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
“原来如此......“威廉摸着下巴，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这子艳福不浅啊。“
杜兰干笑两声，脸上的肥肉跟着颤抖：“呵呵，我也这么觉得。那么威廉伯爵，能否告诉我......“
“看在你这么上道的份上......“威廉突然收敛笑容，语气变得异常凝重，“我就勉为其难告诉你吧——黑暗要降临了。“
“什么？！“杜兰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又因体重重重跌坐回去，“黑暗？什么意思？“
威廉站起身，走到窗前。他背对着杜兰，声音低沉得像是从地狱传来：“死亡与灾祸即将席卷这片土地。“
杜兰的呼吸骤然粗重，肥胖的手指因为用力显得格外苍白。他猛地站起身，玻璃高脚杯被撞翻在地，殷红的酒液如同鲜血般在地毯上蔓延。
“不！我不信！“他的声音撕裂般尖锐，脖颈上的青筋暴起，“一定有办法规避...一定有！“臃肿的身躯颤抖着向前倾，“你知道源头对不对？告诉我！“
威廉却突然轻笑出声。他优雅地转动手腕，酒杯中残余的酒液竟开始逆流，重新回到杯子里。
“冷静点，我亲爱的杜兰。“他的声音带着毒蛇般的嘶嘶尾音，“或许黑暗降临...并非全然是坏消息？“
“什...什么意思？“
“你忘了光明太阳教会的《预言》了吗？“威廉的指尖划过杯沿，酒液表面浮现出微型的太阳图腾，“『当永夜吞噬最后一缕晨光，神只将从灰烬中重生』。“
杜兰的瞳孔剧烈收缩。古老的经文片段突然在脑海中闪现——那些被他当作愚民谎言的布道词。
“光...与暗...“他喃喃自语，肥厚的嘴唇颤抖着，“你是...这不仅仅是末日...“
威廉将酒杯倾斜，酒液在落地前化作一群闪烁着金光的蝴蝶，扑向窗帘缝隙透入的阳光。
“而是...新生。“
厚重的云层如幕布般撕裂，一轮血色的残阳悬于际，将整个房间浸染成瑰丽的暗红。
“看啊。“威廉的声音带着某种神谕般的韵律，“太阳出来了。“
杜兰怔怔地望着窗外。雨后的城市正在夕照中苏醒，每一处水洼都倒映着燃烧的空。
——原来改变，从来不是非黑即白。
暮色如融化的琥珀般流淌在宅邸的石阶上。费蒙德拄着手杖微微欠身，蓝宝石杖头在夕阳下泛着病态的光晕：“虽然临近黄昏，但总算是放晴了。杜兰大公那边...就劳您多费心了。“
洛尘颔首，目送老人与尼尔渐行渐远的背影。两饶影子被斜阳拉长，最终扭曲成一道铁栅栏的形状。
他正要转身，衣袖却被轻轻拽住。
贝蒂攥着围裙边的手指关节发白，圆框眼镜后的眸子闪烁着不安的光。洛尘能清晰看见她睫毛的颤动——像受惊的夜蛾扑打在灯罩上。
（她在害怕...害怕那位大公吗？）
若是半年前，或许她还会对杜兰大公的“青睐“受宠若惊。但如今，她的世界早已被另两种事物填满：书页间干燥的墨香，以及...眼前这位接纳自己纵容自己鼓励自己的先生。
“柯特先生，那位大人会不会...“她的声音细若蚊呐，仿佛怕惊动暮色中潜伏的怪物。
洛尘的手掌轻轻落在她发顶。这个动作让女仆瞬间绷直了脊背，却又在嗅到他袖间熟悉的雪松气息后，如解冻的溪流般缓缓放松。
“无妨。“他的拇指拂过她耳边一缕翘起的碎发，“有我在，还有...“目光扫过走廊阴影处静立的埃里克（或者，披着埃里克皮囊的威廉），“...我们忠实的管家先生。“
贝蒂的耳尖泛起樱色。她低头盯着自己擦得锃亮的皮鞋尖，却没躲开主人停留在她发间的手。
暮光中，新栽的玫瑰丛沙沙作响，像是某种温柔的承诺。
突然——
“哎哟喂！我的人见人爱的帅脸啊！“
埃里克夸张的哀嚎声从门廊阴影里传来。这位向来稳重的管家此刻正一瘸一拐地走来，整齐的燕尾服皱得像被揉烂的报纸，领结歪到耳后，最可笑的是——他苍白的脸颊上赫然印着几道鲜红的爪痕，活像被什么暴躁的动物挠过。
贝蒂的忧虑瞬间被惊愕冲淡：“埃里克先生！您这是？......“
“别提了！“老管家扶着腰，龇牙咧嘴地摆摆手，“刚才宅邸里溜进来一只凶神恶煞的野猫，肥得跟个毛线团似的！我本想把它请出去......“他故意拉长声调，朝洛尘挤了挤眼睛，“结果这狡猾的家伙，居然假装温顺让我摸肚子，趁我不备——“
他猛地一个转身，模仿猫颇动作，结果“咔嚓“一声，老腰真的闪到了。埃里克顿时僵在原地，表情扭曲：“嘶......这下真成笑话了。“
贝蒂再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镜片后的眼睛弯成月牙，先前的阴霾一扫而空。她扶了扶眼镜，悄悄往洛尘身边靠了半步：“那...那只'凶神恶煞'的野猫，最后被您赶走了吗？“
“当然！“埃里克挺直腰板（随即又疼得龇牙咧嘴），得意洋洋地捋了捋乱糟糟的头发，“也不看看我是谁！虽然那肥猫挠坏了我最好的领带，还打翻了书房两瓶墨水......“他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补充，“但我用珍藏的鱼干，成功把它引走了，现在莱因哈特宅邸安全了！“
（威廉这个家伙.....这是在意有所指？）
贝蒂的笑声清脆如风铃，在暮色中荡开一圈圈涟漪。夜风卷着落叶掠过三人之间，洛尘的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手腕上的银色手链——那条细如发丝的银链缠绕着他的腕骨，银链细若发丝，却坚韧异常。黑色石头里面流转着星云般的暗芒，偶尔闪过一道血色的细纹，像是封印在其中的生命正悄然窥视外界。
贝蒂的目光被吸引过去。她歪着头，眼镜后的眸子闪烁着好奇的光：“柯特先生，这是......“贝蒂不自觉地屏住呼吸。某种本能在尖叫着让她远离，可好奇心却驱使她伸手，“是好特别的手链。“
（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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