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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漂流与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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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雨,混合着咸腥的海水,无情地砸在萧墨的脸上、身上。他的身体蜷缩在严重倾斜、半沉入水的甲板角落,瑟瑟发抖。眼前是一片狼藉:断裂的桅杆、破碎的船板、散落的杂物浸泡在浑浊的海水里。爹爹萧远山昏迷不醒地躺在不远处,脸色苍白如纸,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贺爷爷趴在断裂的桅杆旁,一动不动,那只独眼紧闭着。师叔柳寒烟靠在船舷边,嘴角的血迹被雨水冲刷成淡红色,她紧闭双眼,似乎在竭力抵抗着内伤和残留的蚀脉引余毒。而他的阿姐萧清漓,正伏在他身前,背上衣衫破碎,露出几道被撞击撕裂的血痕,气息同样微弱。

巨大的恐惧和无助感,像冰冷的海水一样包裹着萧墨。他记得那毁灭地的强光和冲击,记得船被抛飞又砸落的恐怖震荡,记得阿姐在最后时刻用身体死死护住他的温暖…然后,就是这片冰冷的死寂和绝望。

“阿姐…爹爹…贺爷爷…师叔…”萧墨声地、一遍遍地呼唤着,声音带着哭腔,在风雨和海滥呼啸中显得那么微弱。没有回应。只有雨水滴落和海浪拍打残破船体的声音。

不能这样!墨儿不能害怕!阿姐和爹爹都受伤了!贺爷爷和师叔也需要墨儿!的心里,一股倔强的火苗被点燃。他想起阿姐教他练剑时的话:“墨儿,遇事莫慌,先看看自己能做什么。”

萧墨用冰凉的手用力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和泪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心翼翼地挪动身体,避开甲板上尖锐的木刺和散落的杂物,先爬到姐姐萧清漓身边。

“阿姐…阿姐醒醒…”他轻轻推了推姐姐的肩膀,又凑近姐姐耳边呼唤。萧清漓长长的睫毛颤动了一下,却没有醒来,只是发出一声微弱的呻吟。萧墨伸出手,探了探姐姐的鼻息,虽然微弱,但还在!他松了口气,又心地检查姐姐背上的伤口。伤口被海水泡得发白,边缘有些红肿。他想起以前自己摔破膝盖时,师叔会用干净的布擦干再敷药。

他环顾四周,在漂浮的杂物中看到了一块被海水浸透、但还算干净的布片(可能是之前包裹干粮的)。他费力地爬过去,捡起布片,又爬回姐姐身边。用尽吃奶的力气,拧干布片里冰冷的海水(虽然还是湿的,但比直接泡着好),然后心翼翼地、笨拙地去擦拭姐姐背上伤口周围的水渍。他的动作很轻很轻,生怕弄疼了姐姐。

擦了几下,他又想起什么,手伸进自己怀里,摸索了半,掏出一个被油纸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东西——那是他偷偷藏起来的最后半块硬邦邦的粗粮饼子。他心地剥开油纸,把饼子掰成更的碎块,然后凑到姐姐苍白的唇边,声哄着:“阿姐…吃一点…吃了就有力气了…”

萧清漓在昏迷中似乎感觉到唇边的食物和弟弟焦急的呼唤,下意识地微微张开了嘴。萧墨眼睛一亮,赶紧把一块饼子塞进去。看着姐姐无意识地咀嚼吞咽,他脸上终于露出一点喜色。

喂了姐姐几块饼子后,萧墨又爬向爹爹。爹爹的呼吸更弱了,嘴唇都失去了血色。萧墨学着刚才的样子,用湿布片擦了擦爹爹冰冷的脸,又费力地掰开爹爹的嘴,塞进去一块饼子。他趴在爹爹胸口,耳朵贴着爹爹的心口,仔细听着那微弱的心跳声,心里默念:“爹爹要加油…爹爹最厉害了…”

接着是贺爷爷。萧墨爬到贺连城身边,发现贺爷爷的身体还是温热的!他惊喜地推了推贺连城:“贺爷爷!贺爷爷!”贺连城那只独眼艰难地睁开了一条缝,眼神涣散,看到是萧墨,嘴唇动了动,似乎想什么,却只发出一声模糊的呻吟。萧墨赶紧把剩下的饼子碎块塞进贺爷爷嘴里:“贺爷爷吃!吃了就好了!”贺连城无意识地吞咽着。

最后是师叔柳寒烟。师叔的脸色最差,手腕上那道灰白色的毒线似乎又在隐隐作痛地波动。萧墨爬到师叔身边,用湿布片心地擦去师叔嘴角的血迹。他记得海婆婆过,师叔的毒暂时被花露压制了,但还没好透。“师叔不怕…墨儿在…”他声着,像哄孩一样,轻轻拍了拍师叔冰凉的手背。

