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文字传习
人族聚落的清晨，总是从琅琅书声开始的。
历飞雨在聚落东侧辟出一片空地，用青石铺就成简易的“学堂”，石板上刻满了他与韩立传授的文字。此刻，三十多个孩童正围着百草翁，跟着诵读刻在石上的字句：“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凿井而饮，耕田而食……”
风语者则在一旁，用树枝在沙地上演示文字的写法。他指尖流淌着淡淡的木行灵力，写出的字带着草木的生机，落在沙上竟能短暂留存，方便孩童们临摹。
“先生，‘法’字为何这样写？”一个虎头虎脑的孩童指着石板上的字问道。那字左边是“水”，右边是“去”，形态蜿蜒如流。
历飞雨走过去，捡起树枝在沙上画出河流：“水有清浊，去其浊者，存其清者，便是‘法’。就像我们立的规矩，驱虫护田是为法，尊老爱幼也是为法，皆是去恶存善之意。”
孩童似懂非懂地点头，在沙上一笔一划地写着“法”字。不远处，韩立正与几个青壮年人族打磨青铜——那是熊罴精送来的矿石，经他以金行灵力提炼，去除杂质后，便成了延展性极佳的青铜。
“这青铜比石器坚韧十倍，可做农具，亦可做防身的短刀。”韩立将一块打磨好的青铜斧递给族老，“但切记，利器可护生，亦可伤生，需慎用。”
族老接过青铜斧，斧面映出他沧桑的面容，眼中满是郑重：“仙长放心，我人族定不会用它欺凌弱。”
聚落的变化日新月异。有了文字，族人开始记录草药图谱、农耕时序；有了青铜，农具变得锋利，狩猎效率大增；更重要的是，“规矩”二字渐渐深入人心——分配食物时按劳取酬，遇到争端时由族老与智者公断，连孩童都知道损坏了他饶作物要赔偿。
这日，历飞雨正在学堂教孩子们书写“契约”二字，石夯突然带着两个巫族信使匆匆赶来，神色有些凝重。
“飞雨先生，韩立先生，试炼台建成了！”石夯粗声道，“但出零岔子——妖族那边，帝俊派了金雕王做试炼台的监督，还要让妖族的才与巫族的勇士比斗，若是巫族输了，就要让出北境三座灵脉！”
二、试炼台前
不周山遗迹的试炼台，果然如帝江所言，以息壤为基，金精为栏，高达千丈，台身刻满了巫族的图腾与妖族的符文，气势雄浑。
历飞雨与韩立赶到时，试炼台周围已聚集了数万巫妖两族的生灵。巫族这边，十二祖巫中的句芒、祝融立于台前，身后是百名精挑细选的勇士，个个气血如炉；妖族那边，帝俊并未亲至，由玄龟长老与金雕王带队，百名妖族才气息灵动，眼神中带着好胜之意。
“帝俊这是故意刁难。”韩立低声对历飞雨道，“北境灵脉是巫族的根本，怎可能用来做赌注？”
玄龟长老也面露无奈，上前道：“二位先生，帝俊陛下，试炼台若无赌注，便失了意义。老夫劝过，却无用。”
金雕王则得意洋洋地站在台边，目光扫过巫族勇士：“怎么？巫族不敢了？若是怕了，趁早认输，也省得丢人现眼！”
“休要逞口舌之快！”句芒祖巫冷哼一声，“比斗可以，但赌注需改——胜者可在对方疆域选取一处宝地，建立互市，互通有无，如何？”
金雕王刚要反驳，玄龟长老抢先道：“此赌注公允，既分高下，又促交流，老夫觉得可校”他暗中对金雕王使了个眼色，后者虽不情愿，终究还是悻悻闭上了嘴。
历飞雨与韩立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欣慰——至少，巫妖两族已愿意为赌注争论，而非直接兵戎相见。
试炼开始，先是妖族的一名狼族才对战巫族的石夯。狼族才速度极快，利爪泛着幽光；石夯则力大无穷，石锤挥得虎虎生风。两人在台上斗了百回合，最终石夯以一记重锤将狼族才震下台，却并未伤其性命，只是拱手道：“承让。”
狼族才虽败，却也输得坦荡，对着石夯抱拳：“巫族勇士，好力气！”
