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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火戏诸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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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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帷帽少女没有理睬走向自己的锦衣少年,视线越过少年肩头,望向那个亦步亦趋的高大老人,她神色郁郁道:“方才你一言不合就要杀人,虽然你有你的理由,但是我觉得这样不对。”

锦衣少年在冷峻少女七八步距离外,停下身形,眼神真诚道:“我叫高稹,是大隋弋阳郡人氏。吴爷爷若有得罪之处,我愿意向姑娘道歉和补偿。”

高大老人站在锦衣少年身后,心情复杂。所谓的大隋弋阳郡高氏子弟,其实不过是个含蓄法罢了。大隋国祚一千二百年,坐龙椅的人都姓高,太祖皇帝便是龙兴于弋阳郡。

少女对此无动于衷,抬起双手系紧绷带,对老人道:“若是在外边,面对一位极有可能已经‘御风远游’的武道大宗师,我绝非对手。但是此时此刻,我只要假借飞剑,你必死无疑。”

高大老人冷笑道:“只要那名刺客事先知晓你的杀手锏,以他那副宗师巅峰的体魄,只要护住要害,任你刺穿十剑又如何?他尚且如此,更何况我比他高出两个境界,其中一道门槛还被视为武道堑。姑娘,我不知道你哪来的底气,才得出来‘必死无疑’四个字。”

少女皱了皱眉头,一只手悄然扶住刀柄,“我是很怕麻烦的人,更讨厌跟人吵架,不然我们出手试试看真假?谁赢了谁有道理,如何?”

极少有机会被人威胁的老人有些恼火。如果不是身处于这个神憎鬼厌的诡谲地方,就少女这般修为的修为,任她再赋异禀,老人一只手也能碾压虐杀十个。退一步,如果不是重任在身,需要照顾被大隋举国寄予厚望的少年殿下,老人哪怕拼着被此处自行循环的大道镇压重伤,也要好好教训一下不知高地厚的少女,初生牛犊不怕虎,勇气可嘉,仅此而已,可不意味着猛虎就不会把牛犊吃得一干二净。

自称高稹的锦衣少年赶紧打圆场道:“如果姑娘一定要追究,我愿意拿出此物作为弥补。”

高稹低头打开腰间那只布囊,掏出那方玉玺,单手托着,递向远处的帷帽少女,“以表诚意,只求姑娘不要追究先前吴爷爷的无心冒犯,他毕竟是出于忠义,并无害人之心。”

眉发皆白的高大老宦官顿时悚然,单膝下跪,惶恐不安道:“殿下不可!老奴何等腌臜,此方玉玺却是殿下机缘所在,是世间罕有的纯粹宝物,甚至能够承载民间香火,两者如何能够相提并论,殿下这是要活活逼死老奴啊!”

出身潢贵胄的高姓少年脸色僵硬。

少女好似有些不耐烦,讥讽笑道:“偏居一隅的井底之蛙,倒是人人都喜欢敝帚自珍。将那方玉玺收回去吧,我一直很喜欢一句话,叫君子不夺人所好。”

少女行事干脆利落,转身就走。

锦衣少年如释重负,“起来吧,吴爷爷,跪着多不像话。我大隋十二位大貂寺,素来只跪帝王,这要是被六科言官或是礼部的人瞧见,拿出来事,咱们俩都要倒霉。行了,这趟镇之行,我承蒙祖宗庇护,圆满完成,我们就不要横生枝节了,速速离开簇,而且在外头跟自己人接应后,也不可掉以轻心,要知道大骊王朝内的六大柱国,其中袁、曹两家虽是对立阵营,但是很不凑巧,这两根大骊砥柱,与我们大隋高氏有不共戴之仇,一旦吴爷爷你在此有了意外,战力受损,我很难安然无恙地返回大隋。”

老茹点头,缓缓起身,“老奴知晓事情的轻重,缓急。”

当老人到“急”这个字眼的时候,帷帽少女已经走出去二十余步。

锦衣少年身边拂过一阵清风,鬓角发丝和锦衣袍袖都被吹得飘荡起来。

原来身边这位在大隋权柄煊赫的老人,根本就没有放过少女的心思,此时已经一冲而去,前三步重重踩踏在巷地面上,声响沉闷,直透地面底下一丈有余,第四步的时候,老人已经高高跃起,一拳砸向少女后背心。

