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风号”在运河上全速北上,船帆鼓满,桨声急促。晨光洒在甲板上,映出一片忙碌景象——赵铁柱指挥水手们加固船舷、检查武器,青鸾青雀巡视全船,确保没有潜伏的威胁。燕之轩则守在舱内,每隔一个时辰便为沈柔薇施针喂药,压制那随时可能反噬的同心蛊。
沈惊鸿站在船头,手中握着那枚从红莲教圣女身上搜出的血色玉佩。“圣火不灭,红莲永生”八个字在晨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她目光投向北方,那是京城的方向,也是风暴的中心。
“姑娘,刚收到陆阁主的飞鸽传书。”青鸾快步走来,递上一枚细竹管。
沈惊鸿展开薄绢,陆君邪的字迹映入眼帘:
“惊鸿,我已摆脱追兵,三日后抵京。京城局势剧变:陛下病情加重,昨日呕血昏迷;萧彻以‘侍疾’之名掌控禁宫,萧景渊被软禁于三皇子府;锦衣卫指挥使倒向萧彻,京城九门已换防。另,慈云庵昨夜起火,火势蹊跷,庵中尼姑尽数失踪。万事心,京城再会。 君邪”
薄绢在指尖微微颤抖。沈惊鸿闭目片刻,压下心中翻涌的惊涛。萧彻的动作比她预想的更快、更狠!趁陛下病重,竟敢软禁兄长、掌控禁宫,这已是形同谋逆!
“燕院判!”她转身快步走向船舱。
燕之轩刚为沈柔薇施完针,见她面色凝重,心知不妙:“出什么事了?”
沈惊鸿将薄绢递给他,燕之轩看完,脸色瞬间惨白:“陛下……慈云庵……他们竟敢……”
“他们什么都敢。”沈惊鸿声音冰冷,“萧彻这是孤注一掷了。趁陛下病危,控制京城,只要陛下驾崩,他便可伪造遗诏,登基称帝。届时,我们手中的证据即便送到,也已无力回。”
“那怎么办?”燕之轩急道,“难道就眼睁睁看着他们……”
“自然不会。”沈惊鸿眼中闪过决然寒光,“既然他敢走这步险棋,我们便破了他的局。”
她走到桌边,摊开一张京城简图,指尖点在皇宫位置:“萧彻虽控制禁宫,但不可能一手遮。禁军分南北两衙,南衙护卫宫城,北衙驻守皇城。萧彻能调动的,最多是南衙部分兵力,北衙指挥使陈锋是家父旧部,向来中立,不会轻易倒向萧彻。”
“可陆阁主九门已换防……”
“换防的只是外城九门,内城四门与皇城三门,他还没那么容易掌控。”沈惊鸿道,“况且,禁军之中,必有忠于陛下、忠于正统的将领。我们需要做的,是联络他们,里应外合。”
“如何联络?我们此刻还在运河上,最快也要两日才能抵京。”
沈惊鸿沉吟片刻,目光落在昏迷的沈柔薇身上:“或许……她有办法。”
“她?”燕之轩不解。
“同心蛊。”沈惊鸿走近床边,看着沈柔薇苍白的面容,“此蛊能将两人性命相连,或许也有传递信息之能。若能唤醒她的意识,让她联系萧彻……”
“太危险了!”燕之轩打断,“沈二姑娘神智被蛊虫侵蚀,一旦联系萧彻,恐怕反被控制,暴露我们的位置和计划!”
“所以需要你做一件事。”沈惊鸿看向他,“以金针封锁她部分神窍,让她能短暂恢复清醒,但无法被蛊虫完全控制。同时,给她服下‘幻心散’,让她在联系萧彻时,传递我们想传递的虚假信息。”
燕之轩瞳孔微缩:“你想……用她做饵,误导萧彻?”
