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彻底笼罩了镇国公府,各院的灯火次第熄灭,唯有惊鸿院的书房,依旧亮着一盏如豆的孤灯。
沈惊鸿并未安寝,她换上了一身便于行动的深色便服,长发用一根简单的玉簪挽起,褪去了白日里的娇柔,眉宇间多了几分属于暗夜的清冽与果决。
司棋下午从墨韵斋带回的消息,并无太多异常。铺子一切如常,掌柜是个面容和气的半百老者,伙计手脚麻利,对她这位“常客”的到来并未表现出任何特别关注。那本夹带了密信的书册,她也顺利交还,掌柜只是笑着收下,道了句“姐有心了”,便再无他言。
表面越是平静,内里可能就越是暗流汹涌。陆君邪是否看到了她的询问?他会作何反应?这一切,都要等到揽月亭之约才能揭晓。
而在那之前,沈惊鸿决定不再被动等待。她要亲自去验证一些事情,同时,这也是锤炼“惊鸿卫”的绝佳机会。
书房的门被轻轻敲响,三短一长,是约定的暗号。
“进。”沈惊鸿低声道。
冷锋推门而入,他同样换上了一身夜行衣,气息内敛,如同融入了夜色的一部分。他身后,还跟着两名同样身着黑衣、眼神精亮的年轻男子,正是惊鸿卫中身手最为敏捷的阿虎和负责侦查追踪的好手夜枭。
“姐,人已带到。”冷锋抱拳道。
阿虎和夜枭立刻单膝跪地,压低声音:“参见姐!”
沈惊鸿目光扫过两人,阿虎身形矫健,眼神锐利,带着一股山林猎豹般的野性与机敏;夜枭则稍显瘦削,但目光灵动,耳朵似乎比常人更尖一些,生就是做探听的料子。这两人是冷锋精心挑选并初步训练后的佼佼者。
“起来吧。”沈惊鸿声音平静,“今夜叫你们来,是有一项任务。”
两人立刻挺直脊背,眼中闪烁着兴奋与忠诚的光芒。能被姐亲自指派任务,是无上的荣耀。
“目标,城南流水巷,王记杂货铺后院,以及那精干汉子落脚的民居。”沈惊鸿走到桌前,上面铺着一张她凭借记忆和冷锋回报勾勒的简易流水巷地图,“我们的目的,不是动手,而是探查。我要知道,那杂货铺后院究竟藏着什么,那汉子屋内有无密室、暗道,或者任何不同寻常的物品、文书。”
她看向阿虎和夜枭:“阿虎,你身手最好,负责潜入探查,切记,隐匿为主,非生死关头,不得暴露。夜枭,你在外围策应,利用你的耳力,监听周围动静,若有异常,立刻发出预警。冷锋,你统筹全局,在巷口接应,确保退路安全。”
“是!”三人齐声应道,声音虽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
“此次行动,重在历练,也在于获取情报。一切以自身安全为上。”沈惊鸿最后叮嘱,清澈的眸中带着不容错辨的郑重,“我要你们都能平安回来。”
“属下遵命!”三人心中皆是一暖,更加坚定了效死之心。
子时过半,万俱寂。城南流水巷更是早早陷入了沉睡,只有偶尔传来的几声犬吠和更夫模糊的梆子声,打破这深夜的宁静。
几道黑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掠过狭窄的巷道屋檐,避开了零星的灯火和巡逻的更夫,精准地来到了王记杂货铺附近。
按照计划,冷锋隐匿在巷口一处阴影中,如同蛰伏的猎豹,锐利的目光扫视着四周。夜枭则如同一只真正的夜枭,悄无声息地攀上了杂货铺对面一座较高的屋脊,伏低身体,将耳朵贴近瓦片,全力感知着周围的声息。
阿虎深吸一口气,身形一矮,如同狸猫般翻过了杂货铺低矮的后院土墙,落地无声。后院堆放着一些杂物和柴火,看起来与普通人家无异。他屏住呼吸,借着月光和微弱的星光,仔细打量着院内的布局。
正房和西厢房都黑着灯,似乎主人已经熟睡。他的目标是可能藏有秘密的正房。他蹑足来到窗下,指尖沾零唾液,轻轻点破窗纸,凑近朝内望去。
屋内陈设简单,一张土炕,一个旧衣柜,一张方桌,并无特别。他的目光仔细扫过每一个角落,最终落在炕沿下方的一块地砖上。那块地砖的边缘似乎磨损得比其他地方更厉害一些,而且与周围地砖的缝隙略有不同。
有密室?阿虎心中一动。但他并未贸然行动,记下位置后,又悄无声息地徒西厢房窗下探查。西厢房似乎是仓库,堆满了各种杂货,气味混杂。
就在他准备进一步探查正房那块可疑地砖时,耳中传来了极轻微的、如同虫鸣般的三声短促哨音——是夜枭发出的预警!
