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 子
大宋这艘船,晃晃悠悠开到了仁宗皇帝手里。这位爷,据是赤脚大仙下凡,刚出生时哭得那叫一个撕心裂肺,皇宫上下差点被他哭成水帘洞。最后还是太白金星看不下去,化身老叟,在他耳边嘀咕了八个字:“文有文曲,武有武曲。”嘿,您猜怎么着?立马不哭了!这俩星君,便是日后名震下的包青包拯和征西元帅狄青。有这二位坐镇,仁宗朝前四十年,那叫一个风调雨顺,三登盛世,老百姓的日子过得跟蜜里调油似的,就差夜不闭户,路不拾遗了。
可惜啊,好日子过得太顺溜,老爷大概觉得无聊。嘉佑三年春,一场大瘟疫,比野火燎原还快,从江南一路烧到东京汴梁。城里城外,哀鸿遍野,棺材铺的生意比酒楼还火爆。仁宗皇帝坐在龙椅上,看着雪片般飞来的告急文书,愁得龙须都要捻断了。
满朝文武挤在待漏院里,七嘴八舌,吵得跟菜市场一样。最后,参知政事范仲淹(对,就是写“先下之忧而忧”那位爷)站出来,一锤定音:“陛下!解铃还须系铃人!想禳此大灾,非得请江西龙虎山那位‘嗣汉师’张真人出马不可!开个三千六百分罗大醮,向上祷告,方有一线生机!”
仁宗一听,病急乱投医,不,是投仙!立马拍板:准奏!御笔亲书丹诏,点了一炷顶级的皇家特供香,指派殿前太尉洪信当“使”——此使非彼使,是皇帝特使的意思——火速赶往龙虎山,请师下山救场!
(第一章正文)
咱们这位洪太尉洪信洪大人,可是个妙人。顶着太尉的名头,平日里在东京城,那真是重茵而卧,列鼎而食,出门八抬大轿,走路都嫌地不平的主儿。这回摊上这么个“美差”,心里那叫一个苦。可皇命难违啊,只得硬着头皮,带上随从,捧着丹诏,背着御香,一路跋山涉水,风尘仆仆,直奔江西信州龙虎山。
好不容易到了龙虎山地界,好一座仙山!只见:
青松屈曲如虬龙,翠柏阴森锁烟霞。仙乐飘飘云外来,钟鼓齐鸣迎丹诏。
上清宫的道众们早得了信儿,排开仪仗,香花灯烛,把洪太尉当活神仙一般迎进了三清殿。丹诏被恭恭敬敬供在正中,香烟缭绕。
洪太尉屁股还没坐热,就急着问:“师何在?速速请来相见,宣旨要紧!”
住持真人一脸为难:“太尉容禀。本代师道号‘虚靖’,性情……呃,比较清高,不耐烦俗礼应酬,自个儿跑到龙虎山顶结了个茅庵,修真养性去了,平日根本不住这宫里。”
洪太尉一听,差点蹦起来:“啥?不在家?官家急等着救命呢!快着人去请啊!”
真人脑袋摇得像拨浪鼓:“请不动,请不动!师道行高深,能驾雾腾云,神龙见首不见尾,道我也难得见他老人家一面。”
洪太尉急了:“那怎么办?本官千里迢迢来请人,总不能空手回去复命吧?瘟疫可不等死人!”
真人捻着胡须,慢悠悠道:“倒也不是全无办法……除非太尉您,斋戒沐浴,换上布衣草鞋,背上丹诏,手持御香,独自步行上山,诚心叩拜。心诚则灵,或许能见师一面。若是心不诚……”真人意味深长地顿了顿,“怕是白跑一趟,连师影子都瞧不见。”
洪太尉心里骂了一万句“老牛鼻子”,脸上还得挤出点“虔诚”:“本官一路吃素过来,心还不诚?行!明日一早,本官就亲自上山!”
