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二章 心意撞破：愠色藏心事，锐语裹温软
晨雾还没漫过校场的木桩，沈砚之就攥着长枪站在沙地上。指尖反复摩挲着硬木枪杆，昨夜的暖意却被心口翻涌的烦躁冲得一干二净——凌晨去伙房取水时，他无意间听见老张和阿澈的对话，那些藏在细处的温柔，此刻全变成了扎饶刺。
“……陆将军特意吩咐，石锁得换成轻两斤的，还沈将军练力气怕伤着；每日的杂粮粥也得单独多熬一份，是怕将军不好意思跟大伙一起吃……”老张的声音混着柴火的噼啪声传来，沈砚之手里的水桶“哐当”砸在地上，冷水溅湿了裤脚，他却没知觉般，转身快步离开。
原来那些“刚好合适”的石锁、“多做一份”的杂粮粥、训练时特意放慢的动作，全是陆承骁的安排。他以为的“慢慢进步”，不过是陆承骁精心编织的保护网；他努力想要摆脱的自卑，在陆承骁眼里，竟是需要这般心翼翼呵护的脆弱。
“将军，您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阿澈提着训练用的旗帜走过来，见沈砚之站在原地发愣，连忙上前问道。沈砚之猛地回过神，眼底的烦躁几乎要溢出来，却强压着没发作，只是冷声道：“没事，开始训练。”
晨训的号角声响起，兵士们迅速列队，沈砚之站在队前，目光扫过方阵，却在瞥见陆承骁的身影时，下意识攥紧了拳头。陆承骁刚从了望塔那边过来，身上还沾着些木屑，见他看过来，习惯性露出温柔的笑意，朝他轻轻点头——从前看这笑意只觉得温暖，此刻却像根针，扎得沈砚之心里发疼。
“今日练近身格斗，两人一组，自由对抗！”沈砚之的声音比往常冷了几分，刻意避开陆承骁的目光，“动作要实，不许放水，谁要是敢敷衍，加练一个时辰！”他特意加重“不许放水”四个字，目光扫过陆承骁时，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愠怒。
兵士们面面相觑，却不敢多问，纷纷找搭档开始对抗。陆承骁走到沈砚之身边，想跟他一组，却被沈砚之侧身避开——他转身走向一个身材魁梧的老兵，声音冷得像冰：“王老兵，跟我一组。”
王老兵愣了愣，连忙应下。他常年跟沈砚之训练，知道将军虽身形纤细，却技巧过人，可今日沈砚之的动作却格外狠，出手又快又准，招招直奔要害，像是在发泄什么。王老兵渐渐有些吃力，只能勉强招架，额角很快渗出汗水。
陆承骁站在一旁，看着沈砚之近乎失控的动作，心里渐渐不安起来。沈砚之今日的状态太反常了，眼神里的烦躁、动作里的戾气，都不是往常的模样。他想上前阻止，却怕触怒沈砚之，只能站在原地，目光紧紧跟着沈砚之的身影，生怕他伤着自己。
“将军，您慢些，别伤着！”王老兵避开沈砚之的攻击，连忙开口提醒。沈砚之却像是没听见，反而加快了动作，抬手扣住王老兵的手腕，用力一拧——王老兵疼得闷哼一声，手腕被拧得生疼，却不敢反抗。
“够了！”陆承骁终于忍不住，快步上前，一把抓住沈砚之的手腕，强行让他松开王老兵，“砚之，你冷静点，训练而已，别伤着自己人！”
沈砚之猛地甩开陆承骁的手，眼底的愠怒彻底爆发：“陆承骁，我用你管？”他的声音带着颤抖，既有生气，又有委屈，“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没用？觉得我连正常训练都扛不住，需要你偷偷换石锁、多熬粥来照顾？”
陆承骁愣住了，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没想到沈砚之会发现，更没想到这些心翼翼的保护，会让他这么生气。“砚之，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
“只是觉得我自卑，觉得我需要你的怜悯，是吗？”沈砚之打断他的话，声音里的委屈越来越重，“我不需要你这样！我能扛住正常的石锁，能跟大伙一起吃杂粮粥，我不需要你把我当成易碎的瓷娃娃来护着！”
周围的兵士们都停下了训练，纷纷朝这边看来，眼神里满是疑惑。沈砚之看着那些目光，脸颊瞬间涨得通红，又慢慢变得苍白——他最不想让别人看见自己这副模样，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因为身材而自卑，还需要陆承骁这样特殊照顾。
“我们回帐。”陆承骁上前一步，想拉沈砚之的手，却被他再次甩开。沈砚之转身朝中军帐走去，脚步又快又急，像是在逃离什么。陆承骁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又疼又慌，连忙跟上去，临走前还朝兵士们道：“继续训练，阿澈盯着！”
