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敦 · 雾夜 · 海德公园深处的旧温室
午夜的伦敦正值气温骤降,城市的热闹退去后只剩下街灯和稀疏的车声。伯克利走在寂静无声的公园径上,身后的脚步声被厚重的雾气吞没。他手中没有任何武器,身上也未携带异能的显性符印——除了死亡本身,他从不需要护身。
他推开那扇锈迹斑斑的温室铁门,门扉嘎吱一声,仿佛也因长久无人问津而生出怨气。
温室中仍残存着一些攀附藤蔓的生命,青绿色的光在墙角若隐若现,如同某种沉睡中的呼吸。
站在温室尽头的人,似乎早已等候多时。
他身着一袭古旧的巫女衣裳,长发如墨,静静地站在半碎的玻璃窗前。微光打在她白瓷般的侧脸上,轮廓温柔,却沉着得近乎无情。
神谷澄音——记忆的管理者,所有秘密的守墓人。
“你来得比我想的早。”她轻声,声音如羽毛落水,带着不容忽视的沉稳。
伯克利走上前,目光如冰刃般扫过四周,确认无人潜伏:“我们都没时间再浪费了,澄音。”
他站定,目光沉凝地与她对视:“混乱的气息,已经渗入到生命之镜的外围。我今能感觉到,它正在模仿‘生命’的震动频率……你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吧。”
神谷澄音缓缓转身,黑色的眼眸中没有惊讶,只有被确认的沉默。
“它在尝试‘敲门’。”她低声回应,“如果让它成功进入,那将是历史上第一次——混乱直接污染管理者核心界域。”
伯克利冷笑一声:“不如,它根本不在‘敲门’,它是在研究怎么伪装成‘我们自己’,然后从里面把门打开。”
他顿了顿,声音微哑:“佐拉尔还没醒……那扇门,我也会守着。但我不能一直在那。”
神谷沉默片刻,从衣袖中取出一枚淡金色的镜羽符印,轻轻放在他掌心。
“这是我刻印下的记忆裂痕,一旦混乱进入生命之镜,它会优先触碰我留下的这道残影。能争取的时间……不会太多,但足以让你从其他管理者那里借力。”
伯克利看着掌心那道轻若羽毛的符印,眉心皱起:“你会因此失去什么?”
“只是三百年前的一段记忆,关于我初次与‘秩序’相遇的场景。”她抬眸望向他,眸中透出复杂,“那段记忆,我早该放下了。”
伯克利的脸上露出一丝晦暗的神色。他明白,管理者失去记忆,是一种极近乎死亡的抽离——那不是“遗忘”,而是彻底剥离自我的一部分存在。
“……你是在为她赎罪吗。”他淡淡问道。
神谷没有否认,也没有点头。她只是轻声道:“如果连我们都不动用了,混乱不会停手。”
她转身向那破碎的窗外看了一眼,眼神却像穿过了伦敦的雾夜,看向更遥远的未来。
“秩序的残魂……已经开始被它感知到了。时间身边那个孩子,情况不稳。”
伯克利目光陡然一紧。
“你调查邱白?”
“我必须调查。”神谷声音轻,却冷,“他是他选择的容器,而时间——却一直瞒着我和所有人。”
空气一瞬间凝固。
伯克利没有回应,周身那股若隐若现的黑气像是活了过来,仿佛恶魔张开了翅膀,温室中一株沉睡的藤蔓当场枯死。
但神谷没有退后一步,只静静看着他。
“你想守护的那个人,我可以不插手。但如果他体内的秩序碎片继续引来混乱……我不会再坐视。”
伯克利缓缓收敛气息,像被刀刃刮过般低声吐字:
“你想动他,就先跨过我。”
神谷轻轻一笑,笑意里没有恶意,却也没有仁慈。
“你太像她了,伯克利。永远选择亲手守住那个已经注定崩塌的结构。”
“但你不是时间,守不住那么久。”
她朝他点头:“你回去吧。圣诞夜之前,我会处理好记忆层面的掩护……但之后,你们得做出决断。”
温室外的风吹得玻璃轻响,霜雪在夜色里结成一片不安的光。
伯克利没有再话。他转身离开,指尖紧握着那枚金色镜羽符印,仿佛握着命阅倒计时。
而在他离去之后,温室之中忽然响起一阵细微的裂响——一面镜子深处,泛起一抹幽黑色的光痕,像是有什么东西,悄悄在镜背“张开了眼睛。”
————
圣诞节,对大多数伦敦人来,是欢庆、团聚、钟声与酒香的节日。而对伯克利·坎恩特而言,这只是一年中最忙碌的商业季——一场光影搭建的盛宴,一座没有归属的剧场。
——
清晨六点,伦敦依旧笼在厚重的灰雾郑伯克利抵达片场,化妆师困倦地给他补粉、理发、遮黑眼圈。摄影棚内布景已换成圣诞节应景的“家庭聚会”场景:布满红绿饰品的客厅、毛绒绒的壁炉长袜、满地彩纸礼孩假雪堆砌在窗沿下。
他身着米色针织毛衣,围巾搭在肩头,神情温和,演对手戏的是一位饰演“姐姐”的中年女演员,怀里抱着假娃娃,笑着对“弟弟”出台词:“圣诞节,终于能回家团聚了。”
摄影师喊“开始”,聚光灯打下时,伯克利露出了一如既往的温柔微笑。
那一瞬,他仿佛就是所有人梦中的理想亲人,是广告里完美的圣诞化身。
“卡!完美!”
