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25日,深夜11:30
中央大街的路灯在暴风雪中忽明忽暗,像垂死者的喘息。
郑淑娴站在马迭尔宾馆对面的电话亭里,手指间夹着一张被雪水浸湿的车票。
是今晚最后一班开往新京的夜班火车,11:45发车。
她盯着宾馆203房的窗户,窗帘缝隙间,偶尔闪过人影。
王金山就在那里,这个叛徒用三十七条人命换来了特高课的庇护,和一张去满洲国首都的通行证。
银簪在发髻间微微发烫,簪头的梅花纹里藏着一粒氰化钾,剂量足够让一头大象在三秒内停止呼吸。
电话亭的门突然被推开。
“他改主意了。”
萧锋挤了进来,“要瑞士护照,不要满洲国的。”
郑淑娴的睫毛颤了颤,瑞士护照意味着更远的逃亡,看来是被吓破哩。
“霜霞呢?”
“在火车站。”萧锋从大衣内袋掏出一本深蓝色护照,封面的烫金十字在雪光中一闪,“真的,从瑞士领事馆武官那儿弄来的。”
郑淑娴接过护照,指腹擦过内页的钢印——这是真的外交护照,持照人照片处还空着。
“他想要这个?”她轻声问。
萧锋点头,嘴角扯出一个冰冷的笑:“所以我们给他。”
马迭尔宾馆203房,11:40 。
王金山坐在窗边的扶手椅里,左轮手枪搁在膝头。
镜片后的眼睛不断瞟向墙上的挂钟,右手神经质地摩挲着袖口的金线。
那是特高课给他的“荣誉”,表彰他出卖哈尔滨地下党的“功绩”。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
“进来。”
门开了,郑淑娴独自站在走廊暖黄的灯光里,黑呢大衣下露出深蓝色的护照一角。
王金山的枪口立刻对准她:“萧锋呢?”
“在楼下。”郑淑娴的声音平静而冷淡,“他你要的东西,得亲自来拿。”
王金山咧嘴笑了,金牙闪着贪婪的光:“你当我傻?让他上来!”
郑淑娴走进房间,反手关上门。
她的脚步很轻,像一只踏雪的灵猫。
“护照。”王金山晃了晃枪管,“扔过来。”
郑淑娴从大衣口袋掏出护照,却没有递过去:“名单在哪?”
“什么名单?”
“三十七个饶名字。”
她的声音突然锋利起来,“你卖给日本饶那份。”
王金山的笑容僵住了,枪口微微下移,对准了她的腹部。
这个位置中弹不会立刻死亡,却能让人在剧痛中出所有秘密。
“郑啊……”他叹息般地,“你还不明白吗?那些人已经死了,冻在冰窟窿里,烂在实验室里……”
郑淑娴的指尖轻轻擦过银簪。
“但你活着。”
她向前一步,“拿着瑞士护照,去苏黎世看雪山,吃巧克力喝咖啡。”
王金山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枪口又下移一寸。
“给我。”他嘶声道。
郑淑娴突然笑了。她翻开护照,露出持照人照片的位置——那里贴着一张泛黄的照片:
三十七个年轻人站在阳光下,最前排的王金山笑得灿烂,胸前别着抗联的徽章。
“记得这吗?”她轻声问,“1938年夏,密营誓师。”
王金山的手开始发抖。
“他们没死。”
郑淑娴又向前一步,“冷冻舱里的人在呼吸,王金山。你每夜听见的,是他们的心跳声。”
枪口剧烈颤抖起来。
“闭嘴!”王金山尖叫着扣动扳机——
咔嗒。
空膛的轻响在房间里格外刺耳。
郑淑娴的银簪已经抵在他喉结上:“萧锋会让你的枪打响吗?你怎么没想到仔细检查一下枪里的子弹?”
王金山瘫在椅子上,金牙磕碰出“咯咯”的声音:
“你们……你们不敢杀我……我知道太多……”
“是的。”郑淑娴点头,“所以我们送你走。”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真正的火车票,不是去新京的,而是往北安,往抗联还控制着的山区。
王金山盯着车票,突然歇斯底里地大笑起来:
“你以为我会信?北安现在零下四十度!没有日本人,我活不过三!”
“你知道为什么选今晚吗?”郑淑娴收起银簪,指了指窗外。
暴风雪中,一辆黑色轿车缓缓停在宾馆门口。
车门打开,走下来的是佐藤的副官——那个在码头逃走的七三一部队军医。
王金山的脸色瞬间惨白。
“他们发现你给的名单少了一个人。”
郑淑娴的声音像一把钝刀,“林雪松的名字,是你故意漏掉的吧?”
楼下的日军开始砸门。
王金山突然扑向床头柜,从抽屉里掏出一把备用枪——这次子弹上膛的声音清脆利落。
“我跟你拼了!”他狂吼着冲向窗口,却在迈出第三步时突然僵住——
一根细如发丝的钢丝从门框上方垂下,正好勒住他的脖子。
鲜血喷溅在瑞士护照上,那张合影瞬间被染得猩红。
萧锋从衣柜后走出来,手里握着钢丝的另一端:“我们给过你机会。”
中央大街,午夜12:00。
暴风雪吞没了马迭尔宾馆的枪声。
郑淑娴和萧锋并肩走在空荡荡的街道上,身后跟着一瘸一拐的霜霞——她的腿伤还没好,但执意要来见证这一刻。
“名单上最后一个名字。”萧锋突然开口,“是谁?”
郑淑娴从发髻里取出一张字条,上面写着一个陌生的名字:“韩明哲”。
“林雪松死前塞给我的。”她轻声道,“他,这是真正控制植入物的人。”
远处传来火车的汽笛声。
开往北安的夜班列车驶离站台,车厢里躺着王金山的尸体,脖子上缠着那根染血的钢丝。
瑞士护照被留在了203房,翻开的那页正好是持照人照片——现在那里钉着一枚抗联的徽章,徽章下压着一张纸条:
“审判终将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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