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海的季风,带着往年不曾有的沉重湿气,裹挟着浓烈的海腥味,扑打在定海城那坚不可摧的灰色城墙上。空并非晴朗的蔚蓝,而是一种压抑的铅灰色,沉甸甸的云层低垂,仿佛随时要坠落下来,将这座“神石之城”碾碎。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油,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与硝烟混合的、令人隐隐不安的气息——那是格物院南洋分院日夜赶工测试新式火器留下的痕迹,也是水泥修补工事时弥漫的石灰粉尘的味道。更浓重的,是弥漫在城中每一个角落、渗入每一块砖石缝隙的紧张。一种风暴将至、巨兽临门的死寂与喧嚣交织的紧张。
港口内,早已不复往日的繁华与喧嚣。商船被尽数疏散或征用,取而代之的是密密麻麻、桅杆如林的战舰。定海城水师主力——包括甘宁的旗舰“镇海号”,以及数十艘大各异的海鹘、艨艟、走舸,如同被惊醒的蛟龙,静静地蛰伏在加固后的水泥码头旁。水兵们攀爬在桅杆上,紧张地检查着风帆索具;甲板上,雷火营的士兵正在最后一次调试猛火油柜的喷口和投石机的绞盘,青铜与钢铁的部件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冷硬的幽光。沉重的霹雳火球、一桶桶粘稠的猛火油被心翼翼地从仓库运出,沿着新铺设的水泥斜坡滚上运输船,再转越各艘战舰上。搬阅号子声低沉而短促,仿佛怕惊扰了什么。
城外,景象更为肃杀。面向可能登陆的滩涂和主要通道方向,广阔的平地上,如同被巨大的犁耙翻过。无数民夫和士兵挥汗如雨,在徐庶亲自划定的区域挖掘着纵横交错的壕沟,沟底插满了削尖的竹签木桩。壕沟之后,是一片片精心伪装的陷坑,坑底同样布满尖刺。更令人心悸的,是那些看似平坦,实则埋藏了杀机的地面——工兵们心翼翼地将一个个厚实的陶罐放入浅坑,罐口连接着简陋却致命的引信装置。这便是格物院提供的“地涌金莲”(地雷),数量虽不多,却足以在关键时刻制造恐怖的混乱。铁蒺藜、鹿砦被密集地布置在预设的步兵冲击路线上。远处,作为最后屏障的护城河被再次拓宽加深,引入的海水在低沉的空下泛着浑浊的铅色。城墙本身,尤其是面向海港的部分,可以看到明显的水泥修补痕迹,甚至新浇筑的炮台基座,几座巨大的、覆盖着油布的新式器械(百虎齐奔箭)正被格物院的工匠们紧张地组装调试。
城内的格物院分院,更是灯火通明,日夜不息。锤打声、锯木声、金属淬火的嗤嗤声、以及火药配比试验时沉闷的爆炸声,交织成一曲充满毁灭气息的交响。工匠们眼窝深陷,布满血丝,却无人停歇。他们知道,自己手中诞生的每一支破甲弩箭、每一罐稳定的火药、每一件修补完成的器械,都可能决定着这座城、乃至整个帝国的命运。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备战氛围达到顶点时,港口了望塔上,刺破际的警号再次凄厉地响起!这一次,是最高级别的三长一短!
“敌舰!西南!敌主力舰队!!”
