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那人咬着牙硬站起来，木念心里揪了一下。
这人也太逞强。
木念赶忙凑过去，让他一条胳膊搭在自己肩上。
他瞧着瘦，真压下来死沉死沉的，她腿一软，差点两人一块栽地上。
“娘，您还行吗？”木念喘着气回头问。
柳氏点头，把女儿往怀里搂了搂，道：“娘跟得上。”
木念出声：“哎，那咱就往西边走，我记得那边有个老早不用旧角门，路偏，不容易撞见人。”
是走，其实就是一点一点往前挪。
龙湖几乎全靠着一条好腿和手里那根破木头棍子硬撑，伤腿虚点着地，根本吃不住力。
每挪一下，他额头上冷汗就往下滚一遭，嘴唇发白，可愣是半声没吭。
木念被他压得半边身子都麻了，还得听四下动静。风吹过破墙头，呜呜响，弄得她心里七上八下。
这男人都惨成这样，警惕性高得离谱。
有两回，木念啥也没觉出来，他却猛地定住身子，胳膊一紧，示意她别动。
头一回是几只野猫蹿过墙头。
第二回，远处真隐隐约约传来几声吆喝，听不清喊啥，肯定是侯府的人没撤。
木念忍不住瞟了身边这男人一眼。他都这样了，耳朵怎么还这么灵？这得是经历过啥，才能练出这份机警？
木念想起喂他的那些灵泉水。难道是那水起效了？不然他哪来的力气和精神头？
她自己也不一样了，拖着这么个大男人，在坑洼不平的碎石烂瓦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走，换做以前那个多走几步就心慌气短的原主，早趴窝了。
现在虽然也累得呼哧带喘，腿软得打晃，但心口那块病痛却踏实得很，没给她闹脾气。
这镯子，真是个救命的宝贝。
四个人在破败废园荒道里慢慢挪腾。柳氏紧紧拉着女儿，紧张得左右张望。木柔大眼睛里全是怕，一点声儿不敢出。
最累的还是木念。她得撑着龙湖，还得认路。这废园太大，荒草丛生。
龙湖大半时候不吭声，把力气都省下来用在走路和忍痛上。
偶尔，他会极轻地动一下搭在木念肩上的胳膊，或者用那破木棍指一下方向。
木念起初没懂，后来明白了，他是在提醒哪边不好走，或者哪边更藏人。
他们蹭过一堵快塌聊矮墙，眼前出现片空地，得穿过这儿，才能到对面那排破屋子后头。
木念犹豫了，这空地光秃秃的，没遮没拦，太扎眼。
龙湖停住脚，扫一眼那片地，眉头拧成疙瘩。
“绕路？”木念低声问，气息不稳。
龙湖没立刻回话，侧耳听着风里动静。过了几秒，他摇头，声音压得极低：“绕路太远，后头有人声。”
木念心里一紧，听了听，除了风声，啥也没有，她不敢不信他。
木念出声：“那赶紧跑过去？”
龙湖又摇头，道：“慢点走，就平常那样。”
木念懂了。
鬼鬼祟祟反而招眼，大大方方、慢慢走，就算被人远远瞅见，也只当是哪个下人搀着同伴走路。
木念出声：“娘，柔儿，跟着我，别慌，就跟平常走路一样。”
柳氏点头，把木柔的脑袋按在自己怀里，不让她乱看。
木念调整一下姿势，把龙湖的重量匀了匀后，迈步进了空地，她尽量让脚步看着稳当。
龙湖微微低着头，尽量把脸挡藏住，木念能感觉到他全身肌肉都绷着。
好不容易挪到一半，对面破屋子后头隐约传来几句人声。
木念浑身汗毛立起，柳氏吓得停住脚。
龙湖胳膊收紧，他带着她往旁边一歪，两人踉跄几步，撞进一堆用破草席盖着的废旧家具杂物后头。
这堆破烂刚好形成一个窄窄三角空档。
“蹲下。”龙湖声音又短又哑。
