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仆去而复返，低着头道。
“老爷，上元县候求见！”
伍桐之前也来过李将军府上，这老仆自然是见过伍桐的，本来可以不用通报，直接请他入内，可今日外面的情况不对，伍桐又是消失之后突然出现，老仆不由得警惕三分。
“那子还真回来了。”李义李老将军将刀横在膝上，闭着眼睛深吸一口气，“让他进来。”
“诺。”
李义李老将军的府邸，伍桐并不是第一次来，只不过这次进来，他的心情和之前并不相同。
之前他带着审视心翼翼，现在他心态坦然，无所畏惧。
李义双手按在刀鞘上，抬起头看了一眼伍桐，可这一眼就没离开视线，“这次你来感觉和之前不一样了。”
伍桐摇头坐下，“或许是因为心境吧。”
“陛下真的驾崩了？”
“嗯，见了我之后又当众立了遗诏，遗诏写完，陛下就咽气了。”伍桐面无表情的看着李老将军，“李老将军似乎并不难过？”
“难过什么？”李义不明白伍桐突如其来的话，低着头摸着长刀，“老夫这一生见惯了生死离别，陛下虽是一国之主，可也是个人，是人就会死的。”
伍桐愣了一下，这段话虽然很正常，可正常的非常不正常。
“老将军也是鬼谷一脉？”
伍桐犹豫了一下问道。
李义表情一愣，旋即吹胡子瞪眼睛，“老夫怎么会是那种邪魔外道，你子怎么还骂人呢！”
伍桐苦笑着，“实话，子还是第一次见到封建王朝的将军不尊皇帝呢，陛下驾崩了，您也不去看，就在府上待着，而且你刚才那句话也不像是一个忠于皇室的人能出来的。”
李义抚着刀，抬起头斜着眼睛看向伍桐，“谁老夫忠于皇室？”
伍桐纳闷道，“如果不是忠于皇室，那当年靖难为何还要帮周皇？”
“你以为是老夫愿意帮他吗?!”李义冷哼道，他望着远处，眼神中满是追忆，表情却带着露一丝无可奈何，“老夫...也是迫不得已做出这种选择。”
伍桐闭上嘴，等着老将军继续下去，他来茨目的就是想知道这些，不然也不会把话往这上面引。
李义看着伍桐，“老夫知道，你对当年的事情一直很好奇，也暗中查探，在陛下那里碰了不少钉子吧，陛下不肯告诉你，你自己找办法，叶家的祖宅你也去了好几次了吧，可有什么发现？”
“老将军，这还用我吗？”伍桐摇头，叶家祖宅里的那些刀砍斧劈的痕迹，他早就查出来了，只不过他对于报仇这件事有些抵触。
冤冤相报何时了，这是屁话，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可是伍桐在这件事上一直按兵不动，归根结底，便是对当年的事情没有实质性的证据，猜测什么的都有，可没有人证。
那些人的历史，真假参半。
老将军恐怕也会如此吧，可是五六个人讲述的历史总会有相同和不同，相同的便可能是真实的历史，不同的都是存疑的。
他至今也没有想通一件事，李宋两位将军为什么会战前反戈屠杀叶家。
周皇有周皇的理由，阮凌辅有鬼谷的不良习性，靖王有靖王的坚持。
可是李义李老将军，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接触，伍桐太清楚老将军是个什么样的人了，这样的人会背叛反戈？
这其中的隐情还是要弄清的。
叶家的仇可报可不报，毕竟罪魁祸首的鬼谷已经被岩浆吞噬，老皇帝也已经驾崩了，这个仇能不能到此为止，就要看李义了。
伍桐抬起头看着李义，“子想请李老将军详细当年之事。”
李义闭目沉思了半晌，“你刚才问老夫为何不尊皇帝，老夫可以告诉你，老夫不是鬼谷，老夫也不喜皇室，老夫所向者只有下，老夫是大周的人。”
“老夫不喜欢陛下，因为他不是好东西，杀兄逆父，手上沾满了亲族的血。”
“老夫不喜欢鬼谷，将世家视为棋子，百姓视为蝼蚁，他们死不足惜。”
“老夫也不喜欢叶家...”
李义睁开眼睛，“老夫这一身本领都是学自叶家，学自定国公。”
“你知道定国公是怎么死的吗？老夫的不是开国的定国公，而是他的子嗣，第二任定国公。”
伍桐没有直接摇头不知道，他摸着下巴想了一会儿，“被人斩下头颅。”
“你竟然知道这件事。”李义陡然一惊。
“有人将定国公的头挖了出来，送到我家里。”伍桐淡淡的讲述一件很恐怖的事情。
“是谁？”
“我猜测是鬼谷。”伍桐轻声道。
“你他是被谁斩下的头颅？”李义又问道。
“叶家二伯祖。”伍桐心算了一下，心问道，“按照辈分关系，老将军应该叫他二哥？”
“二哥，他也配？”李义一脸不屑，可这丝不屑转瞬即逝，他的眉毛一下就垂了下来。
“二伯祖已经自尽了。”伍桐担心李义些不堪入耳的话，所以补充了这句，死者为大，想必李义也不会破口大骂吧。
“他死了？自杀？”李义的表情很古怪，“自杀也太便宜他了。”
伍桐不得已出声道，“老将军，咱们继续二十年前的事情，这些人物话题，我们先行略过。”
李义深吸一口气继续道，“叶家是鬼谷一脉，地位不低，好像是什么武脉三家，因为鬼谷的势力在乱世中渗透极深，叶家被封为定国公也足以发现当时皇家的忌惮。”
“正是因为定国公府一世无双，所以酿成了二代野心膨胀，叶钊人面豺心，在康王准备靖难的时候，叶钊想借此机会夺取柴氏江山，不过被定国公拒绝了，之后，叶钊杀兄，带着叶家谋划大周。”
伍桐睁大眼睛看着李义，他万万没有想到二十年前竟然还发生了这种事，一时间他竟不知道该些什么。
世界真特么槽蛋啊。
“那时候其实不只是康王准备靖难，叶家准备谋反，还有几家也蠢蠢欲动。”李义寒声道，“老夫每每想到那一年的事情，就更加难受。”
“本来我大周是能问鼎下的啊。”
“一次靖难，一次不成功的谋反，几个世家的暗中布局。”
“这些事凑到一起，让大周的军事直接倒退十年，善战之将骤减四成，能战之军毁了三成，其中最为精锐的叶家军尽皆坑杀，一个不留。”
“在那之后，我大周面对魏国每每败退，难以招架。”
李义合上眼睛仰长叹，“我大周再难称强了。”
伍桐的喉结动了动，他听懂了李义的怒吼，也明白李义的痛苦。
背刺叶家是为了不让大周分崩离析。
叶家一倒，康王登基，李义就能抽出手将那些世家按死，这才堪堪保住了大周江山。
是力挽狂澜也不为过。
伍桐忽然起身，拱手长揖。
“老将军真乃国士也！”
“伍桐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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