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总在清晨六点半准时被窗外的鸟鸣唤醒。推开纱窗时，桂花碎雨般落在窗台，混着晨露的清甜。这座南方城的秋，连空气都像是浸了蜜的丝绸，轻轻裹住每个醒来的瞬间。
厨房飘来焦糖拿铁的香气，咖啡机发出细碎的轰鸣。我赤脚踩在木质地板上，看阳光穿过纱帘在瓷砖上织出菱形的光斑。这样的时刻总让我想起祖母的樟木箱，里面压着褪色的旗袍和泛黄的照片，连樟脑丸的气息都带着岁月沉淀的温柔。
“早安。” 身后传来低沉的嗓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陈树的手搭在我肩上，指节轻轻蹭过我后颈的碎发。他总我的头发像晒干的稻草，可每次梳理时又会把我散落的发丝心收进玻璃罐里。
咖啡机突然发出尖锐的声响，我手忙脚乱去关开关，滚烫的牛奶溅在手背上。陈树立刻握住我的手腕，用凉水冲淋时，他的睫毛在晨光里投下颤动的阴影。“心点。” 他的语气像在责备，却又带着让人沉溺的宠溺。
我们坐在飘窗上喝咖啡时，楼下传来收废品老饶吆喝。三轮车叮叮当当碾过梧桐叶，金黄的碎片被车轮带起，在空中划出慵懒的弧线。陈树突然笑出声，这声音像他老家的打谷机。我望着他眼睛里流转的琥珀色光斑，突然觉得这样的时光应该被装进琥珀里，永远凝固。
午后常去街角的旧书店。店主人是位戴圆框眼镜的老先生，总在藤椅上打盹，脚边蜷着只三色猫。我喜欢在堆满旧杂志的角落看书，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书页上投下细碎的光斑，空气里漂浮着油墨与灰尘的气息。
那我正翻看一本 1987 年的《读者》，陈树突然蹲在我面前。他从帆布包里掏出个牛皮纸袋，里面是晒干的银杏叶标本。“昨在公园捡的。” 他指尖抚过叶脉，纹路在阳光里清晰可见，“你看，这片像不像蝴蝶翅膀？”
我忽然想起去年深秋，我们在西湖边的梧桐道上散步。他突然把我推进树影里，金黄的落叶簌簌落在我们头上。“接住秋。” 他笑着张开双臂，发梢沾着细碎的阳光。那一刻的画面在记忆里反复播放，像老式放映机的胶片，每一帧都带着温暖的光晕。
傍晚回家的路上，陈树突然停在卖糖炒栗子的摊前。他执意要买，闻着香味就想起时候。摊主是个戴毛线帽的老太太，皱纹里嵌着笑纹。“多给你加点蜂蜜。” 她往纸袋里撒糖霜时，蒸汽模糊了陈树的眼镜片。
我们坐在运河边的石凳上吃栗子，暮色中的河水泛着粼粼波光。陈树突然指着对岸的灯火：“你看，那些光点像不像星星落在水里？” 我顺着他的手指望去，忽然觉得整个世界都变得温柔起来，连晚风都带着甜腻的桂花香。
周末常去城郊的陶艺馆。拉坯机旋转时，陶土在掌心渐渐成型，这种触感总让我想起揉面团的温暖。陈树总学不会控制力度，捏出来的杯子歪歪扭扭，却坚持要刻上我们的名字。“这样才独一无二。” 他鼻尖沾着陶土，话时会不自觉地皱鼻子。
有次他突发奇想，要做个存钱罐。我们花了整个下午塑形，最后却烤出个裂开的陶罐。陈树懊恼地蹲在窑炉前，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我轻轻碰了碰他的背，他突然转身抱住我，陶土蹭在我衣服上，留下浅灰色的痕迹。
“其实这样也很好看。” 我摸着裂痕，“像闪电划过夜空。” 陈树愣了愣，突然笑起来，眼睛弯成好看的月牙。后来他把陶罐摆在书架最显眼的位置，要提醒自己 “完美不是必须的”。
某个细雨绵绵的午后，我们在陶艺馆遇到位老匠人。他布满老茧的手在陶土上翻飞，讲起年轻时在景德镇学艺的日子。“手艺饶活儿，急不得。” 他的声音像老旧的留声机，“就像这雨水，要慢慢浸润，才能让泥土听话。”
陈树听得入神，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未干的陶土。我望着他专注的侧脸，忽然觉得岁月就该如此缓慢而坚定，像陶土在指尖慢慢成型，最终成为独一无二的存在。
深秋的某个清晨，我在衣柜深处翻出件驼色大衣。这是去年陈树送我的生日礼物，当时他这颜色像落叶堆里的夕阳。我穿上时，衣摆扫过地板，带出阵细微的沙沙声。
陈树正往面包机里放切片，回头看见我，眼睛突然亮起来。“真好看。” 他走过来帮我整理衣领，指尖的温度透过布料传来，“像从老电影里走出来的人。”
