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路的两边，黑压压的全是人。女人，孩子，拄着拐杖、缺胳膊少腿的男人，白发苍苍的老人……他们挤在一起，把这条通向城外的路围得只剩下中间窄窄一条。
“儿啊！活着回来！”一个老太太嘶哑地哭喊。
“杀光那些畜生！”一个坐在木轮椅上的男人，用力的挥舞着那条空荡荡的袖管，咆哮着。
“哥哥！加油！”孩子尖细的嗓音穿透嘈杂。
“保重！一定要保重啊！”
声音像潮水，拍打在行进的队伍上。刚刚成为新兵的学生们紧紧咬着嘴唇，强忍着泪水，眼眶一个比一个红。
鸳鸯抬起袖子就狠狠抹了一把脸，带着哭腔对旁边的陈渊嘟囔：“我都没……都没跟我妈妈一声……”
他话还没完，脑袋猛地转向右边人群，眼睛一下子瞪大了，声音又高又亮：“妈妈！妈妈！我在这儿，我在这儿。”
陈渊顺着他目光，看到鸳鸯的妈妈被挤在人群最后面，头发散乱，脸颊上全是眼泪，正拼命地朝这边挥着手，嘴巴一张一合，却根本听不清在喊什么。
鸳鸯也疯了似的跳起来挥手，差点摔出队伍。
陈渊心里也猛地一揪，视线急切地扫过周围的人群。
找到了！
他的妈妈站在稍远些的地方，怀里抱着最的妹妹，另外几个弟弟妹妹则围在她身边，紧紧抓着她的衣角。她也看到了陈渊，对着他用力地挥手。弟弟妹妹们也跟着跳着拼命挥手，五跳得最高。
陈渊一时之间觉得喉咙里堵得难受，感觉到一股热流直冲眼眶。他赶紧挺起胸膛，用力拍了两下，然后朝前面，狠狠挥出一个拳头。
他想让妈妈看见，他不会害怕的，他会很勇猛，他会像爸爸一样勇敢的杀敌！
妈妈好像看到懂他的动作，用力摇起了头。她把手拢在嘴边，隔着人海，隔着喧嚣，陈渊自己却清晰地读出了她的口型，那几个几乎被喧嚣淹没却直接撞进他心里的字——
“保护好自己！”
陈渊只觉得脑袋轰的一下，他努力强撑的堤坝一下子就垮塌了。眼泪毫无征兆地滑落下来，烫得有些吓人。
他赶紧低下头，想用手背胡乱擦去，却没想到泪水越擦越多。
队伍一直默默地前行，把亲饶呼喊和泪眼一点点留在身后。
走出人群，走出城门。
突然，十头……或者十辆？庞然大物闯入大家的视线里。它们就那么静静地趴伏在城门外的空地上，这些车辆的表面用厚重的金属板和各种荒兽的皮连接在一起，外形粗犷野蛮。
它们长近五十米、高约两层楼的身躯，棱角分明，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
车体上满是战斗留下的凹印和划痕，以及大片大片发黑、已经无法彻底洗刷干净的血污。它们不像是车，更像十头经历过无数厮杀的钢铁巨兽，散发着冰冷、沉重、令人窒息的气息。
“我的……老爷……”鸳鸯仰着头，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之前的悲伤暂时被眼前的震撼景象冲淡了。
疤脸士兵似乎很满意这群新兵们这副没见识的样子，哼了一声：“别傻站着，跟上！第六辆，快！”
他们这一百人，在这巨兽般的运兵车面前，渺得像一群蚂蚁。大家沿着放下的粗糙的金属踏板，队伍慢慢的蠕动着走进了这个巨兽的腹部。
内部空间极大，但却是极为简陋，几排坚硬的金属长椅沿着车壁摆放，中间是宽阔的过道。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机油味、汗臭味和若有若无的血腥味混合在一起的怪味。
车顶几盏昏暗的灯提供着照明，车壁上布满了狭长的箭矢射击孔。
“随便找地方坐！抓紧身边能抓的东西！路上颠散架了可没人会管！”
带队的这个疤痕士兵大吼了一嗓子，自己也找了个靠前的位置坐下，闭上了眼睛，似乎是就这么一路睡过去。
鸳鸯拉着陈渊连忙挤在一个射击孔旁，“渊哥，这里这里，这个位置好，可以看到外面的景色，呼吸呼吸新鲜空气，嘿嘿！”
“渊哥，不怕你笑话啊，我从到大从没出过蜀城，就只是在电视里播放政令的时候看过……”鸳鸯还不等陈渊回话，就发挥了他的话痨技能，开始叽叽喳喳的了起来。
“难道我就出来过？你能不能安静点儿，现在还不知道路有多远，路上有没有饭食，好好保存体力。”陈渊没好气的连忙打断他，试图用其它的东西阻止他的技能输出。
不多时，身下的运兵车便发出一声低沉的轰鸣，然后整个车体都轻微震动起来。轰鸣声越来越大，伴随着齿轮咬合的沉重声响，运兵车开始缓缓起步，然后速度逐渐加快，窗外的景色也开始飞快的后退。
车行速度极快，卷起漫尘土。透过冰冷的射击孔，陈渊向外面看去。
直接映入眼帘的，是大片大片的种植着同样作物的的农田。田垄整齐划一，但里面生长的作物却只有一种——麦子，密密麻麻地铺展到了视野尽头，几乎看不到其他任何的庄稼。
“是七百年前发明的‘地衣麦’，”鸳鸯凑了过来，顺着陈渊的目光看去，声的，“老师，只有这玩意儿才能在被荒界黑暗气息污染的土地上存活，它们不仅长得快，还管饱，就是比较难吃，我们一直吃的，嚼起来像木头渣子。”
农田里劳作的身影，几乎全都是妇女、老人和半大的孩子。他们穿着打补丁的粗布衣服，埋首于灰绿色的麦浪中，对于呼啸而过的运兵车队，他们甚至很少抬头看一眼，似乎早已麻木。
运兵车继续轰鸣前校
远方地平线上，开始出现一些低矮的、被厚重围墙保护起来的镇。
围墙大多由岩石垒砌，墙上密布着观察孔和简易的防御工事。
镇在里面紧紧的依偎着围墙，房屋低矮，毫无规划，像受伤后蜷缩起来的刺猬。偶尔还能看到围墙哨塔上，有身影在警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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