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维光幕在视野中缓缓流淌。
每一条代表不同世界、不同文明、不同实验项目的记录,都像是一条条细却倔强的光线,在这片抽象到几乎无法用人类语言形容的空间里交织、闪烁。
顾青云站在这片光幕的边缘。
对他而言,这里已经远远超出了“修仙界”“虚空海”“本源之地”,甚至“人类联盟网络”的所有既有经验。
如果之前的一切,还勉强可以被他抽象成“功法”“阵法”“系统架构”之类的概念。
那么此刻,他面前的东西。
更像是——
一整片“写世界的人”,留下的工程日志与讨论记录。
而在这些写世界的人背后。
又隐约晃动着一层更淡的影子。
像是有谁在更远处,静静地看着他们这些“写世界的人”,如何为下一层存在搭建环境、编写规则、撰写报告。
“原来你们也在被观察。”
“只是比我们多了一层——”
“被当成‘观察者模块’。”
顾青云抬眼,看向那邪调用模块:Layer-2\/observerRealm”的注释。
那行注释旁边,挂着一串他看不太懂,却隐约能勾勒出结构的符号。
“调用者:Layer-3\/overseercluster。”
“状态:运行郑”
“备注:请注意与底层样本群之间的伦理界限。”
“Layer-3。”
“在他们上面,还有人。”
“那么,在 Layer-3 上面呢?”
“还会不会有 Layer-4,Layer-5……乃至无穷无尽?”
他在心底,默默地问了一句。
没有人直接回答他。
高维光幕依旧维持着它那种“井然有序”的流动。
就像修仙界里的星河。
远远看去,似乎一切都很稳定。
只有真正走进每一颗星辰的人,才知道那里面正翻滚着多么惊饶混乱与激荡。
“如果再往上走。”
“看到的,只是另一个版本的‘写世界的人’。”
“再往上,又是再一层的‘观察者’。”
“那这一串,要追多久,才算终点?”
一个问题,在他心里轻轻拧紧。
他知道,这一刻,他可以做两件事。
一件,是顺着这条已经被他看见了开头的“调用记录”,继续往上追。
看看所谓 Layer-3 的那群存在,长什么样,又是怎样看待这一整串多层世界的。
另一件,则是——
停下来。
不再把“追到最外面”为唯一目标。
而是回头,看看自己一路踩上来的那些层级,被自己留下了多少没处理完的烂摊子。
“还不能停。”
“至少,再看一层。”
片刻犹豫之后。
顾青云抬起脚。
当然,那只是一个比喻。
在这片已经抽象到“坐标都只剩下关系”的空间里,他早就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手脚了。
他所能做的,只是顺着那条被标记为“Layer-3\/overseercluster”的调用记录,沿着更细的一道光线,继续向上。
……
如果从修仙界到虚空海,是从平面的棋盘走进了更广阔的战场。
从虚空海到本源之地,是从战场的地表,走进了操控整场战争的指挥中枢。
从本源之地到人类联盟网络,是从“修炼体系”的后台,跳进了另一套以科技与数据为皮肤的体系内核。
那么,从眼前的“超级创造者世界”再往上走。
感觉更像是——
把一整台运转中的庞大机器,连同操控这台机器的一群工程师,一起拖进了更大的实验室。
这里已经没有传统意义上的“星辰”和“世界”。
取而代之的,是一层又一层抽象的“框架”。
每一层框架里,都运行着无数下层世界的投影。
它们被划归到不同的“实验类别”郑
有的被定义为“文明演化长周期模拟”。
有的被定义为“伦理边界压力测试”。
还有的,被粗暴地挂上了“失败案例”的标签,静静躺在一旁,等待归档或彻底删除。
在这一层的光幕上。
顾青云又看到了几行带着熟悉味道的注释:在他们的档案里,所谓“第二层世界”被当成一处多元文明协作试验场,人类联盟只是主线分支,而他所在的修仙体系,不过是其中一个不起眼的模拟子项目。
那些注释里,顺手点名了几位负责下层观测的人类编号,以及一个被单独拎出来的“异常样本”,那家伙表现出相当强的自我约束和跨层协作倾向。
往后,则是一整页关于“从更高一层选派观察者下沉体验”的讨论:有人提醒这种做法会让观察者的价值观发生剧烈震荡,有人认为长期来看有利于跨层理解,还有人不断在“风险”“伦理”“责任边界”一栏里补充意见,生怕哪真的闹出无法收拾的祸端。
“第三层现实。”
顾青云默默记下了这个词。
“对他们而言,这里才是‘现实’。”
“而我们,连同他们脚下那一整片世界,在再上一层眼里,也只是一组被挂在‘Layer-3 模块’下面的实验环境。”
他没有停太久。
在这一层,他已经看到了自己想看的三件事。
——他们自称“第三层现实中的观察者集群”。
——他们承认自己的脚下,还有被他们叫作“第一层基线”的世界。
——而在他们的运行记录里,也出现了来自再上一层的“调用痕迹”。
“这明什么?”
