冒汗。
“不能硬闯。”王二娃目光锐利地扫视着环境，“等探照灯规律，找空档。栓柱，你确定电机房后墙那个死角能通到井口附近？”
“能！我……我以前捡煤渣，偷偷爬进去过，里面堆的都是烂铁，能绕到井口护栏下面。”栓柱肯定地回答。
就在这时，远处煤仓顶上，传来几声极其轻微的、类似耗子啃咬的“窸窣”声——这是狗子发出的信号，代表“巡逻队刚过去，暂时安全”。
王二娃精神一振，死死盯着那两盏来回扫视的探照灯。光线如同巨大的刷子，一遍遍掠过地面，规律性很强。
就是现在！
当一束探照灯光柱从电机房后墙死角区域移开，扫向另一侧的瞬间，王二娃低喝一声：“走！”
他率先如同猎豹般窜出，铁蛋和石柱紧随其后，三人猫着腰，利用地面上设备的阴影，以最快的速度冲向那个堆满废弃零件的死角。栓柱则留在原地，紧张地注视着哨兵和探照灯。
十几米的距离，仿佛有千米之遥。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
终于，三人有惊无险地冲进了那片相对黑暗的死角，后背紧紧贴在冰冷粗糙的砖墙上，剧烈地喘息着。探照灯的光柱几乎在他们脚后跟扫过。
“快！铁蛋，你跟我去通风井口。石柱，你在这里警戒，注意电机房门口的哨兵！”王二娃不敢耽搁，立刻下令。
通风井口被一圈铁栅栏围着，但年久失修，有几根栏杆已经锈蚀变形，露出了足够的缝隙。王二娃和铁蛋迅速钻过栅栏，来到那发出震耳欲聋呼啸声的井口边缘。强劲的气流几乎要将人吸进去。
王二娃示意铁蛋放下炸药包，他则迅速从空间里取出另一部分炸药和雷管。他选择的安放点是井口内侧支撑结构的承重柱根部，这里爆炸，能最大程度破坏井壁结构，甚至引发坍塌。
他动作飞快，将一块块tNt用泥巴大致固定在柱子根部，插入雷管，连接导火索。铁蛋在一旁紧张地看着，学着王二娃的样子，帮忙固定。
“好了！撤！”王二娃将导火索预留出足够的长度，用一块破布掩盖好，低声命令。
两人迅速钻出栅栏，与警戒的石柱汇合。
“提升井那边……”王二娃看向另一个目标。提升井井架更加高大，结构也更复杂，哨兵更多。
“二娃哥，你看！”石柱突然指着提升井方向，低呼一声。
只见提升井井架下方，一队大约五六饶鬼子巡逻队，正朝着电机房这个方向走来！
而被他们寄予厚望的、通往提升井井架下的那条隐蔽路线，正好暴露在巡逻队的视线范围内！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第十六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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