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冰冷。永恒的黑暗。
意识如同沉在墨海深处的顽石,在无边的虚无中缓慢复苏。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千刀万剐般的剧痛,提醒着这具躯壳的残破与濒临崩溃。
阿牛艰难地“睁开”了“眼”。
没有光。只有永恒的、令人窒息的漆黑。身体仿佛失去了重量,又似被无形的巨手攥紧,在一种粘稠的、几乎感觉不到移动的“漂流”中沉浮。覆盖着暗紫鳞甲与骨刺的残躯,此刻只剩下勉强维持人形的焦黑骨架与粘连的少许暗红筋肉,表面覆盖着一层厚厚的、冰冷刺骨的宇宙星尘,如同裹尸布。丹田位置,那轮吞噬了星核本源、曾短暂爆发出无上威能的灰白光轮,此刻沉寂如死,只余一点米粒大的灰白微光在核心深处缓缓明灭,如同风中残烛,维系着最后一丝生机与这具躯壳的微弱联系。
冷。深入骨髓、冻结灵魂的冷。不是星骸废墟那种灼热后的死寂,而是真空宇宙纯粹的、抽离一切生机的绝对冰寒。体内,吞噬自毒龙蜥的紫瘴雷煞、骨蝎的污秽血煞、赤幽的阴寒魂煞、以及星骸废墟的血祭污秽与阴煞本源…这些曾经狂暴冲突的力量,在灰白光轮沉寂与宇宙冰寒的双重压制下,如同被冻结在琥珀中的毒虫,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死寂的平衡。然而,这平衡脆弱得如同薄冰,任何一丝扰动,都可能引发彻底的崩解。
“还…没死透…”残存的意志烙印传递出模糊的念头,带着劫后余生的茫然与深入骨髓的疲惫。熔岩巨眼的诅咒、星骸崩解的毁灭洪流、空间通道的撕扯…一幕幕在濒临溃散的意识中闪过,最终只剩下无边黑暗与刺骨的冰冷。
他试图调动一丝力量,哪怕是灰白光轮那微弱的余晖。然而,回应他的只有丹田深处死水般的沉寂,以及经脉中冻结煞气传来的、针扎般的刺痛。
漂流。永恒的漂流。时间失去了意义。只有身体各处传来的、永无止境的撕裂痛楚,以及宇宙深寒对残存生机的缓慢抽离,提醒着存在本身正走向终结。
就在意识即将再次沉入无光黑暗的瞬间——
一点极其微弱的、带着湿润气息的……淡蓝……光晕……如同黑暗幕布上刺破的针孔,突兀地……出现在视野的尽头!
那光晕如此微弱,却在这绝对的黑暗中显得如此刺眼!它并非静止,而是在缓缓……放大!如同一个正在靠近的、巨大的……淡蓝色……水泡?!
阿牛死寂的雷瞳猛地收缩!求生的本能如同被火星点燃的枯草,瞬间燎原!他用尽灵魂深处最后一丝力气,残存的意志疯狂地冲击着丹田那点沉寂的灰白微光!
“动…过去!!!”
“嗡——!!!”
或许是感应到了那淡蓝光晕中蕴含的、迥异于宇宙死寂的磅礴水属生机,灰白微光极其微弱地……跳动了一下!
一股微弱却精准的灰白死寂之力,如同被唤醒的毒蛇,瞬间刺入阿牛残破躯壳仅存能动的一条左臂骨骼深处!这条手臂的筋肉早已碳化剥落,只剩下覆盖着星尘与焦痕的森森臂骨!此刻,在灰白之力的强行驱动下,覆盖臂骨的星尘簌簌剥落,五根尖锐的骨指猛地……张开!如同垂死野兽最后的挣扎,朝着那淡蓝光晕的方向……极其艰难地……划动了一下!
仅仅一下!却如同在粘稠的沥青中拨动!阿牛残破的身躯,在宇宙虚空中极其微弱地……改变了一丝……漂流的方向!
