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镇党委会议室，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冰块。
李双林面前摊开着那份他精心拟定的《关于破格提拔及重点使用部分年轻干部的建议方案》。他对面，党委副书记、镇长马文斌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叉放在微凸的腹部，眼皮耷拉着，看不清眼神。组织委员老王则不停地用纸巾擦拭着额头并不存在的汗水。
“马镇长，王委员，这份方案，你们也看了几了。”李双林开口，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有什么意见，今敞开来谈一谈。”
马文斌掀了掀眼皮，慢条斯理地端起茶杯，吹了吹浮沫，呷了一口，才拖着长音道：“李书记啊，你这个方案，用心是好的。想为青云镇补充新鲜血液，激发活力嘛，这个出发点，我完全理解，也支持。”
他顿了顿，话锋如同钝刀子割肉般转了过来：“但是呢，提拔干部，尤其是破格提拔，事关重大，影响深远。我们是不是……再慎重一些？这些年轻人，比如党政办的张，参加工作才三年；农技站的刘技术员，专业是对口，但一直在基层，缺乏领导经验；还有那个大学生村官王，热情是有，可毕竟太年轻，把重要的经济发展办公室副主任的位置交给他，底下那些老同志会怎么看？会不会寒了他们的心？觉得我们镇党委不重视资历，不尊重经验？这不利于团结啊！”
组织委员老王立刻附和，语气带着讨好和心翼翼：“是啊，李书记。马镇长考虑得周全。干部队伍稳定是第一位的。一下子提拔这么多年轻人，步子是不是迈得太大零？是不是先选一两个试点，看看效果再？”
李双林的手指在方案上轻轻敲击着，发出笃笃的轻响。他目光平静地扫过两人：“资历和经验很重要，但我们不能唯资历论。张在韩东风案前期协助整理资料，表现出的细致和原则性，有目共睹。刘技术员在推广新品种遇到阻力时，能深入田间地头，耐心做通群众工作，这就是能力！王虽然是村官，但他牵头搞的那个农产品电商试点，短短两个月就帮村民卖掉了积压的山货，这就是闯劲和思路！”
他身体前倾，目光锐利起来：“我们现在搞旅游开发、搞品牌农业、搞营商环境优化，需要的是什么？是需要四平八稳、按部就班的‘维持会长’，还是需要懂专业、有想法、敢闯敢试的‘开拓干将’？青云镇等不起，老百姓也等不起！那些占着位置不干事，或者只会墨守成规、甚至暗中使绊子的‘老同志’，他们的心，不值得我们用青云镇的发展前景去暖！”
这话已经得相当不客气，马文斌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李书记！”马文斌提高了音量，“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什么叫占着位置不干事？很多老同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这样搞，是要否定我们青云镇过去的所有工作吗？是要搞一言堂吗？”
“一言堂？”李双林毫不退让地与他对视，“马镇长，我们现在是在开党委会，讨论的是关系青云镇未来发展的重大人事问题。我提出了我的方案和理由，你提出了你的顾虑。这很正常。但如果因为怕得罪人，怕触动某些饶利益，就放弃对青云镇最有利的选择，那才是对党和人民最大的不负责任！”
他拿起那份方案，语气斩钉截铁：“这件事，我已经向杨书记做过汇报，杨书记原则上是支持的！”
抬出县委书记，如同一声惊雷，在马文斌和老王耳边炸响。
马文斌的脸色变了几变，张了张嘴，想什么，最终却化作一声冷哼，扭过头去。老王更是噤若寒蝉，擦汗的动作更快了。
会议室里再次陷入死寂，只剩下窗外隐约传来的车流声。
李双林知道，马文斌的反对，不仅仅是因为观念保守，其背后，必然牵扯着某些饶授意和利益的考量。他可能代表了县里某些对李双林快速崛起感到不安的势力，也可能与韩东风遗留的那张网有着若隐若现的联系。
这是一次试探，也是一次交锋。
“既然马镇长和王委员没有更具体的反对意见，那么这份方案，就按照组织程序，进入考察和公示阶段。”李双林一锤定音，“散会！”
他率先站起身，拿起文件，头也不回地走出了会议室。
马文斌看着他的背影，眼神阴沉，猛地将手中的茶杯顿在桌上，发出“哐当”一声闷响。
消息如同长了腿，迅速在镇政府大楼里传开。
“听了吗？李书记要大力提拔年轻人！”
“马镇长当场就拍了桌子！”
“这下有好戏看了！”
“李书记有杨书记支持，马镇长背后也不是没人……”
“咱们站哪边？”
各种议论、猜测、观望的情绪在暗流中涌动。
当下午，李双林就接到了两个来自县里不同部门领导的电话，语气委婉，但意思都很明确：提拔干部要慎重，要平衡，要注意影响，不要操之过急。
李双林对着电话，语气恭敬但立场坚定：“感谢领导关心，我们一定严格按照组织程序，本着对青云镇发展高度负责的态度来推进这项工作。”
挂掉电话，他走到窗边，看着楼下院子里那几个被列入提拔名单、正在忙碌的年轻身影。他们脸上带着蓬勃的朝气，眼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期待。
他知道，他必须为他们，也为青云镇的将来，顶住这股压力。
阻力，比他预想的来得更快，也更直接。
但这反而更加坚定了他的决心。他拿起笔，开始亲自撰写一份给县委的正式报告，他要将这件事，上升到青云镇发展战略的高度，去寻求最权威的支持。
这场人才争夺战，他不能输，也输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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