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窟的主祭坛裂成了三瓣,坛底渗出的赤红浆液混着黑渣,空气里弥漫着焦油掺铁锈的怪味。裴渺盘坐在碎裂祭坛正中,三道赤金烙印在胸口突突直跳,皮肉底下像塞了块烧红的铁砧。
周围七根合抱粗的赤火晶柱全爬满了霜纹。晶柱里原本翻腾的纯阳地火被几缕墨绿的瘟气缠绞,凝成了半固体的浆块。火蝎营的副尉捂着手臂伤口靠在晶柱根,牙缝里漏着咒骂——他刚伸手想引道赤火疗伤,寒气竟顺着指头往心脉钻!
“焚窟的火煞眼……被冰髓毒蚀穿了!”青燎嘶吼着捶打冰封的晶柱面,“百草阁和控尸宗的杂碎!把枯泽河底的阴尸毒灌进霖脉!”
青鼎侍踩着满地的冰碴碎石绕到祭坛后头,新淬的玉腰绷在蛇皮甲里,腰窝那道蛇焰印的边缘有些发青——古神尸肺腑深处涌来的水煞太阴寒,撞得她血脉里的赤火精元隐隐作痛。她捏着半块裂开的火精石,刚凑到祭坛裂口——
“别碰!”月织姬冻玉似的手拦住她腕子,“坛底渗的是五行逆冲的煞浆,沾上就蚀骨。”
话音没落,祭坛裂口突然鼓出个墨绿色脓泡,“啵”地炸开!毒浆溅在青鼎侍鞋尖的蛇皮甲上,滋滋冒起黑烟。她疾退两步,腰窝的蛇焰印猛地一烫!
*
焚世窟深处,赤流火海翻沸如炼狱。
裴渺半身浸在岩浆湖里,只露出精赤的肩颈。胸口三道赤金烙纹正对着熔浆深处悬浮的金甲尸将——那具十丈高的赤铜甲胄周身缠满暗红光链,每道链条尽头都钉着块颜色各异的古神尸骸碎片:青木肝叶、黑水肾精、赤火心脉、白金肺络、黄土脾髓。
他每吸一口炽烫的硫烟,胸口的烙纹就亮三分。炉膛深处淤积的冰煞毒浆被焚化,散作丝丝黑烟从口鼻溢出。可一股更诡异的吸力正拽着他五脏往下沉——那是钉在金甲尸上的古神尸骸碎片透过煞链传来的呼唤:
_“……肝木藏生机……肺金锐可破玄关……”
“……心火熔万物……肾水冰魂养玉魄……”
“……脾土纳山河……”
温热如母胎的低语在脑髓深处萦绕,五脏六腑生出奇异的麻痒。裴渺猛地攥紧岩浆底的赤火晶石——古神尸的残念在诱他炼化五行尸髓!
“屏住心窍!”丹阳宗主焦雷般的喝声炸开湖面,“神尸养尸骸为饵,妄图借五煞逆乱之际重聚元神!若任你引煞炼五行融进尸骸,他枯竭的内腑便重新活转!”
裴渺胸口烙纹剧颤!金甲尸腰腹的煞链骤然绷直,五块尸骸碎片嗡鸣旋转!赤火心脉碎片竟被引力牵动,猛地朝裴渺胸前烙引撞来!
“轰——!”火浪炸空!裴渺被心脉碎片的凶煞撞得倒飞!岩浆湖底裂开深壑,青木、黑水两块尸髓趁机钻入裂缝!
“水木遁地!”青焱长老第三目绽开血丝,“是控尸宗的五行炼尸法!他们要抢这两块补自己根基!”
*
枯泽河上游,幽髓尸坑。
腐烂的巨藤绞成祭台,上面铺满了刚剥下的赤铜卫人皮。墨崖枯瘦的身影正站在祭台中央,左脸新植了块青木尸肝皮,右臂嵌着半截黑水尸肾晶。墨绿的蛊虫在血肉缝合处钻进钻出。
“裴渺……你炼的金甲尸将抽不干五煞……”他举起嫁接的虫蚀臂,指间跳跃着新夺来的水木精元,“控尸宗才是古神尸的真正继承者!待我炼化肾水肝木,便——”
话戛然而止。
祭坛四周的腐藤猛地爆裂!藤皮下露出密密麻麻的赤铜符文——竟是焚窟埋的伏煞火符!
滔火浪瞬间吞没墨崖!
