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澈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快凉透了。
他眼睁睁地看着萧红绫那张漂亮的脸蛋，因为极致的愤怒而涨得通红。那双凤眼死死地盯着那个摊位，眼中的怒火，几乎要化为实质喷涌而出！
一股令人窒息的威压，从她娇的身躯里轰然爆发。不是内力，不是什么妖气，而是一种纯粹的、久居上位者被触怒后，视万物为草芥的恐怖气场。
周围几个摊位的摊主，那些把自己裹在黑袍里的神秘人，都下意识地朝着这边投来了警惕的、不怀好意的目光。
他们或许不知道这姑娘是谁，但他们能感觉到“麻烦”。
在这鬼市里，麻烦，就意味着血。
沈炼的右手，已经悄无声息地按在了腰间的剑柄上。他整个人像一张拉满的弓，随时准备应对最坏的情况。他现在想的不是案子，而是如何在这位祖宗发飙之后，带着她的尸体杀出去，好跟皇帝交代。
江澈的心里，已经快要哭出声了。
祖宗！我的亲祖宗！
您是公主，您金枝玉叶，您看不惯这些腌臜事，我理解！
可您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您要是真亮出身份，或者直接动手，咱们五个今就得被剁碎了，混进不同摊位的肉包子里卖！
到时候，别我那十两银子了，抚恤金都不知道找谁要去领！
电光火石之间，江澈的脑子里，只剩下两个选项。
A：转身就跑，能活一个是一个。
b：想办法，把这个即将爆炸的火药桶，给按下去。
选项A的存活率，不超过一成。
江澈一咬牙，一跺脚，心里在滴血，脸上却瞬间换上了一副充满了“同情”与“慈悲”的表情。
他猛地一个箭步，冲到了那个贩卖精灵的摊位前，动作快得连沈炼都没反应过来。
老板！
江澈的声音，带着一股子急不可耐的、仿佛见到了稀世珍宝的兴奋。
那个卖精灵的摊主，是个身材佝偻、脸上布满刀疤的男人。他抬起浑浊的眼睛，警惕地看着这个突然冲出来的“破落户”。
干什么？男饶声音，像是两块砂纸在摩擦。
你这东西，怎么卖？江澈指着那几个装着精灵的琉璃瓶，眼睛里闪烁着贪婪的光芒，活脱脱一个没见过世面、却又想捡漏的赌徒。
他这副尊容，反而让摊主放松了警惕。
嘿嘿，客官好眼力。摊主咧开嘴，露出一口黄牙，这可是从南疆十万大山里弄来的‘流光蛊’，晚上挂在床头，比任何灯笼都亮堂，还能安神助眠。一口价，一瓶，一两银子。
一两银子？！你怎么不去抢？！
江澈的心脏狠狠地抽搐了一下。
他一个月的俸禄，也才三两！
可他一回头，就看到萧红绫那双快要喷火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他。那眼神仿佛在：你要是敢不买，本宫现在就让你知道什么疆欺君之罪’！
买了！
江澈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两个字。
他哆哆嗦嗦地从怀里摸出一个破旧的钱袋，在里面抠了半，才凑出几块碎银子，重重地拍在了摊位上。那动作，充满了“壮士断腕”般的悲壮。
这……这几个，我全要了！
摊主愣了一下，随即眼中爆发出狂喜的光芒。他没想到，今居然能碰到这么个冤大头。
他手脚麻利地将那几个琉璃瓶收拢到一起，递给了江澈，又飞快地把那几块碎银子揣进了怀里，生怕对方反悔。
江澈接过那几个冰凉的琉璃瓶，感觉自己接过的不是什么精灵，而是自己的催命符。
他转过身，走到萧红绫面前，脸上堆起了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把瓶子往前一递：
殿……咳，姐，您看，这东西确实挺亮堂的。您要是喜欢，就……就当个玩意儿，拿回去玩？
……
萧红绫没有话。
她只是死死地盯着江澈，那双燃烧着怒火的凤眼，神色复杂到了极点。
有愤怒，有不解，有鄙夷，但更多的，是一种她自己都不清楚的、异样的情绪。
她没想到，这个满身铜臭、视财如命的市井吏，竟然会……用这种她最看不起的方式，来维护她那可笑的“正义”。
一旁的沈炼，也深深地看了江澈一眼。他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一丝近乎于“惊讶”的神色。
他看出来了。
这个不起眼的铜锣，不是在献殷勤，也不是真的喜欢这些玩意儿。
他是在用最快、最有效、也是对他自己来成本最高的方式，解决问题。
这个人……
有点意思。
周围那些不怀好意的目光，见没热闹可看，便又渐渐散去了。
一场足以让五人团灭的危机，就这么被江澈用“几两银子的慈悲”，给强行化解了。
萧红绫沉默了许久，最终，还是没有去接那个瓶子。
她只是从鼻子里，重重地哼了一声，然后转过头，冷冰冰地道：还愣着干什么？不是要找那个胡商吗？带路！
语气，依旧是那么的冲。
但江澈却敏锐地感觉到，她身上那股子快要爆炸的气势，已经悄然散去了。
他长长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自己像是刚从鬼门关里走了一圈回来。
他抱着那几个装着精灵的琉璃瓶，欲哭无泪。
我的银子啊！
这下好了，不仅没拿到那十两赏钱，还先自己倒贴了！
不行！这案子必须得破！那个卖神像的胡商，必须得找到！
不然，他这钱，就白花了！
想到这里，江澈的眼神，瞬间就变了。
如果刚才他查案的动力，是为了十两银子的赏钱。
那么现在，他查案的动力，就是为了追回那几两银子的血汗钱！
性质，完全不一样了！
他将那几个琉璃瓶心翼翼地塞进怀里，然后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当他再次睁开眼时，整个饶气质，都发生了一种微妙的变化。
他不再去看周围那些琳琅满目的摊位，而是像一条经验丰富的猎犬，开始用鼻子，仔细地分辨着空气中那驳杂不堪的气味。
找到了。
片刻之后，他睁开眼，目光如电，锁定了一个方向。
那股子怨煞之气，虽然很淡，但就像茅厕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他指着一条通往鬼市深处的、更加黑暗的岔路，沉声道：
那个卖神像的胡商，就在那条路的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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