第二,还没亮透。洪太尉被逼着洗了个冷水澡(香汤沐浴),换上粗布衣裳和麻鞋草履,活像个逃荒的。背上那沉重的黄包袱(里面是丹诏),手里端着个银香炉,里面烧着御赐的香。那模样,要多别扭有多别扭。众道士把他送到后山,指了路,还“好心”提醒:“太尉,为了下苍生,可千万别打退堂鼓啊!”
洪太尉心里直骂娘,嘴上还得念着尊宝号,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山上爬。这山路,崎岖得能要了他这养尊处优的老命。刚爬到半山腰,已经累得跟狗似的,两腿灌铅,气喘如牛。他扶着老松树,心里那个憋屈:
“想我洪信,堂堂东京贵官,锦衣玉食,何曾受过这份罪!穿草鞋?走山路?这该死的师,到底猫在哪个犄角旮旯啊?!”
正抱怨着,忽听山凹里“呜”地刮起一阵怪风!风过处,松林后“嗷呜”一声炸雷般的咆哮,震得树叶簌簌往下掉!紧接着,“扑”地一声,一只吊睛白额、金毛披身的大老虎,张着血盆大口就跳了出来!那架势:
爪似银钩能撕,睛如闪电尾如鞭。口里獠牙赛戟刃,一声咆哮百兽潜!
洪太尉“妈呀!”一声,魂飞魄散,直接瘫倒在树根下,三十六个牙齿捉对儿打架,心脏扑通扑通像是装了十五个吊桶——七上八下!那大虫盯着他,左三圈右三圈,仿佛在欣赏这送上门的“外卖”,咆哮了好一阵,才“捅地一下,自个儿跳下山坡跑了。
洪太尉瘫在那儿,足足一盏茶的功夫(十几分钟),才哆哆嗦嗦爬起来,捡起香炉,嘴里还不忘骂骂咧咧:“官家啊官家,您这差事…真是要了老命了!” 收拾心情,强撑着继续往上爬。
没挪出三五十步,又是一阵腥风扑面!定睛一看,山边竹藤“簌簌”乱响,一条吊桶粗细、雪花般银白的大蛇,“嗖”地窜出!那蛇:
昂首惊飙起,掣目电光生!鳞甲片片如碎玉,尾梢卷起一锭银!
大蛇径直滑到洪太尉跟前,盘成一坨巨大的蚊香,两只眼射出瘆饶金光,张开巨口,猩红的蛇信子“嘶嘶”作响,对着洪太尉的脸就喷了一口毒气!洪太尉这回连“妈呀”都喊不出了,三魂七魄直接离体,只觉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灵盖,浑身起满了鸡皮疙瘩(寒粟子),比汤圆(馉饳儿)还大!那蛇“欣赏”了他一会儿,哧溜一下,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洪太尉瘫在地上,半才缓过气,咬牙切齿:“好哇!定是那帮牛鼻子故意整我!等我下山,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他刚挣扎着爬起来,准备继续“玩命”,忽听得松树背后传来一阵悠扬的笛声。抬眼望去,只见一个道童,倒骑着一头老黄牛,横吹一管铁笛,优哉游哉地从山凹转出来。这道童:
头绾丫髻双垂,身穿青衣飘飘。腰间草绦赤足履,明眸皓齿不染尘。好一个山野精灵!
洪太尉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赶紧喊:“那童!哪里来的?认得本官么?” 道童不理他,只顾吹笛。洪太尉连问几声,道童才“呵呵”一笑,铁笛一指洪太尉:“你来这里,是想见师吧?”
洪太尉大惊:“你…你一个放牛娃,如何得知?”
道童笑道:“我早上还在草庵伺候师呢!听他:‘朝中仁宗皇帝派了个洪太尉,捧着丹诏御香来,请我去东京做罗大醮,禳除瘟疫。我嘛,乘鹤驾云去也!’这会儿,估计早到东京了,不在庵中啦!你也别上去了,山里毒虫猛兽多,心送了命!”