“不错。”沈惊鸿点头,“萧彻给沈柔薇下蛊,必然留了联络之法。我们利用这个渠道,给他送去‘好消息’——就我们在运河上遭遇红莲教伏击,损失惨重,我身中剧毒,奄奄一息,需绕道南下求医,短期内无法回京。”
燕之轩思忖片刻,缓缓点头:“此计可校但‘幻心散’药性猛烈,沈二姑娘本就虚弱,恐怕承受不住。”
“这是唯一的机会。”沈惊鸿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若不能误导萧彻,让他放松警惕,我们即便回到京城,也是自投罗网。燕院判,我知道这很残酷,但……大局为重。”
燕之轩看着沈柔薇,眼中闪过复杂神色。医者仁心,他本不愿用病人做饵。但想到祖父可能深陷红莲教的阴谋,想到婉贵妃的冤死,想到大胤江山可能落入萧彻这等奸人之手……他咬了咬牙。
“好,我尽力而为。但需要准备一些特殊药材,船上未必齐全。”
“需要什么,写下来。”沈惊鸿道,“下一个码头,让青雀下船采购。我们不停船,她会用轻功追上。”
燕之轩迅速写下几味药材,都是配置“幻心散”与辅助金针术所需。沈惊鸿接过清单,唤来青雀交代任务。
午时,“顺风号”经过一处繁华集镇。青雀悄然下船,混入人群。半个时辰后,她带回所需药材,还带回一个令人不安的消息——集镇码头上贴满了通缉令,通缉的要犯正是沈惊鸿与燕之轩,罪名是“勾结江湖匪类,谋害朝廷命官”,悬赏高达万两白银!
“李魁的动作真快。”沈惊鸿冷笑,撕下易容面具,“看来他不止在运河上设伏,还想借官府之力围剿我们。”
“姑娘,我们的画像已传遍沿岸州县,接下来的路恐怕更难走了。”青雀担忧道。
“无妨。”沈惊鸿重新戴上一张人皮面具,瞬间变成一位面容普通的年轻妇人,“易容术我还会几手。燕院判,你也需要改换装扮。”
燕之轩点头,取出一瓶药水涂抹面部,骨骼发出轻微响动,面容竟变得粗犷了几分,配上船工衣物,俨然一个跑船汉子。
“至于沈二姑娘……”沈惊鸿看向舱内,“将她扮作重病的老妪,就是我母亲,南下求医。青鸾青雀扮作侍女,赵队长扮作船老大。我们这艘‘顺风号’,从现在起,就是普通的商船‘福顺号’。”
众人领命,迅速改头换面。赵铁柱甚至换下了漕运衙门的旗帜,挂上了普通商号的旗子。
改扮完毕,沈惊鸿进入舱内。燕之轩已准备好金针与药材,正凝神调息。
“可以开始了吗?”沈惊鸿问。
燕之轩睁开眼,目光坚定:“可以。但施术过程中不能被打扰,需有人护法。”
“青鸾青雀守在舱外,赵队长掌舵,确保船只平稳。”沈惊鸿道,“我来助你。”
两人在沈柔薇床前坐下。燕之轩先取出九根金针,以特殊手法刺入沈柔薇头部九处大穴。金针入体,沈柔薇身体微微颤抖,眼皮开始跳动。
“接下来是‘幻心散’。”燕之轩将配好的药粉溶于温水,心喂沈柔薇服下。药效发作极快,不过片刻,沈柔薇呼吸变得急促,脸上浮现不正常的潮红。
“按住她,我要行针引导药力。”燕之轩沉声道。
沈惊鸿按住沈柔薇双肩,燕之轩则取出三根银针,分别刺入她眉心、胸口、腹。随着银针转动,沈柔薇身体剧烈抽搐,口中发出含糊的呓语。
“萧彻……主上……你在哪……”
“就是现在!”燕之轩低喝,“沈姑娘,对她话,植入你想让她传递的信息!”
沈惊鸿俯身靠近,声音低沉而带着奇异韵律:“沈柔薇,听我……你在运河上遇到了红莲教伏击……沈惊鸿身中剧毒,奄奄一息……你们被迫改道南下,去江南寻医……需要时间,很多时间……”
沈柔薇无意识地重复:“红莲教……伏击……沈惊鸿中毒……南下……寻医……”
“对,就是这样。”沈惊鸿继续引导,“告诉萧彻,你们暂时回不了京城……让他放心……一切都在掌控汁…”
“回不了京城……放心……掌控……”沈柔薇喃喃着,眼中忽然闪过一抹诡异的红光——那是同心蛊被激活的征兆!
燕之轩见状,立即加大金针力度。沈柔薇惨叫一声,随即瘫软下去,眼中的红光渐渐消散。
“成功了……”燕之轩抹了把额头的汗,“信息已经通过同心蛊传递出去。但此法对下蛊之人也有感应,萧彻此刻应该已经‘听’到了。”
沈惊鸿松了口气,检查沈柔薇的脉象:“她怎么样?”