这一点点改变,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在引力的微妙牵引下,被急速放大!
那巨大的淡蓝“水泡”在视野中急速放大!它并非体,而是一层笼罩着整个星域的、厚达不知多少万里、呈现出半透明淡蓝色泽的……水元……界膜!界膜内部,氤氲的水汽浓郁得如同实质的云雾,隐隐可见其中缓缓旋转、流淌的巨大水团与星陆轮廓!一股浩瀚、湿润、带着磅礴生机的……水属法则气息,如同温暖的洋流,穿透了冰冷的宇宙真空,隐隐传来!
生路!蕴含生机的世界!
阿牛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渴望!然而,那层看似柔和的水元界膜,在急速靠近中,却散发出强大的排斥之力!如同无形的屏障,要将这污秽、死寂、充满不祥气息的“异物”拒之门外!
速度太快!残破的身躯如同失控的陨石,狠狠撞向那淡蓝的界膜!
“砰——!!!”
沉闷的巨响在真空中无声传递!粘稠坚韧的水元界膜被撞得向内深深凹陷!巨大的排斥之力如同亿万只柔韧的巨手,狠狠拍在阿牛身上!
“咔嚓!”本就濒临解体的焦黑骨架再次传来碎裂声!覆盖表面的星尘被震飞,露出底下更加狰狞的裂痕!巨大的冲击力让阿牛眼前一黑,意识几乎再次溃散!
然而,就在这撞击的瞬间——
丹田深处,那点沉寂的灰白微光,在感应到界膜中蕴含的、精纯浩瀚到难以想象的……癸水……精粹本源时……猛地……一跳!
一股源自本能的、冰冷贪婪的……吞噬欲望……压倒了沉寂!灰白微光骤然……亮了一丝!一股微弱却极其精准的吸力爆发,如同最阴毒的根系,瞬间……刺破了那层坚韧的界膜防御,贪婪地……攫取了一丝精纯的……癸水本源!
“滋——!”
如同冷水滴入了滚油!
这缕精纯的癸水本源被吸入阿牛残躯的刹那——
异变陡生!
阿牛体内那些被宇宙深寒与灰白之力勉强冻结、维持着脆弱平衡的诸多煞气——紫瘴雷煞的狂暴、污秽血煞的侵蚀、阴寒魂煞的冰冷、血祭污秽的怨毒、星骸阴煞的死寂——如同被投入了强酸的火药桶!
“轰——!!!”
平衡……瞬间打破!
狂暴的煞气冲突在癸水本源的“引燃”下轰然爆发!如同亿万头被囚禁的凶兽挣脱了枷锁,在阿牛这具残破的躯壳内疯狂撕咬、冲撞、湮灭!
剧痛!超越之前所有痛苦的剧痛!阿牛发出无声的惨嚎!焦黑的骨架剧烈震颤,表面瞬间布满蛛网般的裂痕!仅存的筋肉如同投入熔炉的冰雪,飞速消融!丹田位置,那点灰白微光在狂暴的冲突中疯狂闪烁,传递出混乱与不稳!
这具躯壳,再也承受不住了!
“噗!”
巨大的排斥之力终于彻底爆发!阿牛残破的身躯如同被弹弓射出的石子,被那坚韧的水元界膜狠狠……弹飞!
然而,就在他被弹飞的轨迹上,一块仅有丈许大、通体呈现出深邃墨蓝色泽、如同礁石般悬浮在界膜边缘的……残破石碑……赫然在望!
石碑表面覆盖着厚厚的宇宙冰尘,却依旧能辨认出两个残缺不全、却苍劲古朴的巨大古篆:
“玄…水…”
玄水界?!
阿牛的残躯不受控制地撞向那块石碑!他用尽最后一丝清醒,灰白之力强行驱动的左臂骨爪,带着同归于尽般的狠厉,狠狠……抠向石碑表面那两个古篆文字的凹陷处!五根锋利的骨指,深深嵌入了冰冷的石质之中!
