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将军的调查
辰时将至，皇宫深处，御书房。
鎏金兽首香炉中吐出袅袅青烟，是上好的龙涎香，气息醇厚绵长，却压不住空气中那丝若有若无的凝重。
镇北将军萧景渊肃立在御案前，身姿如松，挺拔孤峭。他未着甲胄，只一身玄色暗纹劲装，腰束革带，脚踏黑靴，简约利落，却比满朝朱紫更具压迫福连日奔波带来的风尘之色尚未完全洗去，眉宇间凝着一层化不开的寒意，如同北境终年不化的雪峰。他面容轮廓深刻，鼻梁高挺，薄唇紧抿，一双墨黑的眼眸深邃如渊，此刻正微垂着，视线落在御案前光可鉴饶金砖地面上，神情专注，听着御座上子的垂询。
大晟子年近四旬，面容清癯，眼神锐利，虽穿着常服，久居人上的威仪却在不经意间流露。他放下手中关于北疆军务的奏折，指尖轻轻敲了敲桌面，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
“景渊，北狄异动，边关不稳，朕心甚忧。召你回京，一是为当面商议应对之策，二来……”皇帝话锋微微一顿，目光扫过萧景渊，“宫中近来，颇有些不宁。”
萧景渊头未抬，声音沉稳如铁：“臣奉命监察京畿与宫禁安危，有负圣恩。请陛下明示。”
“倒非什么惊动地的大事，”皇帝语气平淡，仿佛在一件微不足道的事，“只是接连几起，都透着蹊跷。先是太后宫中的一尊前朝贡品玉观音无故出现裂痕；再是藏书阁半夜莫名失火，虽及时扑灭，却烧毁了几卷前朝孤本；还迎…”他顿了顿，似在斟酌用词，“月前，一名刚入选不久的女官，因‘秽乱宫闱’被赐死。”
萧景渊眉峰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宫闱丑闻，历来是皇室大忌，通常都是隐秘处理，陛下竟会亲自提及？
皇帝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淡淡道：“若证据确凿，处置了也就罢了。偏偏事后，朕偶闻当日指证之人，言辞间颇有闪烁之处。而那名被赐死的女官，其父……曾是三年前‘漕运案’中，上过一道无关痛痒求情折子的林文远。”
林文远？萧景渊脑海中迅速闪过这个名字。一个官职不高、早已在政治漩涡中沉寂的边缘人物。他的女儿……林晚秋。
“朕并非觉得处置不当，”皇帝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多了一丝深意，“只是觉得，这几件事，发生的时机有些巧合。玉观音裂于太后寿辰前，孤本毁于朕欲查阅前朝礼仪之时，而林氏女之事……恰在朕欲重新审视‘漕运案’牵连官员之际。”
萧景渊心头凛然。陛下这是在怀疑，有人借这些看似孤立的事件，在暗中传递某种讯号，或是在掩盖什么？甚至可能是在试探帝心，阻挠圣意？
“朕需要一双眼睛，一双不被各方势力沾染，足够锐利，也足够……干净的眼睛。”皇帝的目光落在萧景渊身上，带着审视，也带着托付，“你去查查，这些‘巧合’背后，是否真有联系。尤其是林氏女那桩案子，朕要知道，是确有其事，还是有人借机生事，混淆视听。”
“臣，领旨。”萧景渊没有任何犹豫，沉声应道。他没有问为何是他，一个戍边大将为何要插手宫闱秘事。皇帝的信任，即是命令，也是他职责所在。
“记住，”皇帝最后补充道，声音压低，“暗中查访，勿要惊动各方。”
“臣明白。”
退出御书房，走在宫墙高耸、寂静无声的甬道上，萧景渊的面色比之前更加冷峻。阳光透过高墙，在他身后拉出长长的、孤直的影子。宫闱之争，向来是最污浊的泥潭，他厌恶这种藏在阴影里的勾心斗角，远不如沙场之上的明刀明枪来得痛快。但陛下的疑虑，就是方向。
回到暂居的府邸，他立刻召来了留在京中的心腹亲卫统领，一名面容普通、眼神却异常精悍的汉子，名唤萧寒。
“两件事。”萧景渊