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光之壁的崩溃与魔法工会调解的彻底失败,如同两记沉重的丧钟,彻底敲碎了艾瑞尔大陆残存的最后一丝侥幸与幻想。亡灵灾那无可阻挡的死亡洪流,在短暂的休整后,再次启动,以更加冷酷、更加高效的姿态,向着大陆最终的信仰与权力核心——圣城洛丹伦,发起了最后的进军。
灰黑色的死亡潮水漫过化为焦土的防线废墟,碾过溃散逃窜的残兵败将,吞噬着沿途一切残存的生机。凯尔·寂灭坐镇中军,幽冥权杖指引着方向,灰色的眼眸冷漠地俯瞰着这片即将彻底归于寂灭的土地。亡灵军团的行进,不再仅仅是军事行动,更像是一场…仪式,一场将生者世界彻底转化为亡者国度的、冰冷而宏大的献祭仪式。
北大平原的南部区域,相较于北部,城镇更加密集,人口更加稠密。然而,在亡灵灾的绝对威压与之前溃败带来的恐怖传闻下,这里早已陷入了极致的恐慌与混乱。无数难民如同受惊的兽群,沿着通往南方的各条道路疯狂奔逃,将绝望与混乱散播得更远。许多城镇十室九空,贵族与富商早已携带细软南逃,留下的多是无力远遁的平民与少数试图维持秩序、或是心怀侥幸的地方守备队。
亡灵军团的主力,并未刻意分兵去追击那些散落的难民或占领空城。凯尔的目标明确而唯一——圣城洛丹伦。大军如同精准的死亡射线,沿着直线轨迹,沉默而坚定地推进,碾碎一切挡在路径上的障碍。然而,即便是直线推进,其路径之上,依旧不可避免地会遭遇一些尚未完全撤离、或试图进行最后抵抗的人类聚落。
就在大军途经一处名为“晨风镇”的、位于南北交通要道上的型城镇时,一场短暂却…意味深长的遭遇,发生了。
晨风镇并非军事重镇,以其出产优质葡萄酒与精致陶器闻名。镇子规模不大,此时镇中居民大多已逃亡,只剩下一些老弱病残与一支由当地退役老兵和青壮年临时拼凑起来的、装备简陋的守备队,试图保护家园,或是…等待命阅审牛
当亡灵军团那如同乌云压顶般的恐怖身影出现在地平线上,死寂而冰冷的威压如同实质的寒风率先席卷而至时,镇中最后的抵抗意志,瞬间土崩瓦解。守备队中大部分人惊恐地扔下了武器,加入了逃亡的人群。唯有少数几人,或许是出于绝望的勇气,或许是家族的荣誉感,或许是…别的什么原因,依旧坚守在镇子入口那简陋的木制栅栏之后,颤抖着握紧了手中的草叉与生锈的长剑。
亡灵军团的前锋,一支由低阶骷髅战士与少量僵尸组成的散兵线,如同灰色的潮水般,漫过田野,逼近了镇口。它们并未因为守军的薄弱而有丝毫停顿,依旧迈着机械而冰冷的步伐,向前推进,眼眶中燃烧的魂火,漠然地扫视着前方那微不足道的阻碍。
“为了…为了家园!挡住它们!”一名看起来是守备队头领的老兵,声音颤抖却带着一丝决绝,高举一柄缺口的长剑,发出了嘶哑的呐喊。他身边仅剩的几名年轻人,面色惨白,双腿打颤,却也没有后退。
骷髅战士们毫无反应,继续逼近。
就在这绝望的时刻,一道略显稚嫩却充满焦急与愤怒的喝声,从镇内传来:“住手!退后!以圣光之名!”
只见一名身穿陈旧却洗得发白的圣骑士训练生袍、年纪约莫十六七岁的少年,手持一柄训练用的木剑(顶端却镶嵌着一块散发微光的圣光石),气喘吁吁地冲到了镇口,挡在了那些颤抖的守备队员身前。他有着一头耀眼的金发,碧蓝的眼眸中充满了恐惧,却也有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与…一丝被信仰武装起来的勇气。
“艾德蒙!快回来!危险!”那老兵头领惊惶地喊道。
名为艾德蒙的少年却倔强地摇头,将木剑横在胸前,对着逼近的亡灵,大声吟诵起简单的圣光祷文,那圣光石散发出微弱却纯净的光芒,试图驱散亡灵的死亡气息。
这光芒,对于低阶亡灵而言,确实有着一定的威慑与净化效果。最前面的几具骷髅动作微微一滞,魂火摇曳。
然而,这微不足道的抵抗,瞬间引来了亡灵军官的注意。一名眼眶中燃烧着幽蓝色魂火、身披锈蚀链甲的高阶骷髅勇士,发出一声低沉的灵魂嘶鸣,排开低阶骷髅,大步走向少年。它手中的骨刀扬起,带着冰冷的杀意。
少年艾德蒙脸色瞬间煞白,但他依旧没有后退,紧闭双眼,更加大声地吟诵祷文,将所有的希望寄托于那微弱的圣光。
就在骨刀即将斩落的瞬间——
嗡!
