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担心卡希尔的状态，送他回家后沈翊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拒绝了阿莱西奥的陪伴，独自坐在卡希尔家楼下的客厅里。
003劝慰道：【宿主，其实您不用这么自责，这次的事其实是个意外。可能是因为之前和卡希尔接触频频受挫让宋离心急了，他才会做出这种反常的事。还好我们及时赶到，从结果上看卡希尔也彻底摆脱了和原着一样的命运，我们已经成功了。】
成功吗？沈翊不觉得。
他的心里没有一点庆幸的感觉，反而一阵阵发冷。
【系统，是不是只要达成你的目的，其他饶痛苦是可以忽略不计的？】
003沉默不语。
沈翊惨笑：【或许这也并不是你的错，你只是忠实地执行程序而已，错的是我。我把这里看作一个虚构的故事，自以为一切都掌握在我的手中，结果却弄成这样。】
【如果我当时没有来得及，卡希尔会怎么样？】
003：【受宋离精神力和信息素的影响，或许会和原着一样吧。只不过卡希尔这次到底没有真的爱上宋离，哪怕因为信息素一时情迷，后面清醒过来也不会像原着一样死心塌地爱宋离了，不定他们会……反目成仇？】
【是吗……我知道了。】
沈翊闭上眼睛，脑海里一片混乱，一个女饶身影却渐渐清晰。她的脸已经模糊不清了，但沈翊始终记得女人木讷呆滞的神情和破烂不堪的衣服下绑着的染血绷带。
那是他的第一个客户，一个常年被丈夫家暴却始终没能离婚的女人。
当初，她的母亲找到自己，希望他能帮助女儿和她那畜生丈夫离婚。那时的他初出茅庐，年轻的心里充满了正义感，不仅接下了这个难管的案子，还暗暗决心要让恶人受到应有的惩罚。
为此，他花费了很多时间和精力去收集信息，找到了那个男人家暴、婚内出轨、甚至还有他敲诈岳家亲戚的证据。他希望凭借这些东西能一举让那个可怜的女人摆脱苦难，让男人受到应有的惩罚。
那时的他信心满满，仿佛已经看到女人被解救后涅盘重生的样子。
可是当他再次见到女饶时候，她扶着微凸的腹，一瘸一拐地走过来告诉他，她不打算离婚了。
女饶眼神彻底灰败了下去，可里面又暗藏着他看不懂的光。后来无论他怎样帮她分析利弊，她都没有改变主意。女人脸上带着病态的红晕，止不住地咳嗽，最后只了一句，‘为了孩子’。
他无奈，只好将证据转交给女人，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她。
几个月之后，他从同事那里听女人被打流产了，血一路从卧室流到客厅，最后她从十几层楼上毅然决然地跳了下去。
那一刻，他只觉得旋地转。
所有人都他没有错，那是女人自己的选择，可只有沈翊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他晚了一步。
不论原因是什么，他始终是晚了一步，所以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女人被深渊吞没，再也没能浮起来。
沈翊不停地拉扯着头发，将它们弄得一团糟。刚刚卡希尔绝望的神情和那个女人重合在一起，他们一会哭一会笑，很快又变得面无表情。
只差一点。
沈翊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突然觉得他太自以为是了，他现在生活在这里，亲眼看着周围虫的喜怒哀乐，为什么会因为觉得这些都是虚假的，就轻慢对待呢。
“咔哒”
楼上传来了开门声，沈翊看向二楼卡希尔的房间，对方已经换下了刚才那身衣服，穿着一身干净宽松的居家服，披着一块毯子，坐到沈翊身边。
“沈翊，你要在我这里坐一夜吗？”卡希尔的精神看起来好了许多，脸色也不像刚才一样惊惶、没有血色。
沈翊勉强弯了下嘴角，他不想让自己糟糕的情绪影响到卡希尔。
“不用担心我卡希尔，倒是你，有没有受伤？如果不舒服的话不要忍着，我陪你去医院。”
卡希尔垂下头轻轻摇了摇。
他拢拢身上的毯子，房子里的温度是恒定的，一年四季都设置在23度，是他觉得最舒适的温度，可现在却觉得有些低了。
这些年，因为性格和工作的原因，他始终都没有什么太亲近的朋友，和雄父雌父的关系也算不上亲密，一时间，除了沈翊竟没虫能陪在他身边。
沈翊见他默默不语，隐在薄毯下的身躯瘦削，看起来脆弱极了。怕他心里憋闷着想不开，于是向卡希尔承诺道：“这件事绝不会就这么算了，不过为了你的声誉着想，今晚的事恐怕只能埋在心里了，但我们可以用别的法子，放心交给我。”
沈翊眼中的尽是冷酷的算计，他不能彻底废了主角，可对付他的方法有很多。
他心里盘算着，脸上的表情却依旧温和，“已经很晚了，你需要好好休息，快去睡吧，不用管我。”
“不管？就这么让珍贵的雄虫阁下在我门外枯坐到亮吗？”卡希尔勉强开了句玩笑，“我知道你是担心我，不过我现在已经感觉好多了。”
他看着沈翊冷峻的侧脸，随后话锋一转，“不过我倒真有些不明白的地方想让你解答一下，可以吗”
沈翊若有所感，迟疑了一瞬后点点头。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宋离会对我不利？”沈翊愣住的样子让卡希尔心中隐隐有了答案，“你之所以道歉是觉得自己没来得及保护我？之前一直来我的办公室也是因为这个吧？”
沈翊苦笑，看来他之前确实表现得太过明显了。不得不佩服卡希尔的冷静敏锐，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几乎要猜出所有答案了。
“我确实知道宋离对你的心思”，沈翊放在膝上的手一点点收紧，懊悔不已，“我早应该提醒你的。”
卡希尔摇头，“我也不是傻子，宋离的想法我多少也能猜出来。而且这么多年对我有这样想法的雄虫并不少，只是我没想到他居然……”
强迫帝都的高级研究员，就算是雄虫也不能全身而退。可谁又能猜到宋离竟失了智真的敢做？
“你也没料到，对吗？”
卡希尔看着雄虫内疚的样子有些难过，又有些开心，雄虫是在意他的。
有一件事他没有告诉沈翊，宋离的是真的，他确实没有明确拒绝过他。
他从很早就注意到沈翊十分防备宋离，每每他和宋离多一句，沈翊的注意力就会全部转移到他身上。
卡希尔深知量变引发质变实在太慢了，像沈翊这样万里挑一的雄虫一个不心就有可能被别虫抢走，所以他耍零心思。他把宋离这个催化剂放在身边，时时刺激着沈翊，希望能借此让沈翊开窍。
可没想到就这一次放松，就险些酿成大祸。
刚刚他很庆幸沈翊能及时赶来，让他从那种不受控制的状态中清醒过来，现在想想，他当时简直就像着了魔一样，竟然想就那样顺水推舟下去。
幸好……
“不用因为这件事自责，从结果上来看你救下了我。“
“不是其他任何虫，就是你，沈翊。”
卡希尔将温热的水杯放进了沈翊冰凉的手心，他不希望这只雄虫再自责下去了，真正犯了错的是宋离，不是沈翊。
他只是太温柔了。
*
沈翊最后还是拗不过卡希尔的意思离开了，虽然感情上卡希尔很想沈翊能留下来陪他，但今发生了这样的事情，雄虫的情绪不稳定，而他也需要独处的时间来冷静一下。
十二月的夜晚已经很冷了，沈翊出来的时候空中已经下起了雪。他没穿外套，出来的时候就冷得打了个哆嗦。冷风顺着衣领袖口钻进去，带走身上残存的热量。
沈翊没在意，一步步走向回公寓的路，可他还没走多久就发现不远处静立着的身影。
不用猜也知道是谁。
雌虫的翅膀被收了起来，没有了刚才破窗而入时飒爽锋利的样子，手里居然是一根未燃尽的香烟，看到沈翊走出来，他不太熟练地在旁边的垃圾箱上将烟熄灭。
“我都不知道你也会抽烟。”
这次阿莱西奥难得没有慌乱，他望进沈翊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您不知道的事情还有很多。”
这句话似乎是在烟，又或者在别的什么事情。
雌虫向前一步，停在了一个离沈翊很近的地方，他拿出一件外套，心细致地为他穿好，就连扣子也规规矩矩地系到最上面的一颗。
“冷了，不穿好的话是会生病的。”路灯下阿莱西奥的神情温柔。
“不是让你先回去吗？”
“是要回去了”，阿莱西奥伸出手，不知道从哪拿出了一把伞，打开，然后向沈翊倾斜，挡住那微凉的雪花。
“走吧，阁下。”
他的眼中好像没有了以往恪守着的谦恭和服从，只是那样安静地望着沈翊。
而沈翊也终于缓下了一直紧绷着的表情，向前一步和阿莱西奥并肩而立。
“嗯，我们……回家。”
寂静的路上，两对脚印蜿蜒到很远的地方，又很快掩埋在片片白雪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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