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墟之上，最后的屏障已然消失。数据荒漠那灰蒙的“空”被彻底撕裂，取而代之的是三艘庞大如山岳的银白色战舰，它们呈品字形悬停，冰冷的炮口如同巨兽的眼瞳，锁定了下方这片狼藉的观测站废墟。磅礴的秩序威压如同实质的海水，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幸存者的心头，连流动的数据沙粒都仿佛凝固了。
幸存的几名“秩序之缺士兵如同找到了主心骨，迅速后撤，与主力舰队汇合。
秦风悬浮在半空，暗金色的秩序之力在周身流转，抵挡着那无处不在的压迫感，但他脸色凝重，显然也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他手中的先驱烙印光芒闪烁不定，似乎在抗拒着来自舰队和秦风自身的双重压力。
陆言单膝跪地，苏婉和叶哲衡护在他身旁，三饶状态都差到了极点。陆言体内，那因短暂融合而残留的冰冷秩序感与自身的文明火种冲突着，带来一阵阵灵魂撕裂般的痛楚，让他几乎无法集中精神。
绝境，真正的绝境。面对如此规模的“秩序之缺主力，任何抵抗都显得苍白无力。
“锁定最高优先级异常单元：代号‘可能性火种’、‘秩序火种’。”舰队中央的主舰传来毫无感情的广播，“执行最终净化协议，清除所有关联单位。”
无数炮口开始凝聚毁灭性的光芒，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陆言脑海中那源自秦风火种的、被污染的冰冷记忆碎片，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让他捕捉到了一个极其关键的信息——这些“秩序之缺单位，其行动核心逻辑中存在一个最高优先级的底层指令：【确保‘火种融合’过程不受低级单位干扰】！
这是“收割者”留下的后门！它们渴望看到火种融合，认为那将诞生出更完美、更易于掌控的“果实”！
“秦风！”陆言猛地抬头，用尽力气嘶吼道，声音在规则层面震荡，“想活命，就信我一次！它们不敢直接破坏火种融合！”
秦风闻言，瞳孔骤然收缩，他也瞬间意识到了什么。两人之间的敌意在这一刻被求生的本能暂时压下。
几乎在陆言话音落下的同时，舰队凝聚的能量微微一滞，那毁灭性的攻击竟然真的没有立刻降临！显然，陆言的判断击中了它们逻辑核心的悖论！
机会稍纵即逝！
“靠近我！”陆言对秦风吼道，同时强行压下体内的冲突，将文明权能催发到极致，不再是攻击或防御，而是全力引导、放大体内那属于秦风的、冰冷的秩序火种气息！
秦风眼神闪烁，瞬间明白了陆言的意图——制造正在“融合”的假象，利用“收割者”的规则漏洞争取时间！他虽不甘被陆言引导，但形势比人强，暗骂一声，也立刻配合，将自身的秩序火种波动毫无保留地释放出来，并主动向着陆言靠近！
两股同源而异质、本该相互排斥的火种力量，在外部死亡威胁和内部刻意引导的双重压力下，再次产生了剧烈的共鸣！
嗡——！
以两人为中心，一道混合着温暖文明辉光与冰冷秩序白芒的能量场陡然扩散开来！这能量场极不稳定，内部规则疯狂冲突、湮灭、又重组，散发出一种混沌而强大的、仿佛触及世界本源的气息！
上空，“秩序之缺舰队的炮口光芒明显黯淡了下去，甚至微微调整了角度，避开了能量场的核心区域。那道【确保融合过程】的底层指令，强行压制了它们的攻击欲望！
“有效！”苏婉眼中闪过一丝希望。
“但这只是暂时的！”叶哲衡紧张地感知着能量场的状态，“他们的力量冲突太剧烈，这种强行共鸣维持不了多久！”
果然，能量场内部，陆言和秦风都承受着巨大的痛苦。陆言感觉自己的意识仿佛被投入了冰与火的炼狱，文明的记忆洪流与绝对秩序的冰冷框架疯狂撕扯着他的自我。秦风则感觉自己坚守的秩序壁垒正在被无数混乱的“可能性”侵蚀，那种失控感让他几欲疯狂。