洪太尉半信半疑:“此话当真?莫要骗我!”
道童笑而不答,骑着牛,吹着笛,转过山坡,自顾自走了。
洪太尉愣在原地,心里盘算:“这娃儿得有鼻子有眼…看来师真走了?罢罢罢!这鬼地方,老虎大蛇轮流值班,再往上走,怕是要交代在这儿!” 赶紧调头,连滚带爬下了山。
回到上清宫,住持真人迎上来就问:“太尉可见着师了?”
洪太尉一肚子火正没处发:“见个鬼!差点把命搭进去!半路跳出只大虫,吓得我魂飞魄散!接着又窜出条雪花大蛇,盘着不让我走!要不是本官福大命大,你们就等着给我收尸吧!定是你们这帮牛鼻子戏耍本官!”
真人一脸无辜:“太尉息怒!贫道们哪敢戏弄朝廷命官?那是祖师在试探您的心诚不诚呢!本山的蛇虎,都是灵物,从不伤人。”
洪太尉气呼呼地把遇到道童的事也了。真人一听,一拍大腿:“哎呀!太尉!您错过啦!那放牛的娃娃,正是虚靖师本尊啊!”
洪太尉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啥?那个骑牛吹笛的屁孩?是师?!”
真人肃然道:“正是!这代师虽年幼,道行却深不可测!是位游戏人间的真神仙!世人尊称‘道通祖师’!”
洪太尉悔得肠子都青了:“哎呀呀!我真是有眼不识泰山,真神当面错过!”
真人安慰道:“太尉放心。既然祖师已去东京,等您回京,这场大醮祖师肯定都办妥了。” 洪太尉这才稍微定了定神。真人赶紧安排酒宴压惊,将丹诏恭恭敬敬收进御书匣,存在宫里,御香就在三清殿上烧了。
第二,真人为了赔罪(或者看热闹不嫌事大),热情邀请洪太尉游山玩水。洪太尉惊魂稍定,也想散散心,便答应了。一行人前呼后拥,把上清宫前前后后、左廊右殿逛了个遍。
走到右廊后面一处偏僻所在,洪太尉发现一座奇怪的殿宇:捣椒红泥墙(这颜色就透着邪性),朱红大门上挂着胳膊粗的大铜锁!最扎眼的是,门扇交叉处,密密麻麻贴了十几道封条,盖满了层层叠叠的朱红大印!檐下挂着一块朱红漆金字牌匾,上书四个杀气腾腾的金字:
伏魔之殿。
洪太尉好奇心大起,指着门问:“这‘伏魔之殿’是干啥的?搞得这么森严?”
真人神色凝重:“此乃前代老祖师锁镇魔王之地!”
“哦?”洪太尉更来劲了,“那为啥贴这么多封条?”
真人压低声音:“据里面锁着唐朝洞玄国师封进去的魔王!此后每一代师,都要亲手再加一道封皮,严令子孙不得妄开!若放走了魔君,祸害无穷!传到今日,已八九代了,铜汁灌铸的锁,里面啥光景,谁也不知道。道在此三十多年,也只是听闻,从未见过。”
洪太尉一听“魔王”,那点官老爷的“探索精神”和“拆盲罕的冲动就压不住了,心痒难耐:“魔王?长啥样?快开门让本官开开眼!”
真人吓得脸都白了,连连摆手:“开不得!开不得!祖宗有严令,擅开搭,恐惹大祸,伤及无辜啊太尉!”
洪太尉是谁?在东京城横惯聊主儿!见真人推三阻四,官威立马发作,指着真人鼻子就骂:“放屁!我看你们就是装神弄鬼,搞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吓唬老百姓,好显摆你们那点道术!本官读圣贤书长大的,什么锁魔镇妖的法子没见过?鬼鬼神神都是幽冥之事,我压根不信里面真有什么魔王!少废话,赶紧给我打开!本官倒要看看这魔王是圆是扁!”
真人急得快哭了,再三苦劝:“太尉!真开不得!要出大事的!”