火光中,一道霜白身影踏过燃烧的藤渣。月织姬指尖凝着道半融的冰剑,剑尖滴落的尸油燃着火苗。她背后裂开的尸坑深处,几缕精纯的水木尸髓气正被冰魄锁着,丝丝缕缕汇入她腕脉寒环。
“控尸蛆虫……”月织姬冰魄之力裹挟着新吞的尸水精华,悄然封向焚窟方向,“也配碰地髓元?”
*
焚窟煞眼核心。
裴渺撞塌的半截晶柱压着腿。青鼎侍正撕开他焦黑的裤腿,蛇牙棱镖狠狠刮掉腐肉。胸前的金甲尸烙引滚烫,青木、黑水两块尸骸的感应断了,剩下赤火、白金、黄土三块碎片悬在岩浆里乱转。
“肝木肾水……是谁截了?”青鼎侍药膏抹在他撕开的伤口上,火辣辣地疼。
裴渺喉头滚动,古神尸的蛊惑再度缠绕:
_“五行缺二……经脉必溃……”
“……只炼心火亦可焚……”
“助吾聚形……赐你不朽……”
滚烫的耳语催动肺腑内息。裴渺眼底赤红——神尸心脉碎片的煞力几乎撕裂胸腔!他猛地抬掌抓向那块搏动的赤火尸髓——
“不可!”
霜气如刀切下!月织姬踏火浪而至,冰魄凝成的锁链缠住他手腕:“火髓若入体,神尸复苏便成定局!到时不需他亲自动手,失衡的五行煞气就能搅碎你躯壳!”她腕脉寒气裹着刚夺来的水木精元,勉强牵制着暴躁的火煞。
就在此时,金甲尸将足下的熔岩猛地塌陷!整片赤浆湖底裂开漆黑深壑——一条裹着土黄色胃囊残骸的尸藤从地脉里钻出,毒龙般卷向裴渺后腰!
第五块古神尸脾土残骸!控尸宗竟将最核心的土行尸髓深埋地肺!
裴渺被迫撤回抓火髓的手格挡尸藤,胸口的烙引金光骤暗。失衡的金火二煞在经脉里冲撞撕扯,丹炉如同被熔岩灌入冰窟!
“哇——!”带金丝的脓血喷在月织姬素白的衣襟。
青鼎侍后腰的蛇印突然灼如炭火!腰窝那道盘蛇烙引深处隐隐传来古神尸腑脏的搏动,蛇口处亮起微弱土黄色光芒——埋进她腰骨的蛇腥药膏里竟掺着土行尸髓的碎屑!
“灶膛!”她猛地撕开裴渺焦烂的衣襟,滚烫的腰贴向他胸口煞脉混乱处——腰窝蛇印与赤金烙引狠狠撞在一处!
土火相生!
古神尸呼唤的五行循环瞬间被这缕土煞续上!金甲尸腰腹的煞链光芒爆射!白金、赤火、黄土三块残骸被强力吸向裴渺胸口!
裴渺胸口烙引烫如岩浆,经脉内五行煞流却陡然圆融贯通!
“蠢货!五行齐活,神尸就要醒了!”丹阳宗主目眦欲裂,九道焚火柱齐轰金甲尸!
火柱熔穿金甲!在煞链与三块尸髓即将贯入裴渺身体的刹那——
金甲尸胸腔内猛地炸出圈圈混浊的灰光!所有赤金尸纹全化作污秽泥流!三道煞链应声崩碎!
半空中三块尸骸碎片像死肉般坠落!
焚长老的火柱正砸在那摊灰泥上,溅起漫黑浆!
“金甲尸体内……早被瘟毒蚀透了!”青鼎侍捂着腰窝蛇印踉跄后退——那点土黄光芒暗如死灰,“神尸的五行尸髓……根本经不起炼化……”
祭坛下陷的深坑里。裴渺单膝跪在黑泥中,胸前烙引光芒熄灭。
坑底腐尸泥浆里,缓缓浮出张扭曲的灰泥面孔——正是古神尸湮灭前的怨毒残像!它对着裴渺嘶吼无声的诅咒,最终溃散成满地泥点。
熔岩湖归于死寂。
青鼎侍腰上的蛇印彻底暗沉。月织姬腕骨内的水木精华悄然冻结。点煞台上那座金甲尸将仅剩的铜渣缓缓沉入岩浆。
唯有祭坛废墟的泥浆深处,一点无人察觉的五色煞气正渗入焚世窟的地脉,如同潜伏的毒龙。
百丈深的地肺岩层中,半截枯焦的指骨缓缓收拢。骨节中央缠着缕污浊的五色烟气——正是古神尸真正留下的“五行引煞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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