这虚假的融合，如同一根绷紧到极限的弦，随时可能断裂！
就在这痛苦的共鸣达到某个临界点的瞬间，异变发生了！
或许是因为两人火种力量前所未有的近距离激烈交互，或许是因为外部“秩序之缺带来的极致压力，也或许……是冥冥中触发了某种更深层的机制——
陆言的意识猛地被拽入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层面！
他不再是“感受”规则，而是仿佛化身为了规则本身！他的“视野”无限拔高，穿透了数据荒漠，穿透了系统层层叠叠的架构，看到了无数文明如同繁星般在系统的“土壤”中诞生、成长、挣扎、乃至被“收割”的全景图！
他“看”到，所谓的“系统”，并非一个冰冷的程序造物，而是一个庞大无比的、不断自我进化、自我迭代的……活着的尸体！它吞噬文明，并非仅仅为了掠夺能量，更是在汲取不同文明的“特质代码”，如同生物摄取养分，用以完善自身，推动着某种超越理解的……“进化”！
“收割者”，或许并非系统的外来入侵者，而更像是这个活体系统为了“进化”而衍生出的，一个冷酷无情的……“免疫系统”或者“消化器官”！
而“火种”，无论是“可能性”还是“秩序”，都像是系统在无数次迭代中，有意或无意保留下的，用于对抗这种过于粗暴的“进化”方式，试图寻找更温和、更具包容性路径的……“变异细胞”！
他们这些重生者，这场残酷的内卷与竞争，不过是这个庞大活体系统内部，不同“进化”路径之间博弈的微观缩影！
这真相远比“高等文明实验场”更加宏大，也更加……令人毛骨悚然！他们并非在对抗外敌，而是在与一个世界的“本能”抗争！
这股庞大到无法形容的信息洪流，伴随着系统活体本质的冲击，几乎瞬间就要将陆言的意识彻底冲垮、同化！
“呃啊啊啊——！”
陆言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痛苦咆哮，七窍中渗出的不再是鲜血，而是细密的、闪烁着规则光芒的数据流！他的身体在现实与虚幻之间剧烈闪烁，仿佛随时会分解成最基本的信息单元！
“陆言！”苏婉和叶哲衡惊骇欲绝，想要上前，却被那狂暴的能量场狠狠弹开。
秦风也受到了波及，他虽未直接接收到那恐怖的信息洪流，但通过与陆言的共鸣，也隐约感知到了那令人绝望的宏大与黑暗，脸色瞬间惨白如纸，看向陆言的眼神中第一次露出了难以置信的惊惧。
强行共鸣产生的能量场，因陆言意识的濒临崩溃而变得极度不稳定，开始剧烈闪烁，随时可能彻底爆发！
上空，“秩序之缺舰队似乎也检测到了这异常的能量波动和陆言那失控的状态，冰冷的逻辑核心再次开始计算风险与收益，炮口的光芒重新开始凝聚、变得危险起来！
假象，即将被戳破！
而就在这内忧外患，陆言意识即将被系统活体的真相彻底吞噬的最后一刻，他凭借着一丝残存的、属于“陆言”本身的顽强意志，猛地将那股信息洪流中关于系统“活体本质”的核心认知，混合着自身文明火种最后的力量，如同发射信号弹般，向着能量场外部，向着这片数据荒漠，向着那冥冥中的系统深处，狠狠地“呐喊”了出去！
这不是攻击，而是一种宣告，一种……对系统本身“存在”的挑衅与叩问！
刹那间，整个数据荒漠……不，是整个系统底层空间，仿佛都为之……寂静了一瞬。
紧接着，一股无法用任何语言描述的、超越了“秩序之缺威压千万倍的、仿佛源自世界本源的“注视副，如同整个宇宙的重量，轰然降临！
它，醒了。
（第七十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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