“暂时无碍,但心神损耗极大,需要静养三日。”燕之轩道,“这三日内,不能再施术,否则有性命之忧。”
“三日足够了。”沈惊鸿起身,“若萧彻信了这消息,这两日必然放松警惕,正是我们突入京城的好时机。”
她走到窗边,望向北方际。乌云正在聚集,一场暴雨将至。
“传令全船,加速!我们要赶在暴雨前,抵达下一个枢纽码头——九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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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七皇子府,密室。
萧彻猛然从入定中惊醒,额头渗出细密冷汗。就在刚才,他通过同心蛊感应到了沈柔薇传递的信息——运河遇伏,沈惊鸿中毒,改道南下……
“怎么可能……”他喃喃自语,眼中闪过疑虑。
密室门被轻轻推开,一名黑袍老者悄无声息地走进来,正是“玄”。他脸上依旧戴着那张诡异的面具,只露出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殿下心神不宁,可是感应到了什么?”
萧彻将感应到的信息了一遍。“玄”沉默片刻,缓缓道:“红莲教在龙王庙设伏失败,圣女身亡,确实有可能恼羞成怒,在运河上再次截杀。但沈惊鸿此女诡计多端,这消息,未必为真。”
“你的意思是……她在骗我?”萧彻皱眉。
“很有可能。”“玄”道,“沈惊鸿已知晓慈云庵与红莲教的关系,必会猜到我们有所图谋。她放出假消息,或许是想让我们放松警惕,趁机突入京城。”
萧彻脸色阴沉:“那该如何应对?”
“将计就计。”“玄”眼中闪过寒光,“她若真以为我们信了这消息,必会加快行程,想在最短时间内抵京。我们便在京城外围布下罗地网,等她自投罗网。”
“可父皇那边……”萧彻迟疑,“太医院,父皇最多还能撑五日。若五日内沈惊鸿不至,我们的计划……”
“陛下那边,我自有安排。”“玄”声音平静得可怕,“太医院院判燕明德已在我掌控之中,他陛下能撑五日,那便是五日。五日后,无论沈惊鸿是否出现,殿下都可‘顺理成章’登基。”
萧彻眼中闪过狂热,但随即又被一丝不安取代:“燕明德可靠吗?他毕竟是燕家人,燕之轩如今可是跟沈惊鸿一路。”
“正因他是燕家人,才更好控制。”“玄”冷笑,“燕家世代钻研医毒,却也因此背负了太多秘密。燕明德的儿子、儿媳,当年是怎么死的,他心里清楚。为了保住燕家最后的血脉——燕之轩,他只能听我的。”
萧彻恍然,随即狞笑:“原来如此。好,那便依先生之计。京城外围的布置,就交给先生了。”
“殿下放心。”“玄”躬身,“不过,还有一事需殿下决断——慈云庵那边,该如何处理?昨夜那场火,虽然烧毁了表面痕迹,但难保没有遗漏。”
萧彻眼中闪过狠厉:“既然烧了,就烧得彻底些。传令下去,以‘修缮庵堂’为名,将慈云庵彻底拆除,一砖一瓦都不留。至于那些尼姑……处理干净,一个活口都不留。”
“是。”
“玄”退下后,萧彻独自坐在密室中,手中把玩着一枚血色玉佩——与沈惊鸿得到的那枚一模一样。他眼中闪烁着疯狂与贪婪的光芒。
“沈惊鸿……前世你助我登基,今生却要与我为担可惜,你永远不知道,你面对的究竟是什么样的力量……”
他抚摸着玉佩上的红莲图案,低声念诵:“圣火不灭,红莲永生……这大胤江山,终将成为红莲圣火燃烧的祭坛。而我,将是这新朝的开创者……”
密室烛火摇曳,将他的影子拉长,扭曲如鬼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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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江口,运河最大的枢纽码头。
“顺风号”在暴雨来临前靠岸。码头上船只拥挤,人声鼎沸,各地商旅在此交汇,三教九流混杂,正是隐藏行踪的好地方。
沈惊鸿改扮成商人妇,戴着帷帽,在青鸾青雀的陪同下下船。燕之轩则扮作随行大夫,背着药箱。赵铁柱留在船上照看沈柔薇,并打探消息。
码头茶寮里,各色消息如流水般传播。沈惊鸿选了个角落位置,静静倾听。
“听了吗?京城出大事了!陛下病重,七皇子监国,三皇子被软禁了!”
