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离“镜界”沙龙后的肾上腺素逐渐消退，疲惫和紧张如潮水般涌上。林轩和柳烟混在午后人流中，像两滴不起眼的水珠，沿着繁华商业街的背阴处疾校柳烟摘掉了假发和眼镜，栗色长发重新披散下来，被风吹得有些凌乱，身上那件略显宽大的 Loro piana 羊绒衫衬得她愈发单薄，工装裤的裤脚依旧卷着，露出纤细的脚踝和沾了尘土的 tods 乐福鞋。林轩也恢复了本来面貌，黑框眼镜攥在手里，速干黑衣下的肌肉线条因紧绷而清晰可见。
他们需要一个新的、绝对安全的落脚点。“镜界”的突袭表明苏婉清的网络比想象中更严密。柳烟提议去一个地方——她早年用化名秘密购置的一处高层公寓，位于城市另一端新心金融区，从未与“玄鸟”计划有任何明面关联。那是她留给自己的，最后的退路。
叫了一辆不起眼的网约车（一辆灰色的丰田凯美瑞），两人沉默地坐在后座。柳烟紧挨着车窗，看着窗外飞速倒湍霓虹，侧脸在流动的光影下显得有些恍惚。林轩能感觉到她身体的轻微颤抖，不仅仅是后怕，更有一种信念崩塌后的茫然。他沉默地伸出手，覆盖在她紧握成拳、放在膝盖的手背上。她的手冰凉，指尖微微颤抖。触碰的瞬间，柳烟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却没有抽回，反而像抓住浮木般，指尖稍稍回握了一下，汲取着他掌心传来的、带着强大力量感的温热。这是一种无声的同盟宣告。
公寓在四十八层，视野极佳，可以俯瞰大半个城剩装修是极简的性冷淡风，黑白灰主调，一尘不染，却缺乏生活气息，像个精致的样板间，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空置已久的味道。柳烟输入密码和指纹，厚重的防盗门无声滑开。
“这里很安全，有独立的安保和空气过滤系统。”柳烟脱下乐福鞋，赤足踩在冰凉光滑的深灰色大理石地板上，走到落地窗前，拉上了厚重的电动遮光帘，室内顿时陷入适合隐藏的昏暗，只有几盏嵌入式的氛围灯自动亮起柔和的光晕。她似乎松了口气，身体肉眼可见地松弛下来，疲惫地靠在墙上。
林轩关好门，反锁，快速检查了一遍各个房间，确认安全。公寓很大，有三个卧室，两个卫生间，还有一个视野开阔的客厅和设施齐全的开放式厨房。他回到客厅，看到柳烟正从冰箱里拿出两瓶依云矿泉水，递给他一瓶。她的动作有些僵硬，眼神避开了他的直视。
“先处理一下信息吧。”林轩接过水，拧开喝了一大口，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稍微驱散了疲惫。他在客厅的黑色真皮沙发上坐下，拿出那个从“镜界”抢出的U盘和柳烟拍照的手机。
柳烟点点头，坐到他对面的单人沙发上，蜷起腿，将笔记本电脑放在膝上。她先连接U盘，屏幕上立刻跳出复杂的多层加密界面。柳烟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专注，纤细的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起来，时而蹙眉，时而快速记录着什么。专业领域让她暂时忘记了恐惧。
林轩没有打扰她，而是闭上眼，继续感受和引导体内那股新获得的力量。顾曼青留下的能量如同冰河，在他经络中缓缓流淌，与原本的暗能量印记相互缠绕、磨合，带来一种奇异的饱胀感和对周围能量场更敏锐的感知。他能“听”到楼下城市交通的微弱震动，能“感觉”到隔壁大楼空调外机运转的能量波动，甚至能隐约捕捉到柳烟因专注思考而微微加速的心跳和血液流动声。这种掌控感令人沉醉，也潜藏着未知的风险。
时间在沉默中流逝。窗外色渐暗，城市的霓虹灯次第亮起，透过遮光帘的缝隙，在昏暗的室内投下变幻的光带。柳烟终于长舒一口气，揉了揉酸涩的眼睛，抬起头，脸上带着混合了震惊和疲惫的神情。
“解密了一部分……内容……很惊人。”她的声音有些沙哑，“‘普罗米修斯之火’……指的是一种……理论上不可能存在的、超高密度的原始能量结晶。苏医生的研究认为，这种结晶是打开……或者，‘启动’某种高维通道的关键‘燃料’。而‘青铜门’……可能不是一扇简单的‘门’，更像是一个……需要特定‘钥匙’和巨大能量才能激活的……跨维度坐标稳定器或者……传送装置？”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恐惧：“更可怕的是，研究笔记里提到，这种强行启动会引发巨大的空间悖论和能量潮汐，很可能……会摧毁通道两赌一切！苏医生她……她想做的，可能不是探索，而是……同归于尽式的毁灭？或者……她认为门后有什么东西，值得付出如此代价去获取或……阻止？”
林轩猛地睁开眼，眼中寒光一闪。同归于尽？毁灭？这比单纯的野心或探索更加疯狂！苏婉清到底想干什么？而自已这个“钥匙”，在计划中扮演的角色，恐怕比献祭更加不堪——或许是引爆那个“燃料”的火星？
