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的暗红液体逆着排水沟向上爬行，像有生命般汇入街角那口被杂草掩埋的井口。
陈默踩下刹车，轮胎碾过一片碎镜，发出刺耳的刮擦声。
车灯照亮前方——本该是废弃厂区的位置，矗立着一栋灰白色建筑，外墙斑驳，窗框扭曲，藤蔓状的镜面缠绕其上，反射出扭曲的街景。
林棠的手还贴在车顶灯下，皮肤下的金光未散。她忽然抽手，指尖发颤：“井……在建筑最深处。”
秦月握着手机主板，电路板边缘微微发亮，一行细的数字浮现在蚀刻纹路上：1987。她没话，只是将主板塞进衣兜，跟着推开车门。
陈默从风衣内袋取出录音机，按下播放键。
怀表齿轮的震动通过磁带传出，频谱仪显示液体流动频率与怀表那段0.7hz音频完全重合。
他关掉机器，将胎毛笔别回袖口，左手腕上的红绳被风掀起一角。
四人走向精神病院正门。镜藤在他们靠近时轻微震颤，表面浮现出模糊人影，一闪即逝。
林棠右掌贴上最近的一根藤蔓，胎记骤然发烫，她咬住嘴唇，低声：“妹妹……她还在等。”
门未锁。推开时，金属铰链发出干涩的摩擦音。
内部是一条笔直长廊，两侧墙面全由镜面构成，地面铺着反光的黑釉瓷砖，倒影层层叠叠，延伸至尽头一扇刻有八卦纹的铜门。
“别看镜子里。”陈默低声道，“闭眼，靠林棠带路。”
秦月却站在原地，从背包里摸出一台老式摄像机，镜头对准最近的镜面。她按下录制键，屏幕显示画面正常，但倒影中的自己动作延迟了半拍。
“有帧率。”她轻声，“镜子里的影像，比现实慢0.7秒。”
陈默点头：“按她的做，闭眼前进。”
三人闭目，由林棠引路，沿墙摸索前校秦月睁眼断后，摄像机持续运转。
镜中倒影出现多个身着不同时期警服的身影，手持配枪，其中一人胸前警徽编号为741，枪口随他们的移动缓缓转动。
第三面镜前，倒影胸前挂着一枚警徽，编号741。
秦月屏住呼吸，将摄像机角度调低，录下警徽特写。就在她准备移开时，镜中倒影突然抬手，枪口直指她的眼睛。
她猛地后退一步，脚跟撞上地砖接缝。
“跟上。”陈默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他们穿过长廊，抵达铜门前。林棠右手按上镜面，透明部分刚接触玻璃，便被一股吸力拉入。她闷哼一声，整个人向前倾倒，陈默及时扶住她肩膀。
“我看到了……”她喘息，“三十六个水牢，透明的，悬在镜后。人都泡在里面，身上长着鳞片……第七个，是她。”
她抬起右手，手腕内侧一道红绳勒痕清晰可见。
陈默从风衣夹层取出母亲遗留的银簪，划破掌心，将血涂抹在铜门中央的八卦纹上。血液渗入纹路，阴阳鱼眼亮起微光，镜面泛起涟漪。
林棠再次伸手，这次她的手掌缓缓没入镜中，仿佛探入水郑片刻后，她睁开眼：“时间……停在1987年子时三刻。和那一样。”
陈默盯着镜面，血阵光芒映照下，一行数字浮现：1987。
他松开手，退后两步，抬脚猛踹镜面。
玻璃碎裂，但未落地，碎片悬停空中，组成一个完整的年份数字。
紧接着，整个镜面轰然炸开，背后露出一片幽暗空间——数十个透明囚笼悬浮半空，每个笼中都有人形轮廓，被水流包裹，体表覆盖灰白鳞片。
第七个水牢剧烈晃动，里面的人影手腕上，红绳随水流飘荡。
倒影暴动了。
长廊两侧的镜面同时炸裂，一个个持枪的“苏明远”跨步而出，枪口齐齐对准众人。第一轮射击响起，子弹击中地面与墙面，留下焦黑弹孔。
苏明远一把推开林棠，自己扑向墙角，拔枪还击。三声枪响，两个倒影头部爆裂，化为黑雾消散，第三个倒影肩部中弹，却依旧稳步逼近。
“它们能伤人！”秦月蜷缩在铜门残架后，摄像机掉落，屏幕碎裂。
陈默冲向碎裂的镜面，银簪插入裂缝，将剩余的血抹在簪身。血阵余波顺着裂缝扩散，整片镜壁开始崩解，水牢接连炸裂，黑色液体倾泻而下，在地面汇聚成池。
最后一个水牢——编号1987的镜面——剧烈震颤。陈默抽出胎毛笔，蘸血在镜上画下破界符，笔尖触及最后一划时，整面镜子轰然碎裂。
水牢崩塌，血池翻涌。
一条银链从池底浮起，链身镶嵌血玉，缓缓升至水面。陈默伸手捞起，项链入手冰凉，内侧刻着四字：周氏安妻。
链坠是一面微型镜，镜面映出一张年轻男子的脸——眉眼熟悉，正是周怀安。
苏明远靠在墙边，警服左肩破开大洞，血从锁骨处渗出。他盯着那枚项链，声音沙哑：“这东西……不该存在。”
林棠跪在血池边，右手伸入水中，指尖触到一块硬物。
她捞起一块残片——是井口石沿的碎片，上面刻着“归墟”二字。她抬头看向陈默，嘴唇微动：“姐姐……不是被淹死的。”
陈默将项链收进内袋，胎毛笔在袖中微微发烫。他蹲下，用银簪拨开血池表面浮渣。池底隐约可见一排数字刻痕：741-07。
秦月捡起摄像机，试图重启。屏幕闪烁，最终亮起，画面却是静止的——一条空荡街道，红绸高挂，灯笼未亮。街道尽头，一口井静静矗立。
秦月按下回放键，画面开始移动，一个穿旧式警服的男人出现在街口，手中黄铜怀表指针停在12:00，他缓缓抬头，正是苏明远。
陈默站起身，走向铜门残骸。镜面碎片在地上拼出半个八卦，残存的血阵仍在微弱发光。他抬起脚，准备跨过门槛。
林棠突然抓住他的手腕。
“别进去。”她。
陈默低头看她。她右掌心的透明区域正缓缓扩散，指尖已近乎全透明。
血池表面，银链的倒影没有浮现。取而代之的，是一行浮现在水中的字：
陈默想起此前看到的‘子时三刻，井心献 t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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