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麦疯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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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血色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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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八章 带血的病号服

洗衣房的热气闷得人喘不过气。余麦把最后一件床单塞进滚筒时,发现洗衣机滤网里卡着个东西——半片指甲,染着淡紫色的指甲油。

她想起那个给她塞糖的胎记姑娘,昨吃饭时还炫耀新涂的指甲。现在那姑娘的床上躺着个陌生女孩,手腕上打着\"-11\"的标签。

\"动作快点!\"管洗衣房的孙婆婆敲着铁盆,\"三点前要洗完所有床单!\"

余麦低着头,把沾着黄渍的床单一件件往洗衣机里塞。突然,一件病号服从堆里滑出来,胸口一大片褐色的污渍,编号\"-07\"的标签被撕掉了一半。

她本能地摸向口袋,指尖触到一张对折的纸。孙婆婆转身去开热水阀的瞬间,余麦把纸片塞进了自己的裤腰。

晾衣服时,她躲在大床单后面展开那张纸。纸上的字她认不全,但顶头\"器官捐献同意书\"几个加粗的黑字还是认得的。最下面有个红色手印,指纹已经糊了,像是被血泡过。

\"-07\"——余麦数了数,这是比她早来三的姑娘,昨晚被白大褂推走了。

后颈突然一阵刺痛。余麦回头,看见王干事站在洗衣房门口,白大褂袖口的蝎子别针闪着冷光。

\"你今去菜园。\"王干事的声音像钝刀刮骨头,\"把昨打翻的农药清理干净。\"

菜园的铁门平时都锁着,今却虚掩着。余麦提着水桶和扫把走进去,发现昨被她撒错农药的那片地已经被翻过,枯死的菜苗全不见了,新土上连个脚印都没有,平整得像块案板。

她蹲下来,手指刚碰到土就缩了回来——土里掺了石灰,白花花的颗粒沾在指尖,烧得皮肤发红。余麦在家时见过爹用石灰处理死猪,是能防瘟。

扫着扫着,她发现田垄尽头有道拖拽的痕迹,消失在铁丝网下。网子底部被人掀起个角,刚好够一个人爬过去。余麦的心跳得像擂鼓,她看看四周,监控摄像头都对着藏中央,这个死角刚好拍不到。

铁丝网外的山坡长满灌木。余麦手脚并用往上爬,裤腿被铁丝钩住,\"刺啦\"一声撕开道口子。她感觉腿一热,低头看见血已经流到了脚踝。

半山腰有间废弃的农药仓库,木板门歪斜地挂着。余麦钻进去,里面堆满生锈的喷雾器和发霉的麻袋。她瘫坐在墙角,这才发现手里还攥着那张同意书,已经被汗浸湿了。

仓库墙上有许多刻痕,有些像是用钉子划的日期,还有些歪歪扭扭的字。余麦凑近看,发现是不同笔迹写的\"救命\"和\"妈妈\"。最显眼的是一串用口红画的箭头,指向墙角一个黑洞洞的排水管口。

管口有新鲜摩擦的痕迹,边缘还挂着几根绿色头发——和曼的一模一样。

余麦正要爬过去看,突然听见狗叫声。从木板缝往外看,两个穿保安制服的人牵着狼狗往山上搜来,狗鼻子贴着地,显然是跟着血迹。

她慌不择路,一脚踩穿腐朽的地板,整条腿陷进下面的夹层。拔出腿时,裤子上沾满了暗红色的粉末。余麦突然明白为什么狗叫声停了——这些是残留的农药,刺鼻的气味掩盖了她的行踪。

色渐暗,暴雨前的闷热让仓库像个蒸笼。余麦蜷缩在墙角,听着远处时近时远的搜索声。墙上的刻痕在暮色中变得模糊,只有那些口红箭头微微发亮,像一条用血铺成的路。

当第一道闪电劈下来时,余麦已经爬到了排水管口。管口直径不到一米,里面黑得看不见底,散发着腐烂的恶臭。但她宁愿被黑暗吞没,也不愿被白大褂推上担架车。

雨水从屋顶的破洞灌进来,很快漫过她的脚踝。余麦想起桃教她的手语:食指中指并拢向前,是\"走\";手握拳放在胸前,是\"勇敢\"。

她做了这两个动作,然后头朝下钻进了排水管。

管道内壁滑腻腻的,余麦只能用胳膊肘和膝盖一点点往前挪。黑暗中,老鼠从她手背上蹿过,污水漫到下巴,带着铁锈味的液体渗进嘴角。

不知爬了多久,她的膝盖已经磨得血肉模糊。突然,指尖碰到个硬物,摸起来像个吊坠。余麦把它攥在手心,麦穗的形状即使不用眼睛也认得——是桃的!

这个发现给了她最后的气力。当管道开始向下倾斜时,余麦索性让自己滑下去。污浊的水流裹挟着她,在黑暗中左冲右突,最后\"哗啦\"一声冲出了管道口。

余麦重重摔在一条溪里,湍急的水流推着她往下游漂。她拼命抓住岸边的芦苇,挣扎着爬上岸时,发现自己在一片陌生的玉米地里。

东方的空已经泛白。余麦摊开手掌,桃的麦穗吊坠在晨光中闪着微弱的光。吊坠的穗部可以拧开,里面是空的——存储卡不见了,只剩下一张纸条,上面用眉笔写着:\"十堰 光明巷47号\"。

远处公路上,一块蓝底白字的路牌格外醒目:\"十堰 35km\"。

余麦把吊坠戴在脖子上,一瘸一拐地向公路走去。身后的山坡上,\"野麦子之家\"的白墙在晨曦中像个巨大的墓碑。而在她前方的路旁,一株野麦子从水泥裂缝中探出头,金黄的穗子随风轻摆,像是在为她指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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