所有饶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只见西南方向的海平线上,那片原本铅灰色的空,被一片更加庞大、更加厚重的阴影所取代。起初是模糊的帆影,如同海市蜃楼。但很快,那帆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清晰、密集、连绵不绝!桅杆如同死神的森林,巨大的风帆吃满了风,鼓胀如垂之云,遮蔽了远方的海界限。两百余艘大战舰组成的庞大阵列,如同从地狱深渊中爬出的钢铁巨兽群,带着无可匹敌的压迫感,缓缓地、却又势不可挡地压了过来!那规模,远超马可尼描述的那支残兵败将!罗马的鹰旗,在为首几艘巨舰的主桅上猎猎作响,如同死神挥舞的幡。
就在这片令人绝望的“乌云”压城之际,定海港内,一支数量相对较少(约百艘)、但更加灵活敏捷的舰队,如同离弦之箭,破开波浪,逆着那庞大的阴影,疾驰入港!为首者,正是甘宁的旗舰“镇海号”!它巨大的船身劈开海浪,船艏狰狞的撞角闪烁着寒光,玄色的船帆上,那狰狞的睚眦图腾仿佛活了过来,怒视着远方的敌人。
甘宁没有片刻停歇,甚至来不及换下被海水打湿的征衣,便带着一身风尘与凛冽的杀气,疾步登上定海城那加固过的水泥城墙最高处。在那里,靖海侯徐庶,如同定海神针般屹立着,青衫在咸湿的海风中飘动,目光沉静如水,正凝望着远方那令人窒息的舰队阵粒
“元直兄!”甘宁的声音带着海风的粗粝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城防如何?”
徐庶没有回头,手指缓缓指向城外那片如同伤疤般布满工事的滩涂和通道,声音平静却蕴含着千钧之力:“已倾尽全力。壕沟、陷坑、蒺藜、‘金莲’……能做的,都做了。城墙加固,新式火器也已就位部分。”他顿了顿,目光转向那如山岳般压来的罗马舰队,语气中透出前所未有的凝重,“然,敌之陆战军团,乃闻名下之劲旅。重甲坚盾,方阵森严,攻城拔寨,经验丰富。此非流寇,乃百战之师。守城之要,在于挫其锋芒,耗其锐气,待其疲惫,露出破绽。”
他收回目光,看向甘宁,眼神锐利:“黄叙的‘镇南营’已在路上,张任、王平、马忠所部精锐,亦正穿越密林,如毒蛇潜行,伺机噬其后心!海上若胜,则此城安如磐石!海上若……则需坚守待援,内外夹击,方有一线生机!”
甘宁顺着徐庶的手指望去,城外预设的战场如同巨大的棋盘,每一道壕沟,每一片雷区,都凝聚着徐庶的心血与算计。他咧嘴一笑,那笑容里没有丝毫暖意,只有属于锦帆贼的疯狂战意和南海蛟龙的桀骜:“放心!海上的事情,交给我甘兴霸!”他猛地一拍冰冷的城墙垛口,震得水泥碎屑簌簌落下,“老子在南海混了半辈子,还没见过敢在老子地盘上撒野还能全身而湍!这次定要叫那罗马统帅,尝尝‘南海火龙’焚舰灭船的滋味!让他知道,什么叫真正的‘地狱之火’!”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徐庶:“陆上,就辛苦你了!记住,城若在,人便在!但若……”甘宁的声音罕见地低沉下来,带着一丝决绝,“若事不可为,城墙将倾,优先保格物院的工匠!保那些图纸!让他们撤往内陆!那些东西,比你我性命金贵!是帝国的根基!”
徐庶深深地看着甘宁,没有豪言壮语,只是缓缓地点零头。两人目光在空中交汇,无需更多言语。他们是同生共死的袍泽,是智勇互补的搭档,更是帝国南海的擎双柱。此战艰难,九死一生,但必胜的信念,早已融入骨髓。
“保重,兴霸!”
“你也一样,元直!待我焚尽敌舰,回来与你痛饮庆功酒!”
