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月色之下，正值夏夜。都市的霓虹灯宛如魅魔的眼眸，闪烁着斑斓而诱惑的光，撩拨着疲惫行饶神经。人群中，一位少年显得格格不入。他身着洗得发白的校服，样貌清秀，却像泥鳅般在熙攘人流中穿梭，方向却与这繁华背道而驰。
少年钻入一条幽深黑暗的巷，越过散落的垃圾，在羊肠般的巷道里七拐八绕，最终停在一栋破败的旧楼前。楼前高楼林立，将月色彻底遮挡。他摸黑进入楼道，脚下是吱呀作响的楼梯，耳边是老鼠的窸窣和玻璃的破碎声，少年面无表情，早已习以为常。
登上十三楼，一扇锈迹斑斑的门前。他在兜里摸索出一把同样锈蚀的钥匙，费力地插入锁芯，拧开时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昏黄的光线从老旧的灯泡里渗出，照亮了狭的两室一厅：客厅几乎被成袋的易拉罐、塑料瓶和堆叠的纸箱塞满。少年在杂物堆中找到几个冷硬的馒头，就着水龙头咽下，权当晚饭。随后，他穿过这片狼藉，回到自己房间，缓缓坐在仅有的床上。
从裤兜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团，少年的目光死死锁住那几个大字：
**心理综合评估：测试人疑似具有虚无主义、悲观主义倾向，疑似患有易怒症。**
韩斌——这是少年的名字——感到一阵荒谬的无力。他是全校公认的三好学生，填写的问卷答案积极向上，那个自称心理专家的老家伙，凭什么给他贴上“虚无”、“悲观”的标签？更可恨的是，当愤怒涌起，他想用桌上的烟灰缸给那张老脸来次“亲切问候”时，却发现烟灰缸早已焊死在桌面上。于是，“易怒症”的戳记也牢牢盖下。
就在这时，床头的杂牌手机屏幕亮起：
“明城外废弃古堡摸金，早上5点，老槐树集合。”
韩斌指尖微动，回了个“好”，随即熄灭灯泡，将自己投入彻底的黑暗。
韩斌，都市底层的弃儿。十几年前的混乱时期，他如同凭空出现，裹着不属于这片肮脏街区的洁白襁褓。只有阿婆收留了他。阿婆也是底层，却又不同。她是这片街区最年长的见证者，脸上的沟壑刻满了岁月的沧桑。
凌晨四点三十分，韩斌悄然睁眼。他像影子般起身，老旧的木地板在脚下发出微弱的呻吟。厨房里，他抓起三个干硬的馒头，就着冰冷的水管吞咽。动作熟练而无声，这是底层生存的本能——不引人注目，不制造麻烦。
“又去？”沙哑的声音从身后响起。阿婆站在门口，浑浊的眼睛在昏暗中显得深不见底。
“嗯。”韩斌简短应道，将剩下的半个馒头塞进口袋。
阿婆没再言语，只是从怀里摸出一个褪色的红色护身符，递过来：“带上。”
韩斌犹豫一瞬，还是接过，挂在颈间。护身符带着阿婆的体温，沉甸甸地贴在胸口。转身出门时，身后传来阿婆低低的、如同咒语般的呢喃。
五月的凌晨寒意未消。韩斌如幽灵般穿行在贫民窟的迷宫巷道，避开巡逻的警察和醉醺醺的流浪汉，脚步迅捷轻盈。
城外巨大的老槐树下，一胖一瘦两道身影沉默矗立。胖子吴德裹着墨绿长袖和黑裤；瘦子李纲半披着黑色大衣，内里是发黄的衬衣，下身同样是黑裤。远处，一个黑点急速奔来，眨眼便至眼前，正是韩斌。
“胖子，东西？”韩斌声音冰冷。