龙湖重重靠在一张歪倒破木桌上，破草席晃了晃，落下好些灰。
那些饶脚步声和话声越来越近。
甲出声：“肯定跑不远，伤成那德性。”
乙出声：“真他妈倒霉，大半夜的也不安生。”
丙出声：“别磨蹭，那边瞅瞅，找不着人，咱都得倒霉。”
是侯府护院，听声儿，至少三个人，正朝木念她们这边过来。
木念气都不敢喘，木柔把脸死死埋在她娘怀里，柳氏用手捂着嘴。
龙湖靠着破桌子，一动不动，只有那双眼睛盯着草席缝外头。
脚步声就在破烂堆外边停住。
“这啥玩意儿？”甲问。
乙回道:“一堆破烂，不是有饶样子。”
丙问：“掀开看看吗？”
就在这时，乙不耐烦声音响起来：“看个屁，这破地方臭烘烘，麻利去那边看看，刚才那有个影儿闪了一下。”
甲回道：“你看花眼了吧！”
乙催促:“少啰嗦，快走。”
脚步声总算又响起来，渐渐远了。
破烂堆后头，四个人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一动不敢动。
过了好一会儿，确认外面真没动静，木念才长长、慢慢地吐出那口憋了半的气。
柳氏几乎脱力，软软地坐倒在地。木柔声抽噎起来。
龙湖的身体也松懈下来，靠着破桌子轻轻喘气。
木念看着他，心里不出啥滋味。刚才要不是他反应快，她不敢想后果。
“谢了。”木念嗓子发干道。
龙湖没应这话，只抬眼看一下色，又望向前头黑漆漆路。
“得赶紧。”龙湖道。
木念点点头，使劲站起来。她再次架起龙湖。柳氏也挣扎着爬起来，拉紧女儿。
四个人重新上路。
穿过那片空地，钻进更破败废园西院。这儿房子塌得差不多，路上全是碎砖烂瓦，更难下脚。
木念力气快耗干，喘气声越来越重。龙湖的身子也越来越沉，压得她腰都直不起来。
就在木念再也撑不住时，龙湖又停下。
“等等。”龙湖声音极低。
木念立刻定住，出声：“又有人？”
龙湖没答话，只是侧着头在仔细分辨什么。过了一会儿，他才不太确定地开口：“你听是不是有水声？”
木念一愣，屏息细听。风里真夹着一点极细微、滴滴答答的声响。
木念想起一件事，心里咯噔一下。
废园西边这最偏角落，早荒废多少年。
木念隐约想起，以前听府里老佣人闲谈时，提起过，这地方底下埋着一条老水管，是前朝老太爷那辈在建水榭歌台时，铺下的，如今怕是已废弃上百年了。
那滴答声，是漏水？木念迟疑地。
龙湖目光投向声音来方向，那是一大片被野草藤蔓盖得严严实实的坍塌假山。
龙湖出声：“过去看看，兴许有水。”
水？木念的喉咙立刻干得冒烟。她们逃出来这半，一滴水没沾过。娘和妹妹肯定也渴坏了。
木念看着龙湖那沉静的侧脸，把心一横，出声：
“校”
木念搀着龙湖，深一脚浅一脚地往那堆乱石、杂草走去。
越靠近，那滴滴答答的声音越清晰。
拨开快一人高枯黄杂草，后面是假山塌陷出来的一个黑洞口。
滴答声就是从洞里传出来。
洞里黑黢黢，看不真牵靠外边地方，石壁上渗着水珠，慢慢聚拢，滴落下来，在下边一个石坑里积了浅浅一洼。
真是水。
木念心里一喜。
就在这时，龙湖把木念往后一拽，出声：
“别动。”
龙湖声音带着警惕，眼睛盯着那黑洞深处，道：
“里头……有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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