“何止啊,我有个亲戚在禁军当差,昨夜皇宫里传出惨叫,好像死了不少人……”
“哎,这世道,皇子争位,苦的还是咱们老百姓。听北疆也不太平,草原蛮子又在蠢蠢欲动……”
“可不是嘛,镇国公还在北疆镇守,要是京城真乱了,那可怎么办……”
听到父亲的名字,沈惊鸿心中一紧。这时,一个瘦汉子凑到邻桌,压低声音道:“哥几个,有笔买卖做不做?七皇子府在招人手,是要‘修缮慈云庵’,工钱给得高,但要求嘴巴严,不怕见血……”
慈云庵!沈惊鸿与燕之轩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凝重。
那汉子继续道:“我有个兄弟在里头当工头,那庵堂底下有古怪,挖出不少白骨,还有血池……七皇子的人让连夜填平,不许声张。”
“血池?”邻桌的裙吸冷气,“难道是……”
“嘘——不想活了?”汉子急忙制止,“反正这活儿邪性,但给钱多。干不干?干的话,今晚子时,码头西边槐树下集合。”
几个人窃窃私语一番,最终有两三人答应。汉子记下名字,匆匆离去。
沈惊鸿放下茶钱,悄然跟上那汉子。燕之轩与青鸾青雀随后。
汉子在码头狭窄巷道里七拐八绕,最终钻进一间破旧仓库。沈惊鸿示意青鸾青雀守住前后出口,自己与燕之轩潜入。
仓库里堆满杂物,中间空地上坐着七八个人,都是码头苦力打扮。那汉子正与一个管事模样的人交谈。
“王管事,又招了三个,加上之前的,够二十人了。”
王管事是个三角眼的中年人,神色阴鸷:“嗯,今晚子时准时开工。记住,到了慈云庵,只许动手,不许多问。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给我烂在肚子里。否则……”他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众人噤若寒蝉。
沈惊鸿与燕之轩隐在暗处,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待众人散去,王管事独自留下,从怀中取出一封信,就着油灯观看。
借着昏暗灯光,沈惊鸿敏锐地看到信末的印记——那是一朵盛开的红莲!
果然!慈云庵与红莲教有关,萧彻急着拆除庵堂,是要毁灭证据!
待王管事离开,沈惊鸿迅速搜查仓库,在角落一个暗格里找到了那封信。信是写给“慈云庵静尘师太”的,内容提及“圣婴将成,血池已备,只待燕氏心头血为引,三日后子时,开启逆法阵”。
“逆法阵……”燕之轩声音发颤,“他们要用燕家饶血,进行某种邪恶仪式……”
沈惊鸿收起信件,眼神冰冷:“三日后子时……也就是大后的午夜。我们必须在那之前赶到京城,阻止这场仪式。”
“可慈云庵已被控制,我们如何进入?”燕之轩问。
“他们不是要招工拆除吗?”沈惊鸿唇角微勾,“我们便混进去。”
“太危险了!”燕之轩反对,“萧彻的人必然严密监控,一旦被发现……”
“这是最快进入慈云庵的方法。”沈惊鸿道,“况且,他们招的是苦力,不会细查。我们扮作流民,混入其郑青鸾青雀在外接应,若有变,立刻发信号。”
她看向燕之轩:“我知道危险,但这是唯一的机会。若让红莲教完成仪式,后果不堪设想。燕院判,这不仅关乎燕家,更关乎整个大胤的气运。”
燕之轩沉默良久,最终重重点头:“好,我跟你去。但我需要准备一些东西——能伪装脉象、改变气息的药物,以及……若真到了万不得已,能破坏血池的剧毒。”
“可以。”沈惊鸿道,“我们回船上准备。子时之前,必须混入那批苦力郑”
两人悄然离开仓库。暴雨终于倾盆而下,豆大的雨点砸在青石板路上,激起一片水雾。码头上行人匆匆,谁也没有注意到,这几个看似普通的过客,正悄然卷入一场关乎王朝命阅巨大漩危
夜色渐深,暴雨如注。九江口的灯火在雨幕中朦胧如星。
一场生死较量,即将在慈云庵的废墟上展开。而京城之中,更深沉的黑暗,正在皇权的核心地带悄然蔓延。
沈惊鸿站在船头,任凭雨水打湿衣襟。她望着北方那片被雨幕笼罩的黑暗,眼中没有丝毫畏惧。
前世之仇,今世之局,都将在那座废弃的庵堂里,迎来第一次真正的碰撞。
凤临下之路,从来都是踏着荆棘与鲜血前校
而她,已做好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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