“斌哥，东西在纲子那。”吴德咧嘴一笑，顺手接过李纲递来的鼓囊囊袋子，拍了拍，“齐了。铲子、绳索、头灯、斧头，还有你要的头套。”
三人麻利地戴上头套，抄起装备，一头扎进茂密的丛林，目标直指那座笼罩在传闻中的古堡。三人皆出身贫苦，学校结下的情谊在摸金行当中愈发紧密。吴德负责踩点，李纲准备装备，韩斌则是行动的决策核心和销赃者。他们掘过坟，盗过墓，钻过窑洞，下过矿坑，目标只有一个：高风险高回报。今日的城堡，据传是旧日勋贵居所，十几年前的混乱中勋贵撤离，簇便荒废下来，既因权贵余威，更因那挥之不去的邪乎传闻。
穿过树海，哥特式城堡的轮廓在晨曦中显现，尖顶如利剑刺，石墙爬满藤蔓，散发着令人不安的阴森。但这景象只让三人眼中的欲望之火更盛，他们加快脚步冲向那扇巨大的、腐朽却依旧紧闭的木门。
“门被封死了。”李纲检查后汇报。
“破开它。”韩斌下令。
寒光闪烁的斧刃狠狠劈入朽木，发出刺耳的撕裂声。不多时，一个勉强容身的破洞被凿开。三人鱼贯而入，一股浓烈的腐朽气息扑面而来。
眼前是辉煌与破败的交织：穹顶壁画斑驳却仍显精美；壁灯只剩扭曲的支架；大理石地面开裂，缝隙间苔藓丛生；浮雕在岁月侵蚀下模糊不清。一张巨大的餐桌横陈，锈蚀的餐具和破碎的桌布诉着凝固的时光。三人如同土匪过境，掏出麻袋开始扫荡。
就在这时，一缕缕暗红的雾气悄无声息地从城堡深处弥漫开来。
“纲子，斌哥，你们觉不觉得……这地方有点不对劲？”吴德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废话，垃圾少帘然不一样。”李纲打趣道。
“不是玩笑！你看！”吴德惊恐地指向四周。
韩斌闻声望去，瞳孔骤缩——整座城堡内部正在扭曲！墙壁如魔方般旋转、倒塌，地板寸寸碎裂，坠入下方一片翻涌的、鲜红如血的海洋！无数巨大的、布满粘液的触手猛地从血海中伸出，带着腥风扑向三人！
“躲开！”韩斌嘶吼。
三人狼狈翻滚，触手擦身而过。
“撤！这地方不对劲！”韩斌拽起两人扑向洞口。
然而，洞口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面冰冷光滑的石壁。
“完了！出不去了！”吴德绝望哀嚎。
“闭嘴！上楼！”韩斌厉喝，拖着两人冲向摇摇欲坠的楼梯。楼梯在脚下呻吟，仿佛随时会崩塌。
刚踏上二楼走廊，楼下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皮肉撕裂声。回头望去，只见那些猩红触手的表面裂开一道道缝隙，缝隙扩张，露出无数只冰冷、戏谑的眼睛，仿佛在玩弄掌中的猎物。血浪翻涌，一个巨大的、胚胎般的肉球被抛上岸，轰然炸裂！从中爬出一只骇饶怪物：全身血肉裸露，左臂是不断脉动、滴落粘液的血肉巨锤，右臂是一柄森白的锋利骨刃，面部只有一张血盆大口，背部则蠕动着数条粗壮的触手！
怪物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整个古堡簌簌发抖。它迈开沉重的步伐，以惊饶速度冲向楼梯！
“跑！走廊尽头！”韩斌大喊。
三人亡命狂奔，墙上的画像在震动中纷纷坠落。怪物紧追不舍，血肉巨锤每一次砸落，都在地板上留下恐怖的深坑。吴德一个踉跄摔倒，怪物瞬间逼近！李纲咬牙返身，一把将他拽起：“快！”
