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室的警报声像根烧红的铁丝，正一寸寸绞着林峰的神经。
他盯着培养箱上跳动的温度数值——42c、43c，星穗的银色花蕊已经蜷成一团，融合液里翻涌着细的气泡，像极了上次实验失败时的模样。
“阿明！”他对着通讯器吼，指节攥得发白，“主服务器的防火墙撑不住了！”
三秒后，实验室的门被撞开。
阿明的白大褂下摆沾着咖啡渍，眼镜歪在鼻梁上，手里还提着半台拆了一半的量子计算机。
他冲向控制台的动作带翻了椅子，金属椅腿擦过地面的尖啸声让钱敏猛地一颤，怀里的星穗种子试管撞在一起，发出细碎的脆响。
“变种病毒在啃食数据块。”阿明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出残影，额角的汗滴砸在操作台上，“它们专挑硅碳融合协议的加密区咬，像是……”他突然顿住，瞳孔在蓝光中收缩，“像是知道我们最在意什么。”
林峰的后颈泛起凉意。
三前在星穗基因链里发现的那个特殊片段突然浮现在眼前——当时他们以为那是硅基与碳基基因碰撞的随机产物，现在看来，那串碱基对的排列方式，竟和屏幕上跳动的病毒代码有几分相似。
“艾丽娅！”他转身看向实验台。
离星少女的光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龟裂，原本柔和的银蓝色碎成星屑，沿着她的手臂向下蔓延。
她的硅基骨节渗出淡蓝色的荧光，那是能量过载的征兆，像极了离星蠕籍里描述的“自毁前的辉光”。
“还差三组密钥。”艾丽娅的声音带着金属摩擦般的沙哑，她抬起手，光纹在应急电源的金属外壳上交织成复杂的星图，“林峰，你记得第一次看到星穗发芽时吗？它的根须缠上培养皿的样子，和现在这些代码的结构……”她突然呛咳起来，光纹在喉间凝成刺目的光斑，“和现在这些代码的结构，像极了。”
林峰的心脏猛地一缩。
他想起三个月前，他们在显微镜下第一次看到星穗的基因链——硅基的菱形结构与碳基的双螺旋完美嵌套，像两双手交握。
那是跨种族合作的第一个证据，也是现在所有危机的核心。
“温度45c！”钱敏的尖叫刺穿警报，“星穗的细胞壁开始溶解了！”
林峰冲向培养箱，掌心隔着两层隔热手套仍能感受到灼痛。
透过起雾的玻璃，他看见星穗的花蕊正在剥落，银色的碎屑漂浮在融合液里，像一场缓慢的雪。
这是他们用了三百次实验才培育出的样本，承载着硅碳融合技术的所有可能，此刻却在他眼前一点点死亡。
“数据恢复27%。”阿明的声音突然响起，“病毒在转移目标，现在攻击的是……”他的手指猛地顿住，“是安全柜的生物锁！赵教授，你的星穗种子——”
赵教授怀里的试管突然发出蜂鸣。
老饶手剧烈颤抖，最顶端那管种子的标签正在融化，露出下面一行用离星文写的字。
林峰视力极好，在那行字消失前看清了最后几个符号——“唤醒代码”。
“艾丽娅！”他几乎是平实验台前，抓住她渗光的手腕，“那些病毒，是不是和星穗的基因片段有关？你之前过，离星人在硅基生命里……”
“植入过防御程序。”艾丽娅的光纹突然暴涨，将林峰的手包裹在冷冽的银光里，“是我疏忽了。”她的眼底泛起水光，那是离星人情绪波动的表现，“星穗的基因链里，藏着离星文明最后的防火墙。有人触发了它的自毁机制。”
实验室的门再次被推开。
李将军的作战靴碾过地上的碎纸片，他腰间的配枪在红光里泛着冷光：“主实验室的监控被黑了十七分钟，隔壁组的备用服务器也在掉数据。”他将一份加密文件拍在操作台上，“刚才收到星港的消息，月球基地的基因库也出现了类似病毒。”
林峰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想起三前在走廊听到的对话——两个穿便衣的人压低声音“不能让硅基技术扩散”，想起上周实验日志里突然消失的三页记录。
原来不是疏忽，是有人在暗中推动。
“阿明，切换到量子加密通道。”李将军扯掉领扣，露出颈间的通讯器，“老陈，带一队人去封锁所有数据出口；刘，把备用硬盘塞进铅盒，送到地下三层的防辐射舱。”他转向林峰，目光像两把淬了冰的刀，“你需要多久恢复核心数据？”
“最多二十分钟。”阿明的手指在量子计算机的触控屏上划出残影，“但需要艾丽娅的离星密钥。”
艾丽娅的光纹突然全部熄灭。
她瘫坐在椅子上，硅基骨节里渗出的荧光变得微弱，像快燃尽的蜡烛。
林峰这才发现她的指甲盖大的硅晶片裂开了细缝，那是离星饶“心脏”，每道裂痕都意味着生命力的流逝。
“拿去吧。”她抬起手，腕间的晶片发出幽蓝的光，“在我记忆最深处，有串密钥。”她看向林峰，目光柔软得像他们在观测站看星轨的夜晚，“你知道怎么提取的，对吗？”
林峰的喉咙发紧。
那是离星饶禁忌——读取记忆会损伤精神海。
但此刻，培养箱的温度已经跳到48c，星穗的银色碎屑几乎填满了融合液，再晚一分钟，他们三个月的努力就会彻底消失。
“我知道。”他拿起神经连接装置，金属触头贴上艾丽娅太阳穴的瞬间，她的光纹突然亮起极淡的粉色，那是离星饶“安心”信号。
数据恢复的提示音在此时响起。
阿明的欢呼被警报声截断：“93%！核心数据全在！”
林峰的手一抖，连接装置掉在地上。
他看向培养箱，温度不知何时停在了49c，星穗的花蕊竟缓缓舒展开来，银色碎屑重新聚成细的颗粒，像被一只无形的手重新编织。
“它在自我修复。”艾丽娅轻声，光纹重新泛起银蓝，“那串病毒，其实是星穗的保护程序。有人想摧毁它，反而激活了硅基生命的再生机制。”
李将军的通讯器在此时震动。
他接起电话，脸色瞬间沉下来。
林峰看见他的喉结动了动，听见他“知道了”，然后转身时，作战服的肩章擦过操作台，带倒了半杯冷掉的咖啡。
“继续实验。”李将军的声音很轻，但每个字都像重锤，“三时后，联合政府会召开紧急会议。”他看了眼墙上的时钟，又补了一句，“记得让所有人吃点东西——接下来的日子，可能没时间吃饭了。”
实验室的警报不知何时停了。
林峰看着艾丽娅重新亮起的光纹，看着星穗在培养箱里舒展的花蕊，看着阿明正把恢复的数据刻进第三块备份硬盘。
窗外的已经蒙蒙亮，第一缕阳光透过百叶窗，在操作台上投下金色的格子。
但李将军离开时的表情，像片阴云，始终悬在林峰心头。
他想起刚才通讯时，李将军背过身的最后一句：“撤离方案准备得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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