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面一时静的只有水流之音，郭祸垂在身侧的手指死死抓紧了青布衣袖，指节泛白，目光却像钉在了对面那人身上——长身玉立的轮廓、眉宇间淡漠的神态，竟与李莲花如出一辙。
归宁垂着眼，目光落在郭祸身上，随手将那袭叠放整齐的大红嫁衣放在一旁的地上。
他语气平淡得像在聊巷口的家常，声音却清晰地传遍了屋子：“我听了一个故事，不知道郭少爷想不想听一听。放心，很短，费不了多少时间。”
他根本没给郭祸开口的机会，指尖轻轻拂过嫁衣的银饰，继续道：“有个男子，心里装着旁人，父亲却逼他娶一位素未谋面的女子。他夜里翻来覆去地想，要是这女子从没出现过就好了——念头生出来，就再也压不住。”
“他先悄悄拿走了女子的婚鞋，让丫鬟以为是不慎丢失，只能急急忙忙回娘家去取；丫鬟一走，他就借着女子生辨色不清的毛病，替换了嫁衣，而本就色弱的女子想着试一试自己新婚的嫁衣，所以就这么误打误撞的穿上了那件男子安排好的嫁衣。你，那女子到死的时候，会不会还在盼着掀开盖头，看见自己的夫君？”
话音刚落，归宁抬眼看向郭祸，目光里没了方才的随意，多了几分锐利。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带着几分沙哑的疲惫：“威远镖局的千金性子腼腆，生色弱这件事，她只告诉过一个人——她未来的夫婿，也就是你。你利用这点让她穿了嫁衣，又故意模仿郭乾以往的手段，让我们都以为是郭乾下的手。郭少爷，这‘误区’，是你故意设下的吧？”
李莲花带着方多病和笛飞声走了过来站在那里，衣摆上还沾着些尘土，显然是刚从外面赶回来。
归宁扭头看了他一眼，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随后便和李莲花、方多病，阿飞一起，四道目光齐刷刷地落在郭祸身上。
郭祸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脸色苍白得像纸。
就在这僵持的时刻，乔装过得绿柔，“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声音带着哭腔：“都是我的错！是我逼郭郎娶我的，跟他没关系！你们要抓就抓我，求你们放了他！”。
郭祸猛地上前，伸手将她拉起来，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异常坚定：“你起来，别胡。一人做事一缺，人是我杀的，跟你没关系。”
“一人做事一缺？”方多病皱起眉，往前迈了一步，语气里满是怒意。
“那些被你害死的人，哪个不是无辜的？威远镖局的千金、她招你惹你了？你在这跟绿柔郎情妾意，对得起地下的冤魂吗？”
郭祸像是被这句话戳中了痛处，突然不装了，眼里的慌乱褪去，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恨意。
他盯着地面，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我杀威远镖局的千金，不光是因为我爱绿柔——我更恨他，恨郭乾！那个男人，喜欢把所有人都当成他的棋子，什么都要按他的意思来，连一丝反抗都容不下！我娘当年，就是被他活活逼死的！这些年，我被他压得快喘不过气了，就像脖子上套着根绳子，越收越紧！”
出这些话时，郭祸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又像是解了气，声音陡然拔高：“所以我绝不会屈从他！你们只知道许娘子当年和狮魂有情，却不知道她也被郭乾折磨得不成人样！狮魂想救她出去，可最后还是失败了，两个人都死在了郭乾手里——不过也好，我亲眼看见许娘子穿着石榴裙，在莲花池里摔了一跤，然后就沉了下去。那一刻我才想明白，原来杀人可以这么‘干净’。”
归宁皱紧了眉，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他懂被人控制的滋味，那种窒息感他曾体会过，可这绝不是滥杀无辜的理由。
他盯着郭祸，一字一句地问：“所以待嫁屋里的镜子、屋外的镜石，都是你故意放的，为的就是重现许娘子的死状，对吧？”
郭祸突然笑了一声，带着几分得意：“你漏了两样。寿山石和绊脚石，也是我故意摆在那里的；还有那个风水先生，是我花钱请人假扮的。要怪就怪郭乾蠢，我什么他都信，还以为真是风水不好，一点都没怀疑到我头上。”
李莲花看着他这副样子，轻轻叹了口气，眉头拧成了川字：“郭少爷，你杀新婚妻子，是为了摆脱你父亲的控制，这点我能理解。可郭乾的第二任妻子，她跟你们父子的恩怨毫无关系，你为什么要对她下手？”
“为什么？”郭祸的神色突然变得癫狂，眼睛里闪着报复的快感，“他逼死我娘，毁了我的人生，你以为我会让他好过吗？他想要什么，我偏不让他如愿！他看重那个女人，我就杀了她，让他尝尝失去的滋味！”
李莲花无奈地摇了摇头，抬眼看向郭祸，声音放轻了些：“郭少爷，你做的这些事，你父亲其实早都知道了。他之所以没把你供出来，无非是还想护着你这个儿子。”
“护着我？”郭祸像是听到了大的笑话，自嘲地笑了起来，“可笑！他就算把我供出来，自己也脱不了干系！他不过是在算计最后一步，等风头过了再把他救出去——可他没想到，我巴不得他死在牢里！”
“你简直不可理喻！”方多病气得攥紧了拳头，“想要摆脱控制，有千百种方法，你为什么偏偏要把自己变成比他更恶的人？你想报仇，为什么要拉着无辜的孺背？”
“你没资格教训我！”郭祸猛地抬起头，眼睛通红，“你没经历过我的生活，没尝过那种被人攥着喉咙的痛苦，你根本不知道我有多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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