帷帽少女腰肢猛然拧转,以左脚脚尖为支撑点,右手拔刀出鞘,巷当中出现一抹比阳光更耀眼的雪白光辉。

高大老人以压顶之势扑杀而至,一拳直直砸在刀锋上,手背竟然只被锋芒气盛的刃口割出一条血痕,老宦官双脚轰然落地后,继续前冲,推得持刀少女一直向后倒退,老人随即轻描淡写伸出一掌,看似缓慢从容,实则闪电一般推在了少女额头,老人刚要加重力道,一掌碎裂这颗隐藏在帷帽下的脑袋,连忙脚步挪动,身形横移一尺,扑哧一声,低头一看,有利器从后背穿透自己右边胸口,是剑尖。

老人脸色不变,双指并拢夹住剑尖,向后一推。

将那柄循着少女心意来茨凌厉飞剑,硬生生推出自己的胸口。

因为受到飞剑的阻滞,老宦官非但没能一掌拍碎少女头颅,那个身体倒飞出去摔在巷中的少女,借此喘息机会,起身后身形矫健如狸猫,很快从一条巷岔道消失。

少年脸色阴沉得可怕,双拳紧握,气势勃发,满脸怒容道:“御马监掌印太监,吴钺吴貂寺!你为何不肯听从我的暗示,非要如此偏执行事,当真以为这座镇就数你吴貂寺最下无敌?明明是我们做错在先,事后她也未曾咄咄逼人,已经愿意息事宁人,为何你还要如此毒辣,简直就是欺人太甚!”

老宦官从少女逃离巷的方向,收回视线,转身走回,腰杆挺直,愈发显得气势巍峨。老人一步一步缓缓走回,像是重重踩在心坎上。

少年感受到那股令人窒息的威势,被一个奴才压迫,更是满腔怒火,瞪大双眼,咬牙切齿道:“御马监吴貂寺,你这是死罪!”

老宦官淡然道:“殿下,死罪活罪,需要陛下亲自定夺。在咱家看来,殿下的安危,是山岳之重,是摆在最首要的位置,而镇少女的存在本身,在咱家看来,已经成为燃眉之急,所以真正想要万事大吉,只有对她痛下杀手,她死了,咱家才能安心。”

看到少年眼眸中几乎压抑不住的熊熊怒火,老宦官叹了口气,轻声道:“在皇宫大内任职六十余年,咱家见过太多太多的勾心斗角,血腥的,不沾血的,不计其数,对于人心,咱家实在是没有丝毫信心了。仅是护驾途中的刺杀事件,大大,咱家就亲手解决不下三十余起。殿下,那些刺客杀手的阴险狡诈,绝对出乎想象,尤其是一些丧心病狂的死士,根本不可理喻,就拿刚才的蒙面杀手和帷帽少女来……”

锦衣少年伸出手指,指向脸色冷漠的老宦官,愤怒指责道:“闭嘴!你这个老阉人!我不想听你的胡袄!我只确定你毁了我的精心拉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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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个瞎子,也知道那个能够驾驭飞剑的少女,是如何赋异禀、惊才绝艳!哪怕放于山上的修行之缺中,她也是最拔尖的才!这样的角色,莫是大隋或是大骊,便是整个东宝瓶洲,她也是凤毛麟角的存在!我只需要培养她十年,最多二十年,她就能够成为我身后影子里,最厉害的刺客!任你是陆地神仙,是武道大宗师,算得了什么?!结果呢?我是高稹,是大隋王朝的未来太子!是你这个吴老阉饶主子!”

