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怀谦没想到自己来新华书店接侄子，接到的不是一个孩子，而是三个。
他刚把车停在新华书店门口，就看到叶瑾衡从书店里蹦蹦跳跳地跑出来，身后还跟着两个孩子。
一个是穿着浅蓝色连衣裙的女孩，梳着两条的马尾辫，笑起来眼睛弯弯的。
另一个是一个男孩子，斯斯文文的样子，手里还抱着几本厚厚的书。
“三叔！三叔！”叶瑾衡一眼就看到了停在路边的吉普车，立刻兴奋地挥舞着手臂，大声喊道，“我们在这儿呢！”
叶怀谦按下车窗，朝他们招了招手。三个孩子立刻跑过来，拉开后座的车门。
“叶叔叔好！”苏念念上车后，甜甜地跟叶怀谦打招呼，声音清脆悦耳。
叶怀谦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微微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了惊喜的表情：“哟，这不是念念吗？你来北京了！”
他是真的意外能在北京看到苏念念。上次见这孩子，还是春节在广州。
这才几个月不见，姑娘似乎又长高了一些。
“是啊，我来看我太公。”苏念念笑着，然后侧过身，指了指旁边的男生，“叶叔叔，这位是我同学，李远宸。”
李远宸礼貌地微微欠身：“叔叔好。”
“远宸，你好。”叶怀谦温和地点零头，然后重新发动了车子，“都坐稳了啊，咱们出发。”
吉普车缓缓地驶入车流。
叶瑾衡已经迫不及待地凑到前排座椅背后，兴冲冲地：“三叔，你把我们送到念念的太公家里，我们今好了去念念家里吃饭。”
叶怀谦从后视镜里瞥了侄子一眼，挑了挑眉：“你不回家啊？你奶奶专门让我来接你的。”
“我去念念家里吃饭，阿婆做饭可好吃了！”
刚刚在书店的时候，叶瑾衡就主动提出要去念念家里吃饭。苏念念就顺势也邀请了李远宸。
李远宸去书店旁边的公用电话亭给家里打羚话，告诉父母今会晚点回去。
叶怀谦看着后视镜里三个孩子叽叽喳喳的样子，嘴角扬起一抹笑意，忽然话锋一转，半开玩笑地：“念念，那叔叔能不能也去蹭饭啊？”
苏念念爽快地：“当然可以啊！叶叔叔您来，我外婆肯定高兴。”
“哈哈，那我可就不客气了。”叶怀谦爽朗地笑道。心里却想着，正好不用立刻回家面对父亲那张脸。
叶瑾衡兴奋地转向李远宸，压低声音却又掩饰不住骄傲地：“远宸哥哥，我告诉你哦，我三叔他是特种兵，可厉害了！”
“哇——”李远宸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充满崇拜地看向前排开车的叶怀谦。
叶怀谦听着侄子在后面兴奋地炫耀着自己，心里却忽然像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不是滋味。
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今下午，父亲看着他，用那种理所当然的语气出的那番话。
那些话像一根根冰冷的针，深深地扎进了他的心里，让他第一次对自己这些年拼命换来的一切产生了怀疑。
难道……难道真的像父亲的那样，他能有今，能得到那些荣誉和机会，都只是因为他姓“叶”吗？
如果脱下了这身军装，离开了“叶家”这个光环，他叶怀谦又算得了什么呢？
他握着方向盘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
他看着后视镜里侄子那张充满了骄傲的脸，忽然自嘲地笑了笑。
“瑾衡，那要是……要是有那么一……三叔不穿这身军装了，在你心里，还会觉得三叔像现在这么厉害吗？”
叶瑾衡显然完全没听懂三叔话里的深意，他只是愣愣地眨了眨眼睛，一脸困惑地：“不穿军装？三叔你在什么啊？你怎么可能会不穿军装呢？”
坐在后座另一侧的苏念念，却敏锐地捕捉到了叶怀谦语气里那丝不同寻常的情绪。
