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往银川的绿皮火车\"咣当咣当\"响，像有个巨人在外头敲铁桶。芳躺在卧铺上，额头包着纱布，老张正用军用水壶给她喂水。铜佛和羊皮地图藏在我贴身的帆布包里，硌得肋骨生疼。
\"白老板真名叫白世宏，\"芳声音细得像蚊子叫，\"专门往香港倒腾西夏文物...\"她突然抓住老张的手，\"那尊铜佛，他在香港的买家出到八十万！\"
老邻居正泡方便面，听到这话差点打翻饭盒：\"八十万港币？\"芳摇摇头：\"美金。\"我们仨同时倒吸一口凉气——那年头美金兑人民币将近一比九！
\"怪不得动枪...\"我摸着帆布包里的铜佛，手心直冒汗。老张却问了个关键问题：\"芳，你怎么知道这些？\"
姑娘眼圈顿时红了。原来她弟弟欠了虎哥赌债，被逼着当眼线。那在崆峒山，她听见白世宏铜佛里可能藏着西夏皇室藏宝图，才冒险给我们报信。
\"我弟弟...\"芳哽咽着不下去。老邻居递过手帕，突然压低声音：\"上铺那俩人，从平凉站就跟上我们了。\"
我假装捡筷子偷瞄——上铺确实躺着两个穿夹磕男人，一个在翻《故事会》，另一个假寐，但眼皮直跳。老张不动声色地把军工刀别到后腰。
火车在一个站暂停时，老邻居突然嚷嚷肚子疼要去厕所。他弓着腰往外走，路过那俩人铺位时\"不心\"碰掉了《故事会》。\"对不住啊同志！\"他点头哈腰的当口，我瞧见他往对方行李架上的包里塞了什么东西。
五分钟后，车厢那头突然响起刺耳的警报声。乘务员大喊：\"谁的包冒烟了？\"那俩夹克男弹簧似的蹦起来——他们包里有台发报机似的装置正\"滴滴\"响，还冒着红烟！
全车厢乱作一团。老邻居趁机溜回来，笑得像只偷到鸡的狐狸：\"电子市场买的防盗器，十块钱仨。\"趁乘警处理\"爆炸物\"时，我们赶紧换到隔壁车厢。芳捂着嘴直乐，老张看老邻居的眼神像看诸葛亮。
银川西塔古玩市场比平凉的气派多了，清一色仿古门脸，飞檐翘角下挂着红灯笼。我们找了家回民开的旅店住下，铜佛藏在抽水马桶水箱里，羊皮地图则被老邻居缝进了棉袄夹层。
\"先探探路。\"老邻居换了身皱巴巴的中山装，活像退休老干部。我扮成他儿子，老张自然是\"司机张\"。芳留在旅店，临走时老张把军用水壶留给她，两人手指碰了一下又迅速分开，跟过电似的。
西塔市场最热闹的是\"鬼市\"，不亮就开张。我们凌晨四点摸过去，摊主们都打着手电，光柱在雾气里交错如剑。老邻居蹲在一个卖铜器的摊前，拿起面铜镜照了照：\"新仿的，做旧用尿泡的。\"
摊主是个戴白帽的回民，闻言抬头：\"老爷子懂校\"他左右看看，突然压低声音，\"几位要是找真东西，下午三点，玉皇阁后头...\"
正着，市场那头突然骚动起来。人群像劈开的浪往两边散，让出条道。白世宏穿着米色风衣踱过来，手里还是那俩核桃，咔啦咔啦响得像在嚼骨头。
老邻居立刻用方言了句\"肚子疼\"，拉着我们钻进了人群。白世宏身后跟着两个生面孔，一个满脸横肉像屠夫，另一个戴金丝眼镜文质彬彬。我回头时正对上金丝眼镜的视线，那眼神冷得像蛇信子舔过后颈。
回到旅店，芳一见我们就跳起来：\"白世宏的人来查过房！\"她指着被翻乱的行李，\"但他们没找着...\"话音未落，房门突然被敲响，节奏三长两短。
老张的军工刀已经滑到袖口。门开处却是马成！他白帽子沾满灰，气喘如牛：\"快走！虎哥带人往这儿来了！\"原来他一直在暗中跟着白世宏一伙。
我们前脚从消防梯溜走，后脚就听见电梯\"叮\"的一声。躲在对面咖啡馆里，透过玻璃看见虎哥和黄毛冲出电梯，后面跟着那个\"屠夫\"。