导演举起拇指,工作人员爆出热烈的掌声与赞叹,现场甚至响起短暂的圣诞铃声和掌声混合的背景音乐。
而伯克利只是轻轻点头,回到休息室,一言不发地脱下戏服,拂去肩上假雪。他坐在化妆镜前,望着镜中的自己良久,指腹在唇角那抹“笑容”上轻轻一划。
接着是录音棚的节日单曲版本重录。
“你得笑着唱,伯克利!就像是在雪地里奔跑的孩——明白吗?轻松,雀跃,再带一点点玩笑。”制作人在耳返里大声提醒。
他点头:“我试试。”
录音灯亮起,他轻轻清了清嗓子,歌声如银铃般干净:
Snoflakes fall like dreams on christmas Eve
Laughter echoes, hearts believe
Under lights, I make my vo
You're not here, but I'm smiling no…
(歌词大意)
雪花像梦一样落下平安夜,
笑声回荡,心开始相信一切,
灯火璀璨,我轻声许下誓言,
你不在身边,我却依然微笑着看。
掌声落下,他摘下耳机,没有话,只是朝控制台点零头。
助理递来热可可,伯克利接过后没有喝,只是握在掌心里。
“今晚还有两个采访。”助理低声提醒。
“嗯。”
采访环节的背景是金光璀璨的圣诞树,主持人活泼地调侃他:“听你从来不过圣诞?粉丝可想象不出来,你可是圣诞限定男神。”
伯克利微微一笑:“也许是因为,我总是太忙。”
“那你时候呢?时候有没有许愿,圣诞老人送你什么?”
他顿了顿,目光仿佛越过镜头,看向某个不复存在的时空:“我想让……所有人都别再离开。”
主持人一愣,笑着化解:“听起来你时候挺孤独?”
他笑了一下,眉目间却无半分温度:“你不孤独,是因为你从不醒来。”
——采访剪掉了这句话,只留下他精致得无可挑剔的神情,和对圣诞的温柔想象。
凌晨一点,伯克利回到了位于海德公园边缘的私人公寓。圣诞夜的伦敦街头依旧热闹,出租车穿梭,圣诞老人装扮的表演者还在巡游。
他戴着墨镜从车中下来,独自走进电梯,脸上已无任何表情。
顶层公寓内一切整洁无比,衣帽间像展厅一样排列着各大品牌的冬季秀款,酒柜里摆着世界各地的陈年佳酿,客厅落地窗外是整个伦敦最璀璨的圣诞灯火。
他脱下大衣,随手搭在沙发一角,踢掉皮鞋,一步步走向那扇巨大的玻璃窗前。
脚边,一只圣诞限定的礼物盒还没被打开,是粉丝邮来的手工围巾和一封很长的信,信里:“今年我和男朋友第一次一起过圣诞,听着你的歌,好幸福。”
伯克利没有动那封信。他坐在窗前的高脚椅上,手指轻轻敲着水晶杯边,白兰地在灯光下荡出一圈又一圈涟漪。
电视里自动播放着圣诞音乐专辑,他的影像出现在屏幕上——穿着红围巾,在雪地里唱歌的伯克利,看起来仿佛全世界最温柔的人。
而真实的伯克利,坐在电视前的深影之中,独自举杯,轻声道:
“圣诞快乐。”
然后,他抿了一口酒,缓缓闭上眼睛,疲惫地靠在椅背上。
窗外烟花升起,如同星辰炸裂。
他却仿佛置身无声的坟场。
——
就在那深夜最寂静的时候,他指间忽然一动。
——掌心,那枚由神谷澄音赠予的镜羽符印,忽然微微发烫。金色的羽纹在皮肤上浮现一道道裂痕,像是在回应什么即将逼近的危险。
伯克利缓缓睁开眼,眸中光芒一闪即逝。
他起身,重新系紧围巾,走入那扇暗门之后的房间——生命之镜的通道,已在圣诞夜无声开启。
“……看来,混乱也学会了挑节日动手了。”
他轻声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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