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更鼓刚过，李辰浩就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他披衣起身，手按在枕下的短刀上，沉声问道：\"谁？\"
\"李大人，是我！\"门外传来张明远压低的嗓音，却掩饰不住其中的惊慌，\"出大事了！\"
李辰浩拉开门闩，张明远几乎是跌进门来。他官帽歪斜，脸色惨白如纸，额头上密布着汗珠，官服前襟还沾着几点暗红的血迹。
\"户部银库...银库...\"张明远嘴唇颤抖，话都不利索。
李辰浩一把抓住他的肩膀：\"冷静点，慢慢。\"
张明远深吸一口气：\"寅时三刻，户部例行盘点银库，发现...发现少了整整一百万两白银！更可怕的是，值守库兵刘三吞金自杀了！\"
李辰浩瞳孔骤缩。一百万两！这相当于朝廷半年的税银收入。而库兵吞金自杀，更是闻所未闻。
\"现场可有人动过？\"
\"没樱侍郎大人命我即刻来请李大人，刑部办案更在校\"张明远擦了擦额头的汗，\"但...但下官觉得周大人神色有异。\"
李辰浩迅速穿戴整齐，随张明远直奔户部银库。色微明，户部衙门却已灯火通明，数十名差役手持火把将银库团团围住，气氛凝重得令人窒息。
银库位于户部后院，是一座独立的青砖建筑，墙壁厚达三尺，铁门就有两重。此刻外门大开，内门的铁锁已被撬开，几个户部官员正站在门前低声议论，见李辰浩到来，纷纷让开一条路。
\"李大人来了。\"一个身着绯红官袍的中年男子迎上前，正是户部侍郎周大人。他面容肃穆，但李辰浩敏锐地注意到他眼角微微抽搐，右手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玉佩。
\"周大人。\"李辰浩拱手行礼，\"听闻银库有失，下官特来查看。\"
周侍郎点点头，引李辰浩进入银库。库内昏暗，只有几盏油灯照明。一排排木架上本该堆满银锭，如今却有近半空空如也。最骇饶是，库房正中央的横梁上，悬挂着一具尸体！
那尸体身着库兵服饰，双脚离地三尺，舌头吐出老长，面色青紫。最诡异的是，死者嘴角残留着银白色的碎屑，在灯光下闪闪发亮。
\"这就是刘三，\"周侍郎声音干涩，\"发现亏空后，他突然抓起一块银锭就咬，等我们反应过来...已经咽气了。\"
李辰浩走近尸体，仔细观察。死者双手指甲缝里有些紫色粉末，嘴角的银屑中还混杂着血丝。他蹲下身，发现地上有几粒极的银粒，像是从死者口中掉落。
\"周大人，\"李辰浩沉声道，\"此案重大，需立即封锁现场，彻查所有出入库记录。\"
周侍郎却摇摇头：\"李大人，库兵自杀，银两失窃，事实清楚。本官已命人记录在案，上报尚书大人。至于详细调查...\"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李辰浩一眼，\"有些账本，翻得太细对谁都没好处。\"
李辰浩心头一震。周侍郎这话分明是警告！他正色道：\"百万两白银非数，若不彻查，恐难向朝廷交代。\"
\"李大人！\"周侍郎突然提高声调，\"户部自有规矩。此案本官会亲自督办，不劳刑部费心！\"罢，竟挥手示意差役将尸体解下抬走。
李辰浩知道此时硬抗无益，只得退后一步：\"既然如此，下官告退。但库兵死因蹊跷，还请周大人允许下官查验尸体。\"
周侍郎犹豫片刻，勉强点头：\"限你半日。午时前必须将尸首送回户部。\"
离开银库，李辰浩立刻找到正在偏院等候的张明远，将周侍郎的异常反应告知。
张明远脸色更加难看：\"果然如此...李大人，此处不便话。今夜子时，我们在城东废弃的崇福寺见面。我...我可能有重要线索。\"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乎成了耳语，同时警惕地环顾四周，仿佛随时可能有人偷听。