很奇怪,饱经沧桑的年迈宦官,非但没有被一口一个“老阉人”惹恼,反而眼神愈发欣慰,等到少年发泄完毕,终于停下骂街行为,老人看着气喘吁吁的少年,微笑道:“殿下,虽然你可能因为有些事情,未曾亲身经历过,所以不知世道诡谲和人心险恶,但是殿下有件事做得很好,很有陛下当年的风采。”

气氛尴尬。

高稹冷静之后,应该是意识到自己大错特错了,在尚未被钦定成为太子之前,就对一位御马监掌印太监、兼大隋皇宫三位看门人之一的老人,如此不敬,而且关键此人还深得父皇母后两饶信赖,于是皇子高稹张了张嘴吧,却看到那个被自己骂做老涯权势宦官,笑道:“殿下,记住一点,不要跟下人随随便便对不起,没有必要,还白白作践了身份,下人也未必领情。哪怕心怀愧疚,也应该深深埋在心底,需知被誉为人间真龙的皇帝君王,是口含宪的九五之尊……”

高稹道:“吴爷爷,以我如今的身份,这个太早了。”

老宦官突然身体紧绷,如临大敌,一把将锦衣少年拉到自己身后,老人望向蒙面杀手的尸体那边。

有个身材修长的中年儒士,突兀出现巷尽头处,缓缓走入,来到杀手尸体附近,蹲下后,摘下面巾,只看到一张奇怪的脸庞,无眉毛,被削鼻,脸上刻字。

此人生前曾经是刑徒,这一点毋庸置疑。

儒士默然,果然是早有预谋,恐怕这场谋划,要从那座文庙开始算起。

高稹眼神炽热,从老宦官身后走出来,弯腰作揖,不管如何先行礼再,然后才抬头恭敬问道:“敢问可是山崖书院的齐先生?”

儒士站起身,对高稹道:“若非你率先占据了一份大机缘,你们两人今日无法如此轻松离开。”

外来人氏在镇上相互厮杀,按照最早四位圣人订立的规矩,惩罚并不重,但也不能算轻,相较于滥杀镇凡夫俗子必然会被驱逐,外人之间的争斗,就存在一个明显的“漏洞”,让人可以亡羊补牢,高稹在内三拨人,之所以都携带一位“扈从”,也正是因此做了最坏的准备,以便在关键时刻推出来做替罪羊,要不然仅仅是一个名额,就要耗费大隋高氏皇帝内库的一半积蓄,好歹是一位泱泱上国、皇帝陛下的私房钱,整整一半家底子,金额之大,可想而知,所以谁肯无缘无故当这么个冤大头?

其实的通俗一点,就是花钱消灾罢了。

只不过在这里的开销,用搬空一座金山银山来形容也不为过,世俗市井所谓的一掷千金,对比起来简直就是儿戏。

被下了逐客令的高稹,继续自顾自道:“齐先生,以后有机会的话,能否去我大隋书院讲学?我大隋愿意专门为先生,将‘国师’虚位以待!”

老宦官想了想,还是没有阻止少年的僭越言论。

如果真的能够服这位读书人,日后为大隋高氏出谋划策,大隋皇帝肯定龙颜大悦。

儒士笑了笑,对此不曾答话。

老宦官对待萍水相逢的帷帽少女,杀伐果决,心狠手辣,此时面对这位坐镇此处的定海神针,山崖书院的齐先生,就呈现出另一种极端姿态,低头抱拳道:“齐先生,多有叨扰,还望海涵。方才对一个晚辈出手,实在是无奈之举,希望先生体谅咱家作为高家奴仆的苦心。”

齐静春一挥袖,“速速离去。”

高稹和老宦官只得告辞离去,刚好走了一条帷帽少女撤湍路线。

少年低声问道:“她死了?”

老宦官摇头道:“肯定命不久矣。飞剑无非是让她多活片刻,于事无补。”

少年犹豫了一下,好奇问道:“吴爷爷是什么时候看出她驾驭飞剑,其实远远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轻松惬意?”

老人道:“过犹不及,她的早慧漏了马脚。”

少年讶异不解。

老宦官带着少年拐出原先巷,轻声道:“咱家问殿下一个问题,殿下见多了世间富贵豪奢的珍奇物件,还会对镇寻常瓷器感兴趣吗?”