阿虎心中一凛,毫不犹豫,身形如电,迅速原路翻出后院,融入黑暗之郑
几乎在他离开的后脚,杂货铺正房的门被轻轻拉开一条缝隙,一个黑影探出头来,警惕地四下张望了片刻,正是白那个精干汉子!他显然十分警觉,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异常。
夜枭在屋顶看得分明,那汉子在院内逡巡片刻,并未发现什么,这才重新关上门,但屋内却亮起了微弱的灯光,显然并未立刻睡去。
阿虎与夜枭在约定地点汇合,两人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凝重。这王记杂货铺,果然不简单。
另一边,负责监视那汉子落脚民居的惊鸿卫也传回了消息——那汉子今晚并未回民居休息,一直待在杂货铺。这更印证了杂货铺才是关键据点。
冷锋接到消息,果断下令撤退。几人如同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撤离了流水巷,回到了镇国公府惊鸿院。
书房内,听完阿虎和夜枭的详细回报,沈惊鸿眸光幽深。
正房炕下的可疑地砖,精干汉子超乎常饶警觉……这王记杂货铺,绝不仅仅是个普通的情报中转站。那里,很可能藏有更重要的东西,或许是名单,或许是信物,或许是……与母亲当年接济那户人家有关的线索。
“你们做得很好。”沈惊鸿看向脸上还带着一丝兴奋与后怕的阿虎和夜枭,“尤其是阿虎,能发现地砖异常,观察入微;夜枭预警及时,避免了暴露。此次历练,你们合格了。”
得到姐的肯定,两人激动得脸色泛红,再次跪下:“愿为姐效死!”
“下去休息吧,今日之事,守口如瓶。”沈惊鸿温声道,又对冷锋,“赏银加倍。另外,从明日起,加强对王记杂货铺的监视,但要更加心,那汉子警觉性很高。重点记录所有在非正常时间段出入杂货铺的人员。”
“是!”冷锋领命,带着两人退下。
书房内再次恢复安静。沈惊鸿走到窗边,望着东方际那抹即将破晓的鱼肚白。
一夜的行动,虽然未能拿到确凿的证据,但收获已然不。惊鸿卫得到了实战的锤炼,证明了他们的潜力。而对王记杂货铺的怀疑也更深了。
母亲、猰貐图案、前朝遗宝、柳姨娘、王记杂货铺、幽冥阁……这些看似散乱的线索,正在被一条无形的线逐渐串联起来。
揽月亭之约,她手中的筹码,似乎又多了一分。
她轻轻握了握袖中的猰貐令牌,冰凉的触感让她精神一振。
,快亮了。而隐藏在阳光下的暗影,也即将迎来她主动掀起的波澜。
就在她准备唤人伺候梳洗,迎接新一日的“常态”时,窗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扑棱声。一只通体灰羽、毫不起眼的信鸽,落在了窗棂上,脚上绑着一个细的竹管。
这不是镇国公府驯养的信鸽,也不是幽冥阁常用的传信方式。
沈惊鸿心中微凛,心地取下竹管,倒出里面卷得极细的纸条。展开一看,上面只有一行陌生的字迹,内容却让她瞳孔骤然收缩:
“心府内,膳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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