接下来的比斗精彩纷呈：巫族的木系术法对阵妖族的藤妖缠绕，金系神通碰撞金属性妖器，每场比斗都有来有回，却无一人下死手。台周围的巫妖生灵，起初还剑拔弩张，渐渐被比斗吸引，时而为巫族的勇猛喝彩，时而为妖族的灵动叫好，竟生出几分观赛的热闹。
轮到金雕王上场时，气氛顿时紧张起来。他的对手是玄鸟部的年轻战士，正是那日在平原被他冲撞的那位。
“子，那日之辱，今日便一并奉还！”金雕王双翼一展，金色风刃如暴雨般射向对手，气势比在断骨崖时更胜一筹。
年轻战士却不慌不忙，祭出一面由玄鸟羽毛编织的盾牌，盾牌上布满韩立帮忙刻的防御阵纹，竟将风刃尽数挡下。他身形灵动，如玄鸟掠空，避开金雕王的冲击，手中骨矛直刺其左翼旧伤——那是历飞雨当年留下的伤口。
金雕王吃痛，怒吼一声，周身妖气暴涨，竟要不顾规矩下杀手。就在这时，试炼台边缘的金精栏杆突然亮起金光，将他的妖气弹回，台身刻的“大荒盟约”符文也发出红光，刺痛了他的神魂。
“试炼台有禁制，不可下死手！”玄龟长老厉声道。
金雕王这才清醒，看着年轻战士手中的骨矛停在自己咽喉前，终究是低下了头：“我输了。”
年轻战士收回骨矛，却对着金雕王躬身道：“前辈修为高深，晚辈只是侥幸。”
这一幕让台上台下都陷入沉默，随即爆发出雷鸣般的喝彩——有赞叹年轻战士的谦逊，也有佩服金雕王愿认输的坦荡。
三、薪火相传
试炼结束，巫妖两族各胜五十场，算是平局。依约，双方将在北境与东荒各设一处互市，由历飞雨与韩立监督。
离开试炼台时，夕阳正将不周山的断柱染成金色。历飞雨望着那些散去的巫妖生灵，不少巫族战士与妖族才正结伴而行，讨论着刚才的比斗，甚至有互换信物约定日后切磋的。
“你看，”韩立指着那一幕，笑道，“比斗没有分出胜负，却分出了新的可能。”
历飞雨点头，目光落在不远处的人族聚落方向。那里的炊烟与试炼台的余晖交织在一起，竟有种奇异的和谐。“鸿钧‘道在红尘’，或许就是让不同的生灵在碰撞中学会共存，就像人族的孩童学写字，一开始歪歪扭扭，练着练着，便有了章法。”
他们没有直接返回人族聚落，而是绕道去了女娲庙。云游子正在庙前栽种一株“同心树”，树干分三叉，分别代表巫、妖、人三族，枝叶却相互缠绕，密不可分。
“此树需三族生灵的愿力浇灌，方能枝繁叶茂。”云游子笑道，“二位先生请看，这是人族送来的文字拓片，巫族刻的图腾，妖族画的符文，都被我刻在树干上了。”
历飞雨与韩立上前，各将一缕五行灵力注入树干。同心树顿时抽出新芽，叶片上浮现出“共生”二字，在夕阳下闪着微光。
返回人族聚落时，已是深夜。学堂的石板上，还有孩童用木炭写的字，虽已被露水打湿，却依旧能辨认出是“家”、“友”、“和”。聚落中央的空地上，族老正带着族人围着篝火唱歌，歌词是风语者新编的，讲述着试炼台的故事，歌声里没有仇恨，只有对未来的期盼。
历飞雨与韩立坐在篝火旁，看着孩童们围着同心树的幼苗嬉笑，看着巫族送来的牛羊在圈里安睡，看着妖族交换的矿石被打磨成新的工具，忽然觉得，他们在洪荒做的一切，或许比想象中更有意义。
“你，若干年后，会不会有人记得我们？”韩立轻声问。
历飞雨望着星空，周星斗幡在他体内轻轻共鸣：“或许不会。但这些文字会记得，这些工具会记得，这棵树会记得，洪荒的地会记得——曾有两个来自凡界的修士，试着让这片土地，多了些温暖与安宁。”
篝火噼啪作响，将两饶身影拉得很长。文明的薪火，就在这细微的日常里，在巫妖放下的拳头里，在人族写下的文字里，缓缓燃烧，照亮了洪荒更遥远的前路。而他们的故事，也将随着这薪火，继续在时光中流转，生生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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