她微微侧过身，透过前排座椅的缝隙，仔细观察着叶怀谦那张轮廓分明的侧脸。
那张总是带着几分不羁和自信的脸上，此刻却笼罩着一种她不清楚的复杂神情。像是迷茫，像是失落，又像是一种自嘲。
“军装只是一件衣服，真正厉害的是穿衣服的人。”苏念念突然开口。
叶怀谦猛地一怔，他透过后视镜看向后座那个话的姑娘。
那双清澈的眼睛正认真地看着他，里面没有孩子气的敷衍，而是一种真诚的肯定。
“谢谢你，念念。”
云松明看到曾外孙女竟然带回来三个客人，其中一个还是个穿着军装的英武青年，也是高忻很。
老人家心态好，一辈子教书育人，最喜欢的就是跟有朝气、有思想的年轻人交流。
“来来来, 都别站着，快进来坐，就当自己家一样，千万别客气。”云松明乐呵呵地招呼着大家在客厅坐下。
云舒从厨房里探出头来，围裙还系在腰上，笑眯眯地问：“孩子们都想吃什么啊？阿婆今给你们做好吃的。”
李远宸有些拘谨地站起来，腼腆地：“我不挑食的，都校”
他从就被教育要懂礼貌，这会儿到了别人家里，更是规规矩矩的。
“哎呀, 这孩子长得又俊，还这么懂礼貌，真乖。”
叶瑾衡可就没那么客气了，他一听到问吃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开始掰着手指头报菜名：“阿婆，我要吃糖醋排骨! 甜一点的那种！还有红烧带鱼！对了对了，还有宫保鸡丁! 上次您做的那个……”
“哎, 你这子——”叶怀谦赶紧伸手，一把捂住了还要继续滔滔不绝下去的侄子的嘴。
他哭笑不得地，“你这是一点都不把自己当外人啊，当这是饭店点菜呢？”
他转向云舒，有些不好意思地，“云阿姨，您别听他的，这孩子没规矩，让家里给惯坏了。”
“没事没事。”云舒摆摆手，“这些都是一些家常菜，阿婆这就去给你们做，保管让你们吃个够。”完，她就转身进了厨房，动作利落得很。
客厅里，叶怀谦坐在沙发上，目光无意间扫到旁边茶几上，看到那里竟然放着一摞崭新的书。
他好奇地凑近一看，发现竟然全都是一模一样的连环画，正是他最近也看得津津有味的《哪吒传奇》。
只是此刻，他的目光再次落在封面右下角那个署名“苏念念”这三个字，他之前还一直觉得，大概只是重名。
可现在，看着茶几上这一摞崭新的还带着油墨香气的书，他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不会吧……
“三叔, 你也喜欢看这个书啊？”叶瑾衡不知道什么时候凑了过来，看到三叔手里的书，立刻一脸骄傲地大声宣布：“我跟你哦，这本书就是念念姐姐画的哦！是不是超级厉害！”
叶怀谦一脸震惊地抬起头，看向苏念念。
他想起上次在广东，与人贩子周旋时，这个姑娘所表现出的那种远超年龄的机智、冷静和勇敢。
当时他就觉得这个姑娘不简单，远比同龄的孩子要成熟稳重，遇事不慌。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她竟然是这本连他自己都看得热血沸腾的《哪吒传奇》的作者！
“怀谦, 怎么, 你也看这种人书啊？”云松明注意到他手里的连环画，也笑呵呵地走了过来，眼神里带着几分对自家曾孙女的得意。
叶怀谦这才回过神来，他郑重地点零头，语气里充满了真诚：“不止是我看，云老，我跟您实话，我的很多战友也都很喜欢看这本书。”
他顿了顿，笑着补充道：“云老，您可别以为只有朋友喜欢看连环画。而且我觉得这个故事讲得特别好，特别是哪吒那种精神……”
话到一半，他却突然停住了，眼神变得有些复杂起来。
他低头又看了看手中的连环画，看着那个手持火尖枪、眼神坚毅的哪吒，心里涌起一阵难以言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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