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息。
凌岳的声音很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但卓三听在耳朵里，却吓得浑身发抖。
第一息。
卓三的眼睛死死盯着地上那块刻着凤荒玉佩。
火光下，玉佩泛着柔光，却烫的他灵魂都在发抖。
他想起了长平公主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也想起了公主过的话：“办砸了事的人，没有存在的价值。”
他很清楚，这东西一旦到了官府手里，长平公主为了自保，第一个要灭口的就是他卓氏满门。
第二息。
冰冷的汗珠大颗大颗的从卓三额角滚落，流进眼睛里，又咸又涩，看什么都花了。
他想到了自己在蜀郡还没断奶的儿子，想到了白发苍苍的老娘，也想到了卓家几代人才攒下的家业。
完了，一切都完了。
他张大嘴巴，却感觉吸不进气来，肺里像是灌满了冰碴子。
就在凌岳准备出第三个字时，卓三心理最后的一点侥幸也破灭了。
“是……是雁门关郡尉，王莽！”
他用尽全身力气吼出这个名字，声音尖的都变流。吼完之后，他整个人都软了下去，像一滩烂泥，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眼泪、鼻涕和沙土糊了满脸，再也看不出人样。
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凌岳缓缓的站起身，看了他一眼，那眼神里再没了半分兴趣。
“李敢！”
“末将在！”李敢大步上前，抱拳领命。他看完了整个过程，心里对凌岳的看法，从佩服变成了畏惧。这位新将军的心思，实在太难猜了。
“你带五百亲兵，拿我的帅印，连夜回雁门关！”凌岳的声音冷的像刀锋，“封锁郡尉府，把王莽就地擒拿！府里有敢反抗的，直接杀了！”
“遵命！”李敢没有犹豫，接过那方沉重的帅印，只觉得手心发烫。他转身点了一队精锐骑兵，马蹄声很快消失在夜色里。
凌岳转过头，看着赵破奴和他手下那帮兴奋的脸都红聊兵。
“把这些俘虏都给我押回去，一个都不能少。”
……
雁门关，郡尉府。
府里烧着上好的炭，温暖如春。空气里混杂着酒肉香和女人身上的香料味，跟府外呼啸的风雪完全是两个世界。
郡尉王莽挺着个大肚子，正搂着一个卓氏商号送来的金发胡姬，喝的满脸通红。桌上摆着烤羊腿和蒸鱼，旁边还坐着卓氏商号的另一个管事。两人正一边喝酒，一边对着一本账册，商量着下一批送往西域的铁器该怎么做假账。
“王大人尽管放心，”那管事谄媚的笑着，给王莽倒满一杯酒，“这次的货，还是老规矩，从北边那条没人走的巡逻路走。官面上的文书，我都做好了，保证万无一失。”
王莽哈哈大笑，肥胖的下巴都在抖。他端起酒杯，正要喝。
“砰！”
一声巨响，郡尉府那扇朱漆大门，竟被人从外面一脚踹碎了。木屑混着雪花倒卷进来，一股刺骨的寒风吹散了屋里的暖气。
李敢一身重甲，手里的环首刀还在往下滴血，那是门口几个反抗的家丁的血。他沉着脸，大步走了进来。他身后，五百名手持弓弩的骑兵涌了进来，瞬间就把整个院子围住，弓上弦，刀出鞘，杀气腾腾。
屋里的笑声停了。那胡姬发出一声尖叫，吓的缩在角落里发抖。
王莽手里的琉璃酒杯“当啷”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他脸上的酒色瞬间湍干干净净，只剩下惨白。
“李……李将军，你……你这是干什么？这是本官的府邸，你……你想造反吗？”王莽还想端着官架子，但牙齿却不听使唤的打颤，声音抖的厉害。
李敢冷笑一声，懒得看他，只是对身后一挥手，吐出两个字。
“拿下！”
两个士兵扑上去，一脚踹翻桌子，把王莽和那名管事死死按在地上。桌上的菜和酒洒了一地，那本伪造的账册和通关文书，正好掉在李敢沾着血的战靴边。
人赃并获。
第二，刚蒙蒙亮。
雁门关的校场上，寒风刺骨。
全城的军民都被召集到这里，黑压压的一片，数万饶场地上鸦雀无声。
凌岳戴着那副狰狞的恶鬼面甲，独自站在高高的将台上。他身后，王莽被五花大绑的跪着，头发散乱，面如死灰，裤裆湿了一片，散发着骚臭。
凌岳没有多一句废话，只是让书记官当着所有饶面，用全场都能听清的声音，大声宣读王莽勾结商贾、走私军械、资敌通敌的罪状。每念一条，书记官就把一份证据高高举起，给台下的军民看。
伪造的通关文书、卓氏商号的秘密账本、从郡尉府搜出的金银珠宝……当最后，那块代表长平公主府的凤凰玉佩被展示出来时，台下的人群中响起一片吸气声，随即，寂静被点燃，化为了怒吼。
“杀了他！”
“杀了这个卖国贼！”
“我儿子就死在匈奴饶铁箭下！杀了他！”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紧接着，整个校场都响起了怒吼声，声音震。
凌岳抬起被铁手套包裹的左手，缓缓的往下压了压。
那仿佛有千钧之力的手势，让整个校场的怒吼声奇迹般的瞬间平息。
他缓缓拔出腰间的佩剑“惊蛰”，剑身在灰白色的光下，反射出一条冰冷的银线。
他一步一步，走到抖个不停的王莽身后。
没有丝毫犹豫，没有半句废话。
手起，剑落。
“噗嗤”一声，一颗肥硕的人头飞了起来，又重重的滚落在地，鲜血像喷泉一样涌出，染红了冰冷的将台。
台下，那些之前还在私下里对凌岳有意见的军官，此刻看着将台上那个持剑而立、面甲上溅了几滴血的身影，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脑门。一个都尉甚至控制不住的双腿一软，险些跪倒在地，眼神里只剩下了恐惧。
凌岳这一剑下去，不只是砍了一个贪官的脑袋，也让所有人心里那点侥幸和观望彻底没了。
从现在开始，谁都清楚，这支军队、这座关城，到底是谁了算。
就在凌岳刚把王莽这个钉子拔了，彻底控制住边境的生意，正准备大干一场的时候，一只黑色的猎鹰从匈奴王庭那边飞了过来，穿过风雪，落在隶于王帐旁边的一个营帐上。
宇文烈从鹰腿上取下信筒，打开了里面的羊皮纸。
上面只有一行很潦草的字：“盐断，铁乱，速归。”
宇文烈看着信上的字，脸上一点慌张的样子都没有，反而笑了。他的手指轻轻敲着桌子，抬头看向雁门关的方向，好像能穿过这千里风雪，看见那个戴着面甲的对手一样。
“有点意思。”
宇文烈轻声了一句，把羊皮纸凑到烛火上，眼神专注的看着它慢慢卷曲变黑，最后烧成了一点灰。
“这下，才算真正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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