中军帐内，沈砚之靠在案边，双手紧紧攥着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帐帘被推开，陆承骁走进来，刚想开口解释，就见沈砚之转过身，眼底的水汽还没散去，声音却依旧带着愠怒：“你别过来！”
陆承骁停下脚步，站在原地，声音放得很轻：“砚之，我真的不是怜悯你，我只是……怕你难过。”他看着沈砚之泛红的眼眶，心里像被针扎一样疼，“我知道你在意自己的身材，怕你训练时觉得自卑，怕你跟大伙一起吃饭时不自在，我只是想帮你，没别的意思。”
“帮我？”沈砚之自嘲地笑了笑，“你这是在提醒我，我跟别人不一样，我比别人弱，需要你的特殊照顾！”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手臂，声音里满是失落，“我以为我努力练力气、调整饮食，就能慢慢变好，就能不用再在意这些，可你却用这些‘帮助’，时时刻刻提醒我，我有多没用！”
陆承骁看着沈砚之眼底的失落，心里忽然慌了——他没想到自己的心意会被曲解成这样，没想到那些想护他周全的举动，会变成刺向他的刀。“砚之，不是这样的，你一点都不没用。”他快步上前，不顾沈砚之的反抗，轻轻握住他的肩膀，目光里满是认真，“你技巧过人，制定计划周全，兵士们都敬佩你，我也敬佩你。我从来没觉得你弱，我只是……心疼你，怕你受委屈。”
沈砚之挣扎着想推开他，却被陆承骁紧紧按住肩膀。他看着陆承骁眼底的认真，心里的愠怒渐渐散去，只剩下满满的委屈——这些年的自卑、训练时的努力、想变得更好的渴望，此刻都化作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
“我不想被你这样特殊对待，”沈砚之的声音软了下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我想跟大伙一样，正常训练，正常吃饭，我想靠自己的努力变得更好，而不是靠你的照顾。”
陆承骁松开手，轻轻擦去沈砚之眼角的泪水，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好，我知道了，以后不这样了。”他看着沈砚之泛红的眼眶，心里满是愧疚，“是我考虑不周，没问你的想法，就擅自做了决定，对不起。”
沈砚之别开目光，却没再躲开陆承骁的触碰。他吸了吸鼻子，声音低得像蚊子哼：“以后石锁换回来，杂粮粥也不用多熬，我跟大伙一起吃。”
“好，都听你的。”陆承骁笑着点头，眼底的愧疚渐渐散去，只剩下温柔，“以后你想怎么练，我都陪你，不用偷偷换石锁，不用特意照顾，我们一起努力，好不好？”
沈砚之抬起头，对上陆承骁温柔的目光，心里的委屈终于彻底消散。他点零头，没再话，却悄悄靠近了陆承骁半步——这个细微的动作，让陆承骁心里瞬间暖了起来，他知道，沈砚之虽然还在生气，却已经原谅他了。
帐外的晨雾渐渐散去，阳光透过帐帘缝隙洒进来，落在两人身上，暖得人心里发颤。沈砚之靠在案边，看着陆承骁温柔的笑容，忽然觉得，或许那些误会、那些生气，都只是两人重新靠近的过程。而陆承骁站在他身边，心里悄悄想着：以后再也不会擅自做决定了，要陪着沈砚之，让他靠自己的努力找回自信，让他明白，无论他是什么模样，自己都会一直守在他身边，不是怜悯，不是照顾，而是并肩同行的信任和爱意。
过了许久，沈砚之终于平复了情绪，他看着陆承骁，忽然想起刚才训练时的失控，脸颊微微泛红：“刚才……对不起，我不该对王老兵那么凶。”
陆承骁笑着摇头：“没事，王老兵不会介意的。”他顿了顿，又道，“不如我们现在回去继续训练？这次我跟你一组，不用放水，实打实对抗，好不好？”
沈砚之点头，心里的烦躁彻底散去，只剩下一丝期待——他想跟陆承骁好好对抗一次，想靠自己的技巧赢过他，想让他知道，自己虽然身形纤细，却也有足够的力量，不用再被他心翼翼地护着。
两人并肩走出中军帐，阳光洒在他们身上，把影子拉得很长。校场上的兵士们还在训练，见他们出来，都松了口气，纷纷继续对抗。沈砚之走到校场中央，拿起一把长枪，看向陆承骁，眼底的愠怒早已不见，只剩下坚定：“来吧，这次我不会让你。”
陆承骁笑着点头，拿起长枪朝他走去：“好，我等着你赢我。”
长枪碰撞的锐响在晨雾中响起，混着兵士们的呼喝声，在营区的上空回荡。这一次，没有偷偷更换的石锁，没有特意多熬的粥，只有两个并肩同行的身影，在阳光下，用最坦诚的方式，一点点靠近彼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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