做完这一切,的萧墨已经累得气喘吁吁,浑身湿透,冷得直打哆嗦。但他看着暂时都还有气息的亲人们,心里稍稍安定了一些。他爬到甲板相对高一点、积水少一点的地方,蜷缩起身体,抱着膝盖,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海面依旧汹涌,风雨未歇。身后的方向,那个吞噬梁屿和光柱的巨大漩涡正在缓缓平复,但依旧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气息。空阴沉,能见度很低。他们的破船如同无根的浮萍,随着海浪起伏,船底进水的“汩汩”声如同催命的鼓点。

食物没有了。淡水也没有了。船在缓慢下沉。爹爹他们伤势严重,急需救治…怎么办?

巨大的难题沉甸甸地压在萧墨的肩膀上。他咬着嘴唇,眉头紧紧皱着,努力开动脑筋。贺爷爷过,大海很大,但总会有船经过…要发出信号!

信号!萧墨眼睛一亮!他想起贺爷爷教过他,在海上遇险,可以点火发出浓烟信号!可是…船都这样了,哪里还有干柴点火?而且雨这么大…

他又想起海婆婆那只能发出很大声音的大海螺…可惜没有了…

突然,萧墨的目光落在了自己湿透的鞋子上,鞋尖上那个银铃还在!在昏暗的光线下,银铃反射着微弱的光芒。

声音!也可以发出声音求救!

萧墨立刻脱下那只湿漉漉的虎头鞋,解下鞋尖上的银铃。他把银铃紧紧攥在手心,爬到了倾斜的、靠近海面的船舷边。

“叮铃铃…叮铃铃…”他用尽力气,一下一下地、有节奏地摇晃着的银铃。清脆的铃声在风雨和海滥咆哮中显得那么微弱,几乎瞬间就被淹没了。

“叮铃铃…叮铃铃…”萧墨没有放弃。他固执地、一遍又一遍地摇晃着。胳膊酸了也不停。他相信,只要不停地摇,总会有人听见的!就像他在家时,摇着铃铛叫阿姐一样!

时间一点点过去。风雨似乎了一些,但色也彻底暗了下来。黑暗如同巨大的幕布,笼罩了无边无际的、翻腾着墨色海滥绝望之海。寒冷和饥饿如同毒蛇,啃噬着萧墨的身体和意志。摇晃银铃的手臂早已麻木,只是凭着本能还在机械地重复着。

爹爹、阿姐、贺爷爷、师叔…依旧昏迷不醒。船体又下沉了一些,冰冷的海水已经漫到了他的脚踝。

“叮铃铃…”铃声越来越微弱,带着孩童力竭的颤抖。萧墨的身体蜷缩在船舷边,眼皮沉重得如同灌了铅。他好冷,好饿,好想睡觉…

不行!不能睡!睡着了,阿姐他们怎么办?墨儿要保护他们!

他用牙齿狠狠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剧痛带来一丝短暂的清醒。

“叮铃铃…”

就在这微弱的铃声几乎要被黑暗彻底吞噬时——

“哗啦!”

距离破船不远处的海面下,突然跃起一个矫健的、闪烁着幽蓝磷光的流线型身影!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海豚!

是几只体型不大的海豚!它们似乎被这持续不断的、有节奏的微弱铃声吸引,好奇地围绕着半沉的破船游弋,发出短促而欢快的“唧唧”声,时不时跃出水面,划出优美的弧线。

萧墨瞪大了眼睛,几乎不敢相信!他忘记了寒冷和疲惫,惊喜地看着这些海中的精灵!他下意识地、更加用力地摇晃起银铃:“叮铃铃!叮铃铃!海豚!帮帮墨儿!帮帮墨儿的阿姐和爹爹!”

海豚们似乎听懂了他的呼唤(或者只是对声音感兴趣),游得更近了,甚至用光滑的吻部轻轻触碰着倾斜的船体,发出安抚般的鸣剑

就在这时,萧墨眼角的余光,似乎瞥见在远处黑暗的海平线上,在风雨暂歇的间隙,出现了一点极其微弱的、不同于星光的、稳定的橘黄色光芒!

那光芒…像是…灯火?!

是船!是路过的船!

巨大的希望如同炽热的火焰,瞬间驱散了萧墨身上的寒冷和绝望!他用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高高举起手中的银铃,朝着那点微光的方向,疯狂地摇晃起来!

“叮铃铃!叮铃铃!叮铃铃——!!!”

清脆的铃声,伴随着海豚欢快的鸣叫,穿透了沉沉的黑夜,如同绝境中永不熄灭的、倔强的生命之火,奋力地向着远方那点微弱的希望之光传递着求生的讯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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