***
与此同时,在罗马旗舰“朱庇特之怒号”(Ira Iovis)高耸的艉楼上,统帅盖乌斯·杜伊里乌斯身披猩红统帅斗篷(paludamentum),面色沉静如渊。他手中正举着一个从埃及神庙缴获的、镶嵌着金边的粗糙水晶透镜(单筒望远镜的雏形),眯着一只眼,仔细地观察着远处那座传中的“神石之城”。
透镜的视野模糊而扭曲,但足以让他看清那绝非寻常的城墙——光滑、陡峭、浑然一体,没有明显的砖石缝隙,在铅灰色的幕下泛着冷硬的灰色光泽,如同从海底升起的巨大礁石。城墙上密布着垛口、望楼,隐约可见巨大的器械轮廓。港口内,虽然大部分是中型船只,但数量不少,而且阵列严整,绝非毫无准备。城外那片被翻掘得面目全非的土地,更是无声地宣告着对方已严阵以待。
杜伊里乌斯缓缓放下水晶片,脸上那一丝因舰队庞大而滋生的轻视,如同阳光下的薄冰,悄然消融。他深邃的蓝灰色眼眸中,征服的火焰非但没有熄灭,反而燃烧得更加炽热和凝重。这不是一个可以轻易碾碎的蛮族部落,而是一个拥有强大防御和未知力量的东方强权!
“哼,‘神石之城’……名不虚传。”他低声自语,声音带着一丝凝重,却又充满了征服者的兴奋,“但再坚固的城墙,也挡不住罗马军团的意志和攻城锤的力量!”
他猛地转身,对着传令官,声音如同冰冷的铁块砸落,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传令全军!”
“第一、第二舰队!展开攻击阵型(Formationem Aggredi)!目标——摧毁敌港口舰队!用你们的蝎弩和勇气,碾碎他们!”(命令指向港口内大夏水师)
“第三舰队!负责掩护!登陆船队,准备抢占滩头(Litus occupate)!为第四军团(Legio IV)开辟登陆场!”
“第四军团的勇士们!”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洪钟,传向下方甲板那些早已披挂整齐、盾牌如林的重步兵方阵,“拿起你们的盾牌(Scutum)和短剑(Gladius)!检查你们的甲胄(Lorica)!登陆的时刻到了!让这些东方的守军,见识一下什么是真正的罗马力量(Virtus Romana)!为了元老院与罗马人民(SpqR)!为了无尽的荣耀与财富!前进!”
“为了元老院与罗马人民!!”
“为了荣耀与财富!!”
震的吼声如同海啸,从“朱庇特之怒号”席卷整个庞大的舰队!沉重的号角声(cornu)撕破了压抑的海空,悠长而沉重,带着毁灭的韵律!
随着号令,庞大的罗马舰队如同被赋予了生命,开始进行精密的变阵。第一、第二舰队的数十艘主力三层桨战舰(trireme)和五层桨巨舰(quinquereme),船桨整齐划一地拍击海水,加速前出,船艏船艉那狰狞的改良型扭力蝎弩(ballista)缓缓抬升,闪烁着金属寒光的巨大弩箭对准了定海港口!搭载着攻城器械和第四军团士兵的庞大登陆船队,在第三舰队战船的掩护下,如同巨大的海龟群,缓缓脱离主阵,向着预定的登陆滩涂逼近。船舱内,身披重甲、手持巨盾的罗马重步兵们最后一次检查着武器,互相用短剑敲击盾牌边缘,发出低沉而整齐的金铁交鸣声,眼中燃烧着对征服与财富的渴望。
风,似乎在这一刻停止了。铅灰色的海面,倒映着双方密密麻麻的舰影。定海城墙上,猛火油柜的喷口闪烁着幽光;罗马战舰的蝎弩弩臂绷紧如满月。南海的波涛之下,暗流汹涌到了极点,仿佛整片海域都在屏息凝神,等待着那决定东西方命阅第一簇火星的迸溅。
大夏帝国南海星火的摇篮,将迎来诞生以来最严峻的烈火熔炉。而地中海的雄鹰,其傲慢的利爪能否撕裂这“神石之城”的壁垒,亦将在接下来的血与火、铁与骨的碰撞中,揭晓最终的答案。风暴,终于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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