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靖已然飞身入场,动作快得只剩一道金光残影。
他先是一掌轻轻按在哪吒后心,一股温和却沛然的正宗玄门法力渡入,稳住儿子体内紊乱激荡的气血与几乎溃散的法力,同时低声疾喝:“收法!静心!”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与一丝难以掩饰的痛惜。
哪吒身躯一震,空洞的眼神恢复了一丝焦距,满是屈辱与不甘地看了父亲一眼,在李靖严厉的目光下,终究是颓然闭目。
三头八臂法相化作流光消散,诸般法宝哀鸣一声,化作道道宝光飞回他体内或落入李靖袖中,只是光华远比之前黯淡。
李靖收起哪吒那些灵性受损的法宝,动作细致而迅速。
这位以威严刚正、治军严明着称的托塔王,此刻面容依旧努力维持着沉肃,但微微颤抖的指尖和眼神深处那一抹未曾散尽的余悸与复杂,泄露了他内心的波澜。
他转向焦富,向前几步,郑重地、近乎一丝不苟地拱手至额,深深一礼,声音刻意压低了,却因其凝重而越发清晰,足以让前排所有仙神听清,响彻在这片依旧被寂静笼罩的演武境:
“李靖,代吾儿哪吒,谢过焦大圣手下留情之恩。此番演武,雷部底蕴之深,大圣神通之广,威能之浩,当真令李某……大开眼界,叹为观止。大圣之能,李某今日方知,佩服之至。”
他将“手下留情”四字咬得清晰,姿态放得极低,既是承情,也是为今日之事,为哪吒,做一个公开的、不容置疑的了断。
焦富神色平和,在李靖行礼至半时便已侧身,未受全礼,随即拱手从容还礼,声音清朗平和,并不故意压低,却自然传遍全场:
“王言重了,折煞焦某。你我皆是庭臣子,为陛下效力,本属同僚。‘大圣’旧称,乃往事云烟,莫要再提,唤我焦富即可。”
他语气微微一顿,目光扫过李靖身后依旧闭目僵立、面色灰败的哪吒,继续道:
“三太子玄功造化,法宝精奇,攻势如河倒泻,绵密凌厉,焦某亦是倾尽全力,方堪堪抵挡,侥幸未露败象。演武切磋,本意在互通有无,印证所得,胜负之数,何足挂怀?王与三太子,不必介怀。”
话虽得谦逊圆融,将一场近乎碾压的对决轻描淡写成“侥幸未败”、“堪堪抵挡”,但此刻,在场任何一位神智清醒的仙神,谁人不清楚这场较量的真实结果与其中蕴含的恐怖差距?
那不是简单的“未败”,那是从神通、法相、意志到最终掌控力的、全方位的、令人绝望的强势展现!
是足以动摇一位顶尖战将道心的、碾压式的胜利!
观战高台上,那短暂的、仿佛真空般的、连思维都被冻结的死寂之后,如同堤坝溃决,轰然爆发出各种难以抑制的声响!
“嘶——!”这是大片倒抽冷气的声音,汇聚在一起,竟成风啸。
“哗……!”紧接着是压抑不住的、海潮般的惊叹与议论声猛然炸开,无数道目光交织着敬畏、震撼、骇然、好奇、深思,聚焦于场中那袭蓝衫。
“那法相……那威压……简直如同上古洪荒神魔再现!”
“北冥龙人真身!今日方知‘覆海大圣’之名非虚!”
“哪吒三太子竟……竟被压制至此……”
“何止压制!若非李王出声认输,恐怕……”
低声的、急促的、带着战栗的交谈在每一个角落响起。
许多仙神下意识地抚平衣袍上不存在的褶皱,或握紧了袖中的法宝,仿佛这样才能获得一丝安全福
一些修为较低的兵将,更是脸色发白,看向场中焦富的目光已带上了一种仰望高山深海般的敬畏。
雷部阵营所在,辛环与张节不约而同地长舒了一口气,这口气仿佛已经憋了许久。
两人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难以掩饰的震撼,以及随之涌起的、强烈的自豪与如释重负。辛环用力拍了拍张节的肩膀,张节则回以一个大大的、畅快的笑容。
他们身后,一众雷部将领更是挺直了腰板,脸上放光,与有荣焉。这一战,不仅是为焦富正名,更是为近来略显沉寂的雷部,狠狠扬了一次威!
水德星君捻着长须的手不知何时停了下来,他双目微眯,精光内敛,望着场中谦逊而立的焦富,又瞥了一眼失魂落魄的哪吒和面色沉重的李靖,默然不语,心中却是念头急转,不知在权衡着庭势力格局的何种变化。
南北两侧,其他各部的星君、神将、仙官们,神情各异。
有面露敬畏、暗自警醒者;有眼含忌惮、皱眉深思者;有纯粹好奇、兴奋谈论者;亦有神色复杂、目光闪烁不定者。
但无论如何,经此一役,“焦富”这个名字,已经以一种无可辩驳的方式,重重地砸进了所有仙神的心湖,激起了滔巨浪。
而那些隐在更高处、云霞最深处或虚空阴影之中的、属于真正古老存在或权力核心的几道目光,在焦富彻底收敛所有气息、恢复那副平淡无奇的蓝衫客模样后,又深深地、意味难明地停留了片刻。
目光中似乎有探究,有回忆,有评估,也有一丝淡淡的、了然的波澜。
最终,这些目光如同从未出现过一般,悄无声息地缓缓散去,重归那永恒的沉寂与高远。
一场本该是例行公事、虽有旧怨却也只算插曲的演武切磋,最终却因双方毫不退让的碰撞,演变成了如此一场碾压式的、震撼人心的、足以改变许多仙神心中认知与庭微妙平衡的公开对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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