\"下午玉皇阁，\"老邻居啜着劣质咖啡，\"咱们给他唱出空城计！\"
玉皇阁是座清代道观，朱漆剥落的殿柱下常有老头下象棋。我们提前两时到，铜佛用报纸包着塞在老张的军用背包里。芳和马成在对面茶馆望风，约定情况不对就学布谷鸟剑
老邻居选了处开阔地，把早市买的仿品铜佛摆出来——是尊二十块钱的赝品，他用茶叶水泡过，又拿砂纸打磨，乍看挺唬人。真品则埋在了阁后老槐树下，位置只有我们仨知道。
三点整，白世宏准时出现。这次他只带金丝眼镜一人，风衣下摆扫着落叶沙沙响。\"老先生好眼力，\"他蹲下来看铜佛，\"明代仿西夏的？\"
\"您再瞅瞅。\"老邻居的烟袋锅子敲着青砖。白世宏掏出放大镜，突然笑了：\"高仿，做旧手法不错。\"他拍拍手站起来，\"几位别装了，我知道真东西在你们手里。\"
老张的肌肉瞬间绷紧。白世宏却摆摆手：\"别紧张，我是商人，只谈买卖。\"他竖起一根手指，\"一百万，现金。\"
我嗓子发干，这价够买十套四合院！老邻居却吐出个烟圈：\"白老板，您那香港买家出多少？一百八十万？两百万？\"
金丝眼镜突然开口，声音尖细得像女人：\"老先生，有些钱有命赚没命花。\"他风衣一撩，露出把手枪形状的东西——是支高压电击器！
老张突然咳嗽一声——这是我们约好的暗号。只见他猛地掀开外套，腰间赫然绑着排\"炸药管\"！其实是用红纸卷的烟花，但唬人足够了。
\"工程兵出身，\"老张声音沉得像磨刀石，\"引爆只要三秒。\"白世宏脸色刷白，金丝眼镜的手僵在半空。
就在这时，布谷鸟叫声急促响起！我转头看见芳在茶馆二楼挥手，她身旁的马成正指着西边——虎哥带着四五个人冲过来了！
\"撤！\"老邻居一把抄起仿品铜佛。老张维持着\"人体炸弹\"的姿势倒退着走，我和老邻居趁机翻过玉皇阁矮墙。白世宏愣在原地，金丝眼镜倒是反应快，扭头就往反方向跑。
我们刚绕到槐树下挖出真品，就听见墙那边虎哥的咆哮：\"白老板，你他妈耍我？！\"接着是白世宏气急败坏的解释声。原来虎哥以为仿品是真货，正跟白世宏狗咬狗呢！
马成开着他那辆拖拉机来接应，突突突的排气声像在嘲笑那帮坏蛋。芳从茶馆后门溜出来，怀里还抱着老张的军用水壶。我们刚爬上拖拉机，金丝眼镜突然从巷子口冒出来，电击器噼啪作响！
老张抓起车上的麻袋甩过去，正罩住金丝眼镜脑袋。马成一脚油门，拖拉机喷着黑烟冲上马路。后视镜里，虎哥和白世宏扭打在一起，黄毛在拉偏架，活像出滑稽戏。
回到旅店，我们笑得直拍大腿。老邻居掏出仿品铜佛：\"你们猜白世宏发现上当后...\"话没完，铜佛\"咔\"地裂成两半——里面竟有张纸条！
\"这是...\"老邻居展开纸条的手直抖。上面用钢笔描了幅简图，标着\"贺兰山西夏离宫\"几个字，还有串数字\"103.75，38.47\"。
\"经纬度！\"老张当过炮兵，一眼认出来。芳凑过来看，突然\"啊\"了一声：\"这是白世宏的笔迹！他上次喝醉...贺兰山藏着西夏王的...\"
马成突然咳嗽一声，指指窗外——街对面停着辆黑色轿车，金丝眼镜正靠在车头抽烟，眼神阴鸷。我们立刻拉上窗帘，但心里都明白：这场较量，还没完。
夜深人静时，老张在走廊值夜。我起夜时看见芳偷偷塞给他个绣花钱包，老张回赠了颗军装纽扣。月光从窗户斜斜地照进来，把两个影子融成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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