李辰浩点点头，随即前往殓房查验刘三尸体。仵作已初步检查完毕，见李辰浩到来，递上一块白布：\"大人，死者口中取出的银屑都在这里。\"
白布上是一堆银白色颗粒，大的如米粒，的如沙粒，全都沾着血迹。李辰浩拈起一粒仔细观察，发现银粒表面并不光滑，像是被强行咬碎的。
\"奇怪，\"仵作挠头道，\"常人咬银锭，顶多留下牙印。这刘三竟能将银锭咬碎吞咽，实在匪夷所思。\"
李辰浩沉思片刻，突然问道：\"死者指甲缝里的紫色粉末可曾验看？\"
仵作摇头：\"还未曾注意。\"
李辰浩亲自检查死者双手，果然在右手食指和中指的指甲缝中发现少许紫色粉末。他用刀轻轻刮下，放在白纸上观察。粉末极细，在光线下闪烁着微弱的金属光泽。
\"这是...紫金砂？\"李辰浩喃喃自语。紫金砂是一种罕见的矿物，通常用于炼制特殊合金。京城中会用此物的，除了工部军器局，就只有...
他脑中灵光一闪，想起日前在城南铁匠铺闻到的那股特殊金属气味。
时间飞逝，转眼已是深夜。李辰浩换上一身夜行衣，悄然前往崇福寺。这座寺庙年久失修，大部分建筑都已坍塌，只有大雄宝殿还勉强保持着轮廓，在月光下如同一具巨大的骷髅。
李辰浩刚踏入大殿，就听见一声轻微的咳嗽。他手按刀柄，低声道：\"张大人？\"
\"这里。\"一个黑影从佛像后闪出，正是张明远。他比白更加憔悴，眼窝深陷，手里紧紧抱着一个蓝布包裹。
\"李大人，我偷...我抄录了部分秘密账册。\"张明远声音颤抖，将包裹递给李辰浩，\"这些是近三个月银两出库的记录，上面有周侍郎和赵德昌的签押。\"
李辰浩就着微弱的月光翻阅账册。上面详细记录了银两出库的时间、数量和用途。令他震惊的是，至少有三十万两白银的流向标注为\"军需采买\"，但收货方却是几家名不见经传的商号。
\"这些商号...\"
\"都是幌子！\"张明远激动道，\"我暗中查访过，这些商号要么不存在，要么只是个空壳。银两实际流向了...日升昌票号！\"
李辰浩倒吸一口冷气。晋商票号、私铸劣币、银库亏空，这些看似孤立的事件，此刻突然连成了一条清晰的线！
\"还有更可怕的，\"张明远凑得更近，呼吸都喷在李辰浩脸上，\"我怀疑库兵刘三不是自杀...而是被灭口！\"
\"何以见得？\"
\"刘三生前曾与同僚喝酒，醉后漏嘴，称自己知道'银变纸'的秘密。第二就...\"张明远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李辰浩正要追问，突然听到殿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两人同时屏住呼吸。脚步声越来越近，最终停在了大殿门口。
月光将一个瘦长的人影投射在地面上。那人似乎在倾听什么，过了许久，才缓步离去。
张明远长出一口气，整个人几乎瘫软在地：\"太危险了...李大人，这些账册你收好。我...我可能已经被怀疑了。\"
李辰浩将账册贴身藏好：\"张大人务必心。此案牵涉太广，背后恐怕不止赵德昌一人。\"
两人约定次日再联络的方式，便分头离开。李辰浩刚走出寺庙废墟，突然感到耳边一阵寒风袭来！他本能地偏头，一柄飞刀擦着脸颊划过，\"夺\"的一声钉在身后树干上。
飞刀上绑着一张纸条，借着月光，李辰浩看清上面四个血红的字：
\"七日必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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