洪太尉勃然大怒,祭出杀手锏:“不开是吧?好!等本官回京,先参你们这群牛鼻子抗旨不遵,阻挠本官宣诏!再告你们私设妖殿,假称锁魔,煽惑军民!到时候把你们的度牒(道士身份证)全吊销了,发配到鸟不拉屎的军州充军受苦去!看你们开不开!”
这帽子扣得太大!住持真人和道众们吓得面如土色,惹不起这位手握权柄的“使”大爷啊!万般无奈,只得叫来几个火工道人。哆哆嗦嗦地揭开封条,抡起大铁锤,“哐当!哐当!”几下,砸开了那灌满铜汁的巨锁!
众人合力,推开那沉重的朱红大门。一股阴冷刺骨的寒气扑面而来!殿内:
昏昏默默,伸手不见五指!杳杳冥冥,仿佛幽冥地府!几百年不见太阳光,亿万载难瞻明月影!黑烟霭霭寒入骨,冷气森森透体凉!正是妖精往来地,人迹不到乡!
洪太尉也打了个寒颤,强作镇定:“取火把来!”
十几个火把点起来,火光摇曳,勉强照亮殿内。空荡荡的大殿中央,只有一样东西——一块五六尺高的巨大石碑!碑下趴着一只石乌龟(赑屃),大半身子陷在泥里。碑的前面刻满了弯弯曲曲、鬼画符似的“龙章凤篆”,谁也看不懂。众人举着火把绕到碑后,火光映照下,赫然现出四个凿刻的、明明白白的楷书大字:
遇 洪 而 开。
洪太尉一看这四个字,眼睛“唰”地亮了!刚才的恐惧一扫而空,只剩下狂喜!他指着石碑,对吓得快尿裤子的真人大笑道:
“哈哈哈!看见没?看见没!‘遇洪而开’!这不明摆着几百年前就注定,要等我洪信来开吗?你们还拦我?拦得住意吗?!我看这魔王,准是压在这石碑底下!来人啊!给我抄家伙!锄头铁锹!把这玩意儿掘开!”
真人魂飞魄散,扑上来抱住洪太尉大腿:“太尉!掘不得啊!碑文只‘遇洪而开’,可没让您掘啊!祸事!要出大祸事啊!”
洪太尉正在兴头上,哪里听得进去?一脚踹开真人:“滚开!你懂个屁!碑上写得清清楚楚!‘遇我(洪)教开’!给我掘!” 他官威赫赫,众人哪敢违抗?只得哭丧着脸,找来锄头铁锹。
先把那沉重的石碑放倒。再合力去撬那巨大的石乌龟。这乌龟死沉,几十号人吭哧吭哧挖了半,才把它弄出来。接着往下挖了三四尺深,“当”一声,锄头碰到硬物——一块方方正正、足有一丈见方的巨大青石板!
洪太尉兴奋地大叫:“就是它!给我撬开!”
真人嗓子都喊劈了:“太尉!停手啊!不能撬!”
洪太尉充耳不闻:“撬!快撬!”
众人无奈,喊着号子,使出吃奶的力气,将那巨大的青石板奋力扛起!石板移开的瞬间,下面露出一个深不见底、黑黝黝的地穴!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只听那地穴深处:
“轰隆隆——!!!”
一声惊动地的巨响猛然爆发!那动静:
恰似摧地塌,岳撼山崩!钱塘江上巨浪涌,泰华山头神劈峰!共工撞倒不周山,力士击碎始皇辇!狂风摧折千竿竹,十万军中半夜雷!
巨响声中,一道浓得化不开的黑气,如同被囚禁万年的恶龙,“呼”地从地穴里冲而起!瞬间掀塌了伏魔殿的半个殿角!
那黑气直冲九霄,在半空职嘭”地一声炸开,化作百十道刺目的金光,如同流星火雨,向着四面八方,疾射而去!转瞬即逝,没入茫茫地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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