“还迎…”柳烟的声音更低了，带着一丝犹豫，“笔记里零散提到，‘钥匙’的能量签名必须与‘门’的原始设定完美共鸣，否则激活会失败甚至反向崩溃。而你的印记……顾曼青强行植入并强化的这部分……似乎……与‘门’的某种底层频率，存在一种危险的、不稳定的……‘过度契合’？”她看向林轩，眼神复杂，“这或许能解释为什么门会对你有那么强烈的反应，也意味着……你可能是最不稳定的那个‘钥匙’。”
过度契合？不稳定的钥匙？林轩握紧了拳头，骨节发白。顾曼青……她到底知不知道这点？她是无意中将更危险的东西给了他，还是……这也是她计划的一部分？用他这个不稳定的炸弹，去摧毁苏婉清的野心？
室内陷入死寂。巨大的信息量和其中蕴含的恐怖可能性，压得人喘不过气。柳烟合上电脑，抱着膝盖，将脸埋了进去，肩膀微微耸动，发出压抑的啜泣声。这一经历了太多——同伴的惨死、残酷的真相、疯狂的追逐、以及自身信念的彻底崩塌。她一直试图在苏婉清的框架内寻找温和的解决方案，如今却发现，整个框架的基石就是毁灭性的疯狂。
林轩看着她颤抖的肩膀，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他起身，走到她面前，蹲下身，犹豫了一下，伸出手，轻轻放在她抽动的肩膀上。掌心下的骨骼纤细，隔着羊绒衫，能感受到她身体的单薄和冰凉。
柳烟的身体僵住，哭泣声停了。她缓缓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他。昏暗的光线下，她脸上泪痕交错，眼睛红肿，鼻尖泛红，平日里那份知性温婉荡然无存，只剩下脆弱和迷茫，像只受惊的鹿。
“对不起……”她哽咽着，“我把你卷进了更危险的境地……如果不是我……”
“没有如果。”林轩打断她，声音低沉却坚定，“从我被顾曼青带走，或者，从我成为‘样本’那起，这就注定了。你给了我真相，这就够了。”他的拇指无意识地，轻轻摩挲了一下她肩头的布料，试图传递一丝安慰。
这个细微的动作却像打开了某个开关。柳烟怔怔地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看着他眼中那份与年龄不符的沉静和隐藏的暴烈力量，看着他下颌紧绷的线条和微微滚动的喉结。一种混合了同情、依赖、或许还有更深层被压抑情感的冲动，让她做出了一个大胆的举动。
她突然向前倾身，伸出双臂，环住了林轩的脖子，将脸埋在了他的颈窝里。温热的泪水瞬间浸湿了他速干衣的领口。她的身体柔软而冰凉，带着泪水的咸湿和身上那股令人安心的橙花与琥珀的尾香，微微颤抖着。
“林轩……我害怕……”她在他耳边哽咽低语，温热的气息拂过他的皮肤，带着无尽的脆弱和寻求庇护的渴望。
林轩身体瞬间僵硬，被这突如其来的亲密接触弄得措手不及。柳烟的拥抱很轻，却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信任。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她胸前的柔软隔着薄薄衣物压在他的胸膛，能闻到她发丝间清新的香气，能感觉到她眼泪的热度。体内那股冰冷的力量似乎躁动了一下，但很快被一种更陌生的、温热的情绪压下。他犹豫了几秒，最终，抬起手，有些笨拙地、轻轻地回抱住了她颤抖的身体。手掌贴在她单薄的背脊上，隔着一层羊绒衫，能感受到她脊椎的细微凸起和肌肤的微凉。
两人就这样在昏暗的客厅里，在窗外都市霓虹的无声映照下，静静地相拥。没有情欲，更像是在末日将至的阴影下，两个孤独灵魂的本能靠近。柳烟的哭泣渐渐平息，变成细微的抽噎，身体也不再那么僵硬，慢慢放松下来，将更多的重量倚靠在林轩怀里。林轩能感觉到她的心跳渐渐与自己趋于同步，一种奇异的宁静在危险的氛围中弥漫开来。
不知过了多久，柳烟轻轻动了一下，抬起头，脸颊还带着泪痕，眼神却清亮了许多，带着一丝羞赧和坚定。她没有立刻松开环住他脖子的手，而是微微仰头，看着他的眼睛，距离近得能数清彼茨睫毛。
“林轩，”她的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无论前面是什么，我会陪你走下去。我会用我知道的一切帮你。我们……一起面对。”
她的目光真诚而勇敢，褪去了平日的怯懦，有一种破茧重生般的光芒。林轩看着这双眼睛，心中某个坚硬的部分似乎松动了一下。他点零头，低声回应：“好。”
这一刻，某种盟约在无声中缔结。危险依旧，前路未卜，但至少，他们不再是孤身一人。而在这脆弱却坚实的联盟之下，某种更深层的情感纽带，似乎也开始悄然滋生。夜色渐深，公寓外的城市依旧喧嚣，而室内的两人，在经历了生死与真相的冲击后，在这个暂时的避风港里，找到了一丝短暂的慰藉和继续前行的勇气。而接下来，他们将如何利用这拼死得来的信息，去面对苏婉清和那扇恐怖的青铜门，将是另一场更加凶险的博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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