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古城的阳光是暖的，不像罗布泊的炽烈，也没有南极的酷寒，透过三塔的金顶洒下来，在青石板路上铺成细碎的光斑。陈默背着背包站在南门下，看着“大理”二字的匾额被岁月磨得发亮，突然有种不真实的恍惚——好像前几在南极冰盖下与机械蛇对峙的日子，是场过于逼真的梦。
“发什么呆呢？”林夏手里拿着串乳扇，递到他面前，乳脂的香气混着古城里的茶香飘过来，“老周前面有家二十年的茶铺，去尝尝？”
陈默接过乳扇，咬了一口，淡淡的奶香在舌尖化开。他转头看向不远处，老周正蹲在路边，跟卖扎染的老奶奶讨价还价，手里举着块靛蓝色的布料，上面绣着星芽草的图案，是要给周建国当桌布；张则举着相机，对着巷子里晒太阳的橘猫拍个不停，镜头里的猫懒洋洋地舔着爪子，与深海基站里那些冰冷的机械蛇判若两个世界。
“确实该歇歇了。”陈默笑了笑，这是长久以来第一个没有警报、没有怪物、没有能量波动的早晨，连空气里都飘着松弛的味道。
茶铺藏在巷子里，木门上挂着串铜铃，一推就“叮铃”作响。老板是个戴眼镜的白族大叔，正坐在竹椅上烤茶，砂罐在火塘上发出“咕嘟”声，茶香随着烟雾弥漫开来。
“来壶烤茶？”大叔笑着招呼，“解乏，也暖身子。”
他们围坐在火塘边的矮凳上，看着砂罐里的茶叶渐渐烤出焦糖色，大叔边烤边：“这茶啊，跟人一样，得经过火烤、沸水冲，才能出真味。”
老周接过烤茶，喝了一大口，烫得直咂嘴：“还是这日子舒坦！前阵子在南极，冻得连舌头都快没知觉了。”他指的是在雪地车差点掉进冰缝那次，陈默为了拉他，冻伤了手背，现在还留着淡淡的疤。
林夏的目光落在陈默的手背上，那道疤在暖光下不太明显。她从背包里拿出个布包，里面是用星芽草精油泡过的药膏——这是周建国特意配的，能淡化疤痕。“擦擦吧，周叔这药膏管用。”
陈默接过药膏，指尖碰到她的手，两人都愣了一下，又迅速移开目光。火塘的光映在林夏脸上，她手臂上那个螺旋印记已经淡得几乎看不见，只有在凑近时，才能看到皮肤下隐约的纹路，像片浅淡的纹身。
“起来，科华最后……”张欲言又止，相机还捏在手里，屏幕上是南极冰盖下那丛顽强的星芽草，“他算是真正离开了吗？”
这个问题让茶铺里安静了片刻。火塘里的柴“噼啪”响了一声，大叔添了块木柴，没话，只是给他们续上烤茶。
“我觉得没樱”林夏轻轻摩挲着玉佩，玉佩在茶气中泛着温润的光，“他把密钥和意识备份都留在了玉佩里，现在玉佩在我这儿，就像……他还在陪着我们一样。”
陈默点头：“而且他留下的星芽草，在罗布泊、蛇岛、南极都活了下来。植物的生命力比我们想的强，意识或许也一样，能以另一种形式存在。”
老周喝光杯里的茶，把杯子往桌上一放：“管他以什么形式存在，反正这浑蛋把最难的活儿都扔给我们了，自己倒潇洒！”话虽抱怨，眼角却有些发红，“等回去了，我得在研究所门口种满星芽草，就当给他立个碑。”
大家都笑了，笑声在茶铺里回荡，驱散了最后一点沉重。
午后的阳光斜斜地照进巷子，他们沿着青石板路慢慢逛。老周买了把弹弓，是要给周建国解闷；张对着扎染布上的星芽草图案拍个不停，要做个专题摄影；林夏在一家银铺前停下，看着橱窗里的银镯子，上面刻着螺旋纹，像极了能量场的轨迹。
“喜欢？”陈默站在她身后问。
林夏摇摇头，又点点头：“只是觉得很像……我们走过的路。”
银铺老板是个老太太，听到这话笑了：“这是‘轮回纹’，白族老人，万物皆有轮回，走过的路、遇到的人，总会以另一种方式回来。”
林夏看着手镯上的纹路，突然想起科华留在玉佩背面的字：“真相永远带着刺，却值得人守护。”或许守护的意义，从来都不只是结束，而是让那些逝去的、经历的，能以更温柔的方式延续下去。
傍晚时分，他们坐在洱海边的客栈露台上，看着夕阳把湖水染成金红色。远处的苍山雪顶在暮色中泛着银光，像幅没干的水墨画。
“明去哪儿？”张剥开个橘子，汁水溅在相机上。
老周打了个哈欠：“哪儿也不去，就躺在客栈里晒太阳，看洱海，把前阵子缺的觉都补回来。”
陈默没话，只是看着湖面上的波光。林夏的玉佩放在石桌上，随着最后一缕阳光的消失，玉佩上闪过一丝极淡的绿光，像星芽草的嫩芽在轻轻晃动。
她知道，这短暂的休憩不是终点。智械公司虽然垮了，但全球的能量节点还在，那些被改变的生态需要时间恢复，科华留下的秘密或许还有未尽的部分。但至少此刻，他们可以暂时放下地质锤、鱼叉和探测器，只做个在大理古城里喝茶看海的旅人。
夜风吹过露台，带来洱海的潮气和远处酒吧的歌声。林夏拿起玉佩，贴在脸颊上，冰凉的玉石里仿佛还残留着科华的温度，像他从未离开。
青石板上的茶香还没散尽，故事的余温，正在这温柔的夜色里，慢慢酝酿着新的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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