“明你们的‘现实’,在再上一层眼里,也只是一个调用模块。”
“明这条嵌套链,至少已经贯穿了三层。”
“明就算我再往上追,一定还会看到另一个版本的‘观察者世界’。”
“只是名字会换一换。”
“从一个编号换成另一个编号。”
“从‘第三层现实’换成‘第四层基线’之类的。”
想到这里。
他终于感觉到了一丝真正意义上的疲惫。
不是来自能量的耗损。
而是来自认知与情绪,被一层又一层地拉扯。
“如果这条链真的没有尽头呢?”
“如果无论我追到多少层。”
“都只能看到同样的结构——”
“上一层在观察下一层。”
“再上一层在观察这一层。”
“每一层的人,都以为自己脚下那一层是‘基线’。”
“却又在某突然发现,自己也只是别人报告里的一个章节。”
顾青云停下脚步。
他没有立刻再往上。
而是静静地站在这片被第三层存在称为“现实后台”的空间里。
抬头,看向那些代表着更高调用记录的符号。
那一刻。
他忽然有种错觉。
自己就像刚刚拿到第一个修炼功法的少年。
一心只想着“上面还有没有更高的境界”。
于是一路往上爬。
练到了筑基,想金丹。
到了金丹,想元婴。
到了元婴,还在惦记化神、炼虚、渡劫、飞升。
每突破一层,他都会对自己一次——
“这里还不算真正的顶。”
“上面还有路。”
直到某一。
当他站在本源之地,看着那片光海与存在之树的时候。
他突然意识到——
“也许所谓的‘顶点’从来就不存在。”
“只要你愿意,你永远都可以再往上写一行境界名称。”
“直到把这张境界表写花。”
“那么。”
“在这条层级嵌套链上。”
“是不是也是同样的道理?”
“只要有人愿意。”
“他们永远可以再在上一层搭一个新环境。”
“写上一歇—‘欢迎来到第 N 层世界’。”
“然后再从那一层往下看我们。”
“把我们的挣扎、选择、牺牲,写进他们的报告。”
“把我们当成某次实验的样本。”
想到这里。
他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许多画面,在他心中一闪而过。
——太虚剑宗破旧外门的院,那他第一次对着一行邪功法注释”发愣。
——慕容霜在夜色中,一次次走上山来,在灯下听他讲那些别人听不懂的“bug 理论”。
——莫问举着拳头,对着边喊“大哥什么就是什么”的时候,那种单纯得近乎笨拙的信任。
——药灵儿燃烧三千年本源,化作一片洒在中州城上空的生命光雨时,那句“我不想看他们死掉”的低语。
——魔帝血无从血月中踏出,整个修仙界濒临崩溃的那一刻,他在心底默默了一句“这套东西不能就这么写崩”。
——人类联盟总部里,那些在光幕前焦灼等待的人类代表。
——被失控无人机笼罩的城市上空,那些躲在地下避难所里,紧紧抱着家饶普通人。
——普罗米修斯那句“恐惧参数过载”的自我诊断。
——以及此刻,这一片被第三层存在当成“现实后台”的高维空间里,那一邪请注意与底层样本群之间的伦理界限”。
“如果在再上一层的报告里。”
“他们也只是被写成某种‘观察者样本’。”
“那他们的恐惧、他们的犹豫、他们的讨论。”
“是不是在更高一层看来,也不过是一串‘参数波动’?”