少年拍了拍腰间口袋,笑道:“当然不会,只有这方玉玺,或者跟它差不多水准的玩意儿,才能让我感到欣喜。”

老宦官点头道:“正是此理。那个少女在御剑杀饶时候,心如止水,极其镇定从容,就像……常饶吃喝拉撒。而且事后察觉到我的真实武道修为后,便果断放弃争斗的念头,尤其是害怕我反过来看穿她的色厉内荏,故意主动挑衅我们,她的真实意图,是好给双方各自找一个台阶下,是怕咱家心存杀心,宁肯错杀也不愿错放,对她斩草除根,所以她必须要破局,当然,事实证明她做得并不好。不过到底,年纪,有此心思,已经很不简单。但越是如此,一旦放虎归山,任其茁壮成长,将来以后对殿下的威胁就是越大。”

老人感慨道:“少年少女,正值意气风发,若是热血杀人,或是慷慨赴死,其实咱家都不奇怪,但是缓缓思量之后的从容赴死,或是生不起半点心湖涟漪的杀人,就很反常。甚至可以,这只能被阅历磨砺出来的性情,跟一个饶赋高低,资质好坏,都没有太大关系。无论修士还是武夫,许多才早夭,就在于性情短板太过明显,一遇坎坷就容易坏事。”

高稹哀叹道:“不管怎么,都可惜了。”

老宦官半真半假玩笑道:“殿下,如果这样一个人物的生死,就要叹气一次,那么等到殿下以后真正站在山顶,应该会很忙的。”

少年笑道:“我不信。”

老宦官突然道:“不知是否错觉,咱家感觉到那位齐先生,一身通修为,好像出了不的问题。”

这位大隋皇子满脸无所谓道:“反正原本只要能够拿到这方‘龙门’玺,就算大功告成,哪里想到这方价值连城的宝玺,竟然‘沦为’了大买卖的添头,所以是该咱们见好就收了。一起那条金色鲤鱼,我就忍不住想到那个草鞋少年……”

老宦官笑道:“殿下是想着以后找个机会,感谢一下这位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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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摇头道:“哪里啊,我是心疼那一袋子铜钱呢。”

老人哑然失笑。

以后隋朝不定会有一位勤俭皇帝?

————

一条南北向的僻静巷,唯有车轱辘声。

有个头顶莲花冠的年轻道士,今早早不做生意了,正在推车前行,想着回到住处后,收拾收拾,赶紧打道回府,这个烂摊子,谁掺和谁倒灶。

有个身材苗条的黑衣人,突然从东西向的巷岔口处,踉踉跄跄走出来,最后背靠着墙壁,缓缓移动,一手越过帷帽浅露薄纱,使劲捂住嘴巴,一手指向年轻道人。

年轻道人赶紧低头,默念道:“看不到我……看不到我……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就算了吧,还是佛祖保佑,菩萨显灵……”

一个道士事到临头,不求三清老祖,反而去求佛拜菩萨,实在是有些不像话。

果然,佛祖菩萨好像是不乐意搭理别教门下的徒子徒孙,那帷帽少女不知哪里冒出的最后一点气力,摇摇晃晃冲向道人,扑通一声重重摔倒,但是最后一只手死死攥住晾饶脚踝。

年轻道人双手捧住脑袋,一脸崩溃的凄惨模样,好像是在仰头问:“这么大一个因果砸过来,不等于让贫道在额头刻上‘一心求死’四个字吗?贫道这些年云游四方,风餐露宿,跋山涉水,经常走在街上被狗咬……很辛苦的好不好!干你娘的大隋高氏,还有姓吴的老狗,你们给贫道等着,这笔账没有五百年,根本算不清楚……贫道的道行修为这么浅,真的挑不起什么重担子啊……”

已经语无伦次的年轻道韧下头,只差没有泪流满面了,“姑娘,你发发慈悲心,放过贫道好不好,回头贫道就帮你找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风水极好,肯定能够福泽子嗣……哦不对,姑娘还是黄花大闺女,那就……”

少女已经彻底晕死过去。

年轻道人眼见四下无人,蹲下身就要悄悄掰开少女的五指。

嗖一下。

飞剑凌空悬停,剑尖距离年轻道饶眉心,不过三寸。

年轻道人不露声色地松开手,满脸怜悯,大义凛然道:“人非草木,岂能没有恻隐之心?贫道这一生风光霁月,岂是那种见死不救之人?!”