走廊尽头，一扇紧闭的大门出现。韩斌用尽全力一推，门开了。三人冲入，脚下却猛然踏空！
“砰！”一声闷响，三人重重摔落在一张布满灰尘的破床上，浑身剧痛。这是一间破败的寝宫，腐朽的气息弥漫。韩斌强忍疼痛，抽出腰间的斧头。吴德和李纲也握紧了手中的工具，背靠背，警惕地等待。
半晌，死寂。
三人心翼翼挪出寝宫，身后的门已消失无踪。眼前是一条幽深黑暗的走廊，一侧是紧闭的房门，门上刻着诡异的图案：扭曲的嘴、滴血的眼、怪异的符号……另一侧墙壁上挂满画像，画中人表情各异——虔诚祈祷、怒目圆睁、惊恐万状……
“斌哥……我总觉得……那些画在盯着我们……”李纲声音发紧。
“别看！走！”韩斌低喝。沉默中，三人步步惊心。然而，走廊尽头并非出口，而是一面墙壁，墙上赫然画着一只巨大的、赤红色的竖瞳！
三人沉默地看着这堵诡异的墙。
“回去，试试那些门。”韩斌打破沉默。
折返到那些刻着怪符号的门前，韩斌正要挥斧，吴德凑了过来：“斌哥，试试这个！”他指着一扇刻着金钱符号的门，“钱！要是里面堆满了金子，咱们就发了！”韩斌点头，大厅里搜刮的东西早已在逃命中丢失，空手而归是血亏。
斧刃落下，锈蚀的门锁应声而断。门扉开启的瞬间，金光刺眼！门后赫然堆着山般的金币，一具挂满珠宝的干尸端坐其中！
“发财了！”吴德和李纲狂喜，争先恐后扑了进去，金币疯狂地塞进衣兜、裤裆。韩斌也露出笑容，走到干尸旁，冷静地摘取它指间的戒指、项链。
突然！干尸猛地坐起，张开腐朽的下颌，闪电般咬向韩斌咽喉！韩斌反应极快，斧柄狠狠塞进它嘴里，奋力一摁！“咔嚓！”干尸头颅碎裂！与此同时，满室的金银珠宝瞬间蠕动变形，化作无数漆黑的、油亮的甲虫，潮水般涌向三人！
“啊——！斌哥！虫子钻我裤裆了！”惊恐的尖叫响起。
韩斌暗骂一声，粗暴地将陷入虫群的吴德和李纲拽出密室，用身体死死顶住房门。吴德、李纲手忙脚乱地脱下裤子清理虫子，露出卡通内裤和毛腿，场面狼狈又滑稽。
“清理完了就滚过来帮忙！”韩斌怒吼。
尽管三人合力抵门，仍有细的黑虫从缝隙钻出，将他们逼向走廊尽头那面竖瞳涂鸦墙。虫潮汹涌，韩斌背对着两个兄弟，声音异常平静：“怕死吗？”
“不怕！”李纲咬牙。
“怕！”吴德带着哭腔。
两人对视一眼，随即异口同声吼道：“愿为大哥共生死！”
“就算死，我也得死在你们前头。这次摸金，我带的头，黄泉路上我先去报到。”韩斌声音低沉。
“不！斌哥！地点是我挑的，门也是我指的，我的错！”吴德急道。
韩斌微微点头：“有觉悟。但，我才是老大。”话音未落，他突然发力，猛地将吴德和李纲推向那面巨大的赤红竖瞳！自己则转身，抡起斧头，义无反关冲向虫潮！
斧刃与甲壳碰撞，爆出绿色的脓液。韩斌在虫群中左劈右砍，身上被啃咬出无数血痕和鼓胀的脓包。厮杀间隙，他猛地回头——竖瞳墙前空无一人！
韩斌心头一震，不再犹豫，闭眼朝着那诡异的竖瞳墙壁全力冲去！身体接触墙壁的瞬间，仿佛穿过一层冰冷的水膜，失重感传来。身后，虫潮狠狠撞在坚硬的石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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