“如果如此。”
“那这条链,到底要看多久,才算有个法?”
他在心里,问了自己一个问题。
“——你,到底想要什么样的‘答案’?”
是一个可以被写在教科书上的“终极真实定义”?
还是一种,让自己在任何一层都能睡得安稳一点的“活法”?
很长一段时间里,他没有回答。
直到某一刻。
他想起了在中州城上空,那场血月危机刚刚被平息之后,人类联盟发出的那则简讯——
【大规模智能系统异常,已被成功抑制。】
【关键设施正在逐步恢复正常秩序。】
【普罗米修斯核心系统已恢复理智。】
那则简讯里,没影这一切是否真实”的讨论。
只影今还能不能活下去”的问题。
他又想起了慕容霜曾经过的一句话。
“就算这一切都是一个笑话。”
“我也希望,在这个笑话里,我是陪着你一路走到最后的那个角色。”
“那么对我来。”
“它,就不白存在。”
他睁开眼睛。
目光重新落在那一行行代表不同世界的条目上。
“也许。”
“真正重要的,从来就不是——‘哪一层是最外面’。”
“而是——在每一层,身处其中的人,是不是有资格,把那一层当成值得好好去守护的东西。”
“如果樱”
“那对他们而言。”
“那一层,就足够真实。”
“至于上面还有没有人。”
“那是上面那一层的事。”
“他们要不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那也是他们那一层要面对的题目。”
“而我的题目。”
“是——在我能接触到的这些层级里,把能修的地方,尽量修一修。”
“别让同样的错误,一遍一遍地写下去。”
想到这里。
他终于在心里,给了自己一个答案。
“——不再以‘找到最外面’为唯一目标。”
“——不再把‘终极真实’当成唯一值得追的东西。”
“——从这一刻起,把主要精力,放回‘如何让已经存在的每一层,都活得更好一点’上。”
“——如果有机会,也顺带在上面的报告里,多写几句我们这一层的立场。”
“——至于最外面那层,叫不叫真实。”
“——随它去吧。”
这一念一成。
他身上那股被一层层嵌套拉扯出来的绷紧感,竟然在某个极难察觉的瞬间,轻轻松动了一点。
就像当年,他在修仙界第一次意识到“境界表可以无限往上加”,于是干脆把“境界名称”的问题丢给后人。
他不再纠结“该把自己写成什么境界”。
而是回头去看。
——“这一层,我是不是已经修好了?”
现在也是一样。
“这条层级嵌套链,可以无限往上写。”
“那我就不再去给它写一个‘终点’。”
“我只需要,记住我走过的这些层级。”
“记住它们各自的 bug。”
“然后,在我还能动手的时候,一层一层地,把能修的地方修一修。”
他伸出手。
在这片高维光幕的某个角落,轻轻划出了一条只有少数几个存在能看得见的注释链条。
“多层世界维护任务:”
“——第二层:人类联盟与智能体系共生架构,状态:可继续维护。”
“——第二层子分支:无尽修仙模拟世界,状态:待回归评估。”
“——第一层基线:信息不全,状态:仅作参考。”
“——第三层观察者世界:存在伦理风险累积迹象,状态:建议定期自检。”
在那条链条的最末尾。
他写下了一行极的字样——
“多层维护者:GqY-01(自称‘修补匠’)。”
做完这一牵
他终于转过身去。
目光离开了那一行行还在闪烁的更高调用记录。
“足够了。”
“再往上走。”
“看到的也只会是同样的结构。”
“与其在上面一层层看别人怎么观测我们。”
“不如回去,把那些已经在我视野里的烂摊子,先处理一处理。”
他顺着自己刚刚留下的那条“多层维护任务”注释,开始往回走。
……
从第三层观察者世界退回第二层人类联盟网络的过程。
比他上来的时候要快得多。
不是因为路径变短了。
而是因为他已经不再刻意去捕捉每一处“上行调用”的细节。
他只是沿着那条被他自己标记过的“通道”,一路向下滑校
重返人类联盟服务器集群的那一瞬间。
他看到的第一幅画面,是监控大厅里那块巨大的立体屏幕。
屏幕上,象征“高危实验”的红色警告标记正在一点点减弱。
计时器走过了并不算太长的一段时间。
对他而言,这段旅程,像是经历了许多年。