一股无形却浩瀚恐怖的威压,如同无形的巨手,骤然笼罩了整个镇入口!所有亡灵的动作瞬间凝固,那高阶骷髅勇士的骨刀悬在半空,无法落下。就连空盘旋的石像鬼,也仿佛被冻结了一般。
中军方向,凯尔·寂灭那冰冷的目光,穿透了空间,落在了那名金发少年的身上。并非因为那微弱的圣光,而是…通过永黯同心契与幽冥权杖的感知,他从那少年身上,感受到了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熟悉、仿佛源自灵魂本源的…血脉波动与…因果纠缠。
那波动,与他记忆中某个早已逝去、却承载着他最初痛苦与执念的身影…隐隐重合。
雷诺…黑骑士雷诺…他最初、也是最忠诚的部下,那个为他战死、魂火融入寂灭王座的黑骑士统帅…
这个少年…是他的血脉后裔?
凯尔灰色的眼眸中,那万古不变的冰封,似乎极其细微地…波动了一下。他缓缓抬起手。
下一刻,那试图攻击少年的高阶骷髅勇士,连同周围数十具低阶亡灵,无声无息地…化为齑粉,湮灭消失。
整个战场,陷入了一片死寂。所有的亡灵都停止了动作,魂火望向中军方向,等待着指令。那几名人类守备队员吓得瘫软在地,少年艾德蒙也停止了吟诵,惊疑不定地睁开眼睛,茫然地看着眼前诡异的一幕。
凯尔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镇口,悬浮于离地尺许的空中,幽冥权杖散发着吞噬光线的幽暗,冷漠地注视着那名金发少年。
少年艾德蒙感受到那如同深渊般恐怖的注视,身体不由自主地剧烈颤抖起来,碧蓝的眼眸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与…一丝莫名的、源自血脉深处的悸动。他从未见过如此可怕的存在,仅仅是目光,就仿佛要冻结他的灵魂。
“你…你是谁?”少年声音颤抖,几乎无法呼吸。
凯尔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灰色的目光仿佛穿透了他的身体,看到了更深层的东西。“雷诺…是你的什么人?”他的声音冰冷平淡,却带着一种直击灵魂的威严。
少年猛地一震,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与…哀伤:“雷…雷诺?那是我…我曾祖父的名字…您…您怎么知道?”他曾祖父曾是王国一名强大的骑士,但在数十年前一场对抗黑暗生物的战争中神秘失踪,家族也因此衰落。这是他家族早已尘封的秘密。
凯尔沉默了。果然…命阅丝线,总是以某种意想不到的方式,再次交织。
就在这时,通过永黯同心契,莉娅清冷的声音在凯尔意识中响起:“主君,侦测到镇内教堂地窖,有异常能量反应与…生命气息聚集。似乎有大量平民躲藏。另,镇外东侧三里有股教会溃兵正在靠近,试图营救或…灭口?”
凯尔目光微闪,瞬间明白了什么。他看向少年艾德蒙,声音依旧冰冷:“你在此阻我,是为守护这些…躲藏之人?”
艾德蒙咬了咬牙,鼓起最后的勇气:“是…是的!镇里还有很多走不动的老人和孩子…他们躲在了教堂…求求您…放过他们…”他知道这祈求多么可笑,但这是他唯一能做的。
凯尔的目光扫过那简陋的镇子,扫过那瑟瑟发抖的几名守备队员,最后再次落回少年身上。
“愚蠢的善良。”他冰冷地评价道,却并没有下令屠杀。“你的血脉,赐你一线生机。离开这里,向南逃吧。能否活下去,看你自己的造化。”
完,他不再看那少年,目光转向莉娅指示的方向。
“莉娅,处理掉东侧的溃兵。不必留活口。”
“莫里斯,封锁教堂区域,抽取地脉死气,将其化为‘寂灭之地’,内中生灵…化为最低等骸骨劳工,充入后勤。”
“全军,继续前进。”
命令下达,冷酷而高效。他给了那少年一个机会,并非出于仁慈,而是对过往一丝极淡的…因果了结。但对于其他阻碍,对于那象征着教会庇护的教堂,他不会有丝毫手软。
少年艾德蒙呆呆地看着那恐怖的身影消失,看着亡灵军团如同无视了他们一般,继续开拔,看着一队幽影战士无声无息地向东侧掠去,听着远处隐约传来的短暂惨叫,以及教堂方向突然升起的灰黑色能量光柱与其中隐约传来的、戛然而止的绝望哭喊…
他明白了。他因为某种他不知道的原因,侥幸活了下来。但他的镇,他试图守护的人…依旧迎来了末日。
信仰…在绝对的力量与冰冷的意志面前,如此苍白无力。
圣光…并未能拯救任何人。
巨大的冲击与绝望,瞬间击垮了少年。他瘫倒在地,碧蓝的眼眸中,信仰的光芒迅速黯淡、破碎,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空洞的死灰与…滋生的、冰冷的迷茫与…恨意?
凯尔·寂灭回到了中军,灰色的眼眸深处,那一丝细微的波动早已平复。故人后代的遭遇,于他而言,不过是寂灭之路上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一次对过往的短暂回眸。
他的目光,已然越过这片焦土,投向了远方地平线上,那散发着最后、也是最浓郁神圣光辉的…
圣城洛丹伦。
最终的湮灭,即将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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