我们决定去城南山坡看红叶。车窗外掠过成片的稻田，稻穗在风中轻轻点头，像在和秋打招呼。陈树把车载音乐换成班得瑞的《秋之私语》，钢琴声流淌时，他忽然握住我的手。
“还记得第一次约会吗？” 他忽然开口，“你穿了件米白色毛衣，在咖啡馆门口转圈，裙摆扫过满地梧桐叶。” 我笑起来，那年的场景在记忆里愈发清晰：他站在梧桐树下，阳光穿过叶子在他肩头跳跃，像撒了把碎金。
山路蜿蜒时，陈树突然把车停在观景台。我们下车时，山风卷着红叶扑面而来。极目远眺，漫山遍野的红枫像燃烧的晚霞，谷底的村庄升起袅袅炊烟。陈树从后备箱拿出相机，要拍张合影。
“看镜头。” 他按下快门时，我忽然踮脚亲了亲他的脸颊。照片洗出来后，他总这是他最喜欢的瞬间 —— 我的笑容里藏着深秋的阳光，而他的耳尖微微泛红，像被晚霞染过的云。
冬至那，陈树突然提议去拍雪景。我们裹得像粽子似的出门，发现雪已经积了很厚。他童心大发，抓起雪团就要砸我，却在半空突然停住。“怕你着凉。” 他笑着把雪团捏成兔子形状，放在路灯下。
我们沿着护城河漫步，路灯在雪地上投下暖黄的光晕。陈树忽然哼起《inter onderland》，走调的旋律惊飞了树上的麻雀。我笑到肚子疼，他却一本正经地：“这是艺术创作，要用心聆听。”
路过便利店时，他坚持要买关东煮。我们站在店门口大快朵颐，热气在玻璃窗上凝成白雾。陈树突然在雾气上画了颗爱心，又歪歪扭扭写上 “永远”。我望着那两个字慢慢模糊，忽然觉得有些东西已经刻进了时光里，不会被风雪掩埋。
回家的路上，陈树突然背起我。他的呼吸在寒夜里凝成白雾，脚步踩碎积雪发出咯吱声。我把脸埋在他围巾里，闻到熟悉的雪松香气。“累吗？” 我轻声问。他摇摇头：“你比去年轻了。”
那晚上，我们窝在沙发上看老电影。陈树的手在我发间轻轻摩挲，我能听见他均匀的呼吸声。窗外的雪静静飘落，像无数白色的蝴蝶在夜色中起舞。我忽然觉得，这样的时光就该被心收藏，如同收藏一片最完美的银杏叶标本。
春节前的某个傍晚，我在整理旧物时发现本日记。泛黄的纸页间夹着片枯萎的桂花，香气早已消散，只剩下褐色的痕迹。陈树凑过来看，突然笑出声：“这是我们第一次约会时你别在胸前的那朵。”
日记里记录着初遇时的悸动：“他今穿了件藏青色毛衣，笑起来时眼睛里有星星。” 陈树把下巴搁在我肩头，轻声：“原来我在你眼里这么闪耀。” 我笑着捶他，却在他眼底看到了同样的温柔。
年夜饭是在陈树老家吃的。他妈妈做了满满一桌菜，腊肉的咸香混着米酒的甜香，在温暖的厨房里发酵。席间他爸爸突然起陈树时候的糗事，他耳尖泛红的模样让我想起初见时的模样。
零点钟声敲响时，我们在院子里放烟花。夜空被染成七彩，陈树突然握住我的手，掌心的温度比烟花更炽热。“新年快乐。” 他轻声，烟花的光在他眼底流转，“未来的每个新年，我都想这样和你一起过。”
春日的某个午后，我在公园长椅上看书，陈树突然发来消息：“快看窗外。” 我抬头时，看见他抱着束向日葵穿过草坪，阳光在花瓣上跳跃，像撒了把碎金。
“怎么突然买花？” 我笑着接过花束，向日葵的香气清淡而温暖。他挠挠头：“路过花店时，觉得这颜色像你的笑容。” 那一刻，我忽然想起我们初遇的那个秋，他站在梧桐树下，阳光也是这样温柔。
我们坐在长椅上晒太阳，陈树突然指着远处的风筝：“时候总觉得风筝线是束缚，现在才明白，那是让它飞得更高的依靠。” 我望着蓝上飘着的蝴蝶风筝，忽然觉得我们的故事就像这风筝，在时光的风里越飞越高，却始终被爱紧紧系着。
故事写到这里，窗外的樱花正簌簌飘落。陈树端着茶进来，杯底沉着片完整的樱花。“春要过去了。” 他望着窗外。我忽然想起去年秋的银杏叶标本，此刻正躺在书桌上的玻璃罐里。
“每个季节都有它的美。” 我握住他的手，指腹轻轻摩挲他掌纹里的茧，“就像我们的故事，每个瞬间都值得被收藏。” 陈树笑起来，眼睛弯成好看的月牙，“那我们要一直这样慢慢走下去，收藏更多的瞬间。”
我望向窗外，樱花在春风里跳着最后的圆舞曲。忽然觉得，这样的时光就该如此温柔而缓慢，像老唱片里的爵士乐，每个音符都值得细细品味。而我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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