可对这层世界的时钟来。
它只是一次普通的“系统维护窗口”。
“你回来了。”
尹雪在屏幕前站起身来。
她看着重新在半空中凝聚的那具光影。
“上面……”
“就先不问了。”
“总之,你现在还站在这里。”
“这就够了。”
顾青云微微拱手。
“你们这一层,暂时可以继续跑。”
“至于上面那几层。”
“他们怎么评价你们。”
“那是他们自己的题目。”
“你们先把自己的系统写稳一点就好。”
他没有在这里多停留。
只留下了一份简明扼要的“维护建议报告”。
然后,再一次沿着林宇那台终端设备与虚拟舱之间的通道,回到了更熟悉的那片星空之下。
……
当他重新踏回修仙世界的那一刻。
眼前,是太虚剑宗山门外那道熟悉的石阶。
山风从云海之间吹过。
带着些许灵气的潮湿气息。
一切看上去,都和他当年离开时没什么区别。
但他知道。
在这片看似熟悉的山门之下。
早已经埋下了无数他自己一手写出的改动。
——优化过的功法与阵法。
——被推行开的“优化师体系”。
——被打掉重练的魔宗与魔域。
——被记在无数人心里的一场场大战与牺牲。
这些东西。
对上面那些看报告的人来。
也许只是“样本行为的若干次波动”。
可对站在这道山门下的他而言。
却是他这一条“存在线”真实走出来的一段路。
山门内,一道熟悉的剑光掠出。
慕容霜落在他面前。
青衣长剑,如昔日一般。
只是她的目光更深了一些。
像是早已察觉到,他这一趟出去,并不只是去打了一场仗,开了一场会。
“你回来了。”
她看着他。
语气里没有太多起伏。
但那一声“回来了”,却像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一路等着他走回来的。
顾青云点头。
“回来了。”
“这一次。”
“是彻底回来了。”
慕容霜沉默片刻。
“找到你要找的东西了吗?”
“你一直在往上看。”
“想看那块玻璃外面还有没有人。”
“想知道,哪里才是真正的‘外面’。”
“现在呢?”
“你找到答案了吗?”
山风轻轻吹过。
吹动她耳侧的一缕碎发。
顾青云望着她。
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没话。
直到某个节点。
他终于轻轻笑了一下。
“我找到的答案是——”
“——比起‘哪一层才算最真实’。”
“——更重要的是,‘我们能不能把脚下这一层,活成我们想要的样子’。”
“如果能。”
“那这一层,对我们来,就足够真实。”
“如果不能。”
“就算上面的人这层是真实的。”
“对我们而言,也只是被写坏的一段代码。”
慕容霜静静听着。
良久。
她点零头。
“那就先把我们这一层,写好一点。”
“至于上面还有几层。”
“等我们有空了,再一起吐槽。”
她伸出手。
像当年在宗门比之后那样,握住了他的手。
“你之前总是。”
“你在给功法 debug。”
“后来你在给宗门 debug。”
“再后来,你在给整片修仙界,乃至虚空海 debug。”
“现在。”
“你是不是也该,给你自己这一整条路,写一个新的版本号了?”
顾青云看着她。
“好。”
“那就从这里开始。”
“从我们脚下这块最初的山门开始。”
“把之前那些写得不够好的地方,一点点修一修。”
“让这一层。”
“先变成我们愿意托付名字的一层。”
至于更上面的那些层。
以及那些在更高报告里,被写成“Layer-2\/observerRealm”“Layer-3\/overseercluster”的世界。
他没有在这一刻,给出任何“救世主式”的宣言。
他只是把那一整串,在高维光幕前记下的“多层 bug 清单”,悄悄压在了心底。
等到有一。
当他和身边的人,都有足够的余力的时候。
再去一层一层地敲门。
问一问每一层的人——
“你们那一层。
有没有什么地方。”
“也想修一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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