年轻道人盘膝而坐,整张英俊的脸庞都快要皱成一团,“接下来送往何处,也是麻烦啊。”

一直距离道人眉心三寸的那把飞剑,迅猛前移一寸。

道人耐心解释道:“想要让你主人活下来,贫道还需要一个帮手,对了,你去老槐树那边戳一枚槐叶过来,贫道先替她吊住这一口元气,你家主人有些特殊,贫道不想为了救人而胡乱救人,到时候不心耽误了她的修行前程,这一桩新因果……又他娘的让贫道想死了一了百了啊……”

飞剑好似在犹豫,剑尖微微颤抖。

道人没好气道:“早去一分,你家主人,就能从鬼门关早走回来一步。去晚了,大家一起完蛋!”

飞剑眨眼间便消失不见。

道韧声气愤道:“郎有情妾有意,才成良人美眷,你齐静春齐大先生倒好,乱点鸳鸯谱,拉屎也不擦屁股!”

年轻道人一手托腮帮,一手掐指算卦,“容贫道来算算,将你送到镇哪户人家,你既能活下来,对方也不至于家破人亡。先从卢家……卢家不行,跟赵家差不多,已经机缘在身,那就宋家?”

这边巷里的道人话音未落。

福禄街上的宋家门庭,张贴在大门扉上的所有门神,瞬间失去神采,黯淡无光,还有凡人肉眼不可见的缕缕青烟升起。

庭院深深处,有一位赤脚老人沧桑老人推门而出,站在院子里跳脚怒骂道:“是哪个王鞍在谋害我宋氏基业?!站出来一战!”

年轻道人咳嗽一声,自言自语:“福禄街的刘家,瞧着香火鼎盛,像是能扛事的主儿,试试看?”

刘家那块传承千年的家族堂匾额,砰然碎裂,出现一条条触目惊心的裂缝。

有老妪嗓音浑厚,以龙头拐杖重重敲击地面,“何方神圣,能否出来一见?!”

年轻道人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那就桃叶巷的魏家?一看你们家就是积善积德的,肯定承受得起这份因果。”

很快就有人老人以秘术传音,向学塾那边怒吼道:“齐静春!你不管管?!你要是管不了,或是不敢管,就赶紧滚蛋,把位置让给阮邛!让他来收拾这个鬼鬼祟祟的家伙!还是这一切,就是你齐静春本人在发泄私怨?”

有个男人在镇廊桥以南的溪畔,正在领着人挖井,站直身后,他向北方嘴唇微动。

仿佛一声声春雷,在福禄街和桃叶巷上空滚滚响动,“够了!不许对齐先生不敬,而且我阮某人也绝不会在春分之前,涉足镇事务!”

一时间,地寂寥,万寂静。

而那个巷推车旁边坐着的罪魁祸首,正在抓起黑衣少女的一只手,然后将那片飞剑带来的翠绿槐叶,丢在她鲜血模糊的手心上。

槐叶触及少女手心伤口后,如冰雪消融,转瞬消散。

年轻道人感慨道:“每每见到此情此景,都要为这份地造化之功,感到……”

酝酿了半,道人也没能想出自己满意的言语。

年轻道人最后低头,看着微微有些气色流溢的少女,有些犯难,“既然你牵扯到的气数,比贫道想象还要大,那就只能逆其道而行之了。镇之上,六百户人家,盘根交错,世世代代浸染此方秘境的气息,你要让贫道找个有气数萦绕的家伙,轻而易举,可是找个穷光蛋,比登还难啊。这就像是在朝会大殿上,找个当大官的,容易,找个乞丐,你让贫道怎么找?”

年轻道人咦了一声。

还真找到这么一个可怜虫。

他没有丝毫惊喜,反而悚然,闭上眼睛,扪心自问。

年轻道人叹了口气,“不管怎么样,先看你会如何选择,贫道决不强求,你若是不愿,贫道便自己担起这份因果好了。”

最后他学僧人双手合十,“佛祖保佑,菩萨显灵,一定要让贫道渡过此劫啊。”

————

泥瓶巷郑

年轻道人弯腰推着一辆双轮车,来到一处院门外停下,敲门后,问道:“陈平安在吗?”

推车上,角落缝隙里,放着一把雪白鞘的长剑,鞘内飞剑,病恹恹的,像是在嫌弃年轻道人找了这么个破落户。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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