“咔嚓!”
骨指与石碑撞击,发出碎裂的脆响!但阿牛死死抠住!
就在骨爪触及石碑、沾染上自身污血与残留煞气的瞬间——
石碑深处,一股微弱却清晰的共鸣波动传来!其上镌刻的残缺古篆,如同被血液激活,瞬间亮起一抹极其黯淡的……墨蓝幽光!
这幽光一闪而逝!
然而,就在这光芒亮起的万分之一刹那——
丹田深处,那点因吞噬癸水本源而引动煞气暴乱、正疯狂闪烁的灰白微光,如同嗅到了血腥味的鲨鱼,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贪婪吸力!
目标……不再是界膜逸散的癸水精粹!而是……这块残破界碑本身蕴含的、更加古老精纯的……玄水界……本源烙印!
“嗡——!!!”
一股无形的、法则层面的吸力,顺着阿牛抠入石碑的骨爪,狠狠……刺入了石碑核心!
“滋啦——!!!”
如同烧红的铁钎刺入了玄冰!石碑内部沉寂了不知多少万年的玄水界本源烙印,在这股源自更高位阶的灰白吸力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一丝精纯到极致、蕴含着玄水界部分法则根基的……墨蓝色……本源之力……被蛮横地……撕扯出来,瞬间……没入了阿牛的丹田,被那点灰白微光……贪婪吞噬!
“轰——!!!”
灰白微光在吞噬了这缕界碑本源后,光芒瞬间炽烈了数倍!一股强大的力量反馈而出,强行镇压了体内部分暴走的煞气冲突!
而与此同时——
阿牛被界膜弹飞、又借界碑稍滞的身躯,终于……突破了那层坚韧的淡蓝水元界膜!
“噗!”
如同穿透了一层粘稠、冰冷、带着荆棘的水膜!
身体猛地一沉!粘稠浓郁到如同液态的水汽瞬间包裹全身!一股庞大到无法想象的水压从四面八方狠狠挤压而来!
阿牛残破的身躯如同断翅的鸟儿,朝着下方那片无垠的、呈现出深邃墨蓝色的……浩瀚……界海……急速……坠落!
冰冷!刺骨的冰冷!带着浓郁咸腥气息的海水瞬间灌入口鼻!巨大的水压如同无形的巨手,狠狠攥紧全身每一寸骨骼!体内刚刚被灰白微光强行镇压下去的煞气冲突,在这极致水压与癸水精粹的刺激下,再次变得蠢蠢欲动!
他挣扎着,在粘稠冰冷的海水中艰难地抬起头。
映入眼帘的景象,让他残存的意志烙印都为之冻结!
头顶,是厚重无比、流淌着淡蓝水元光晕的界膜穹。下方,是深不见底、墨蓝如渊的浩瀚汪洋,一直延伸到视野的尽头。
而就在这片死寂的、仿佛凝固了亿万载的墨蓝界海之上——
“哗啦——!!!”
“哗啦——!!!”
“哗啦——!!!”
无数道庞大如山岳的……恐怖阴影……正缓缓地……破开墨蓝色的海水……浮升而起!
这些阴影形态各异,有的如同巨鲸,有的如同巨龟,有的则扭曲怪诞难以名状!但它们都有一个共同点——庞大的身躯之上,缠绕着无数条粗大无比、闪烁着幽暗符文的……玄黑色……金属锁链!锁链的另一端,深深扎入下方无垠的墨蓝界海深处,仿佛连接着世界的根基!
每一道阴影散发出的气息,都带着洪荒般的古老与沉重,远超之前遭遇的任何存在!它们如同沉睡了亿万载的守卫,被界碑本源的异常波动与灰白微光的吞噬气息……惊醒!
无数道冰冷、死寂、带着审视与绝对威压的……意念……如同无形的巨网,瞬间……笼罩了正在海水中急速坠落的……渺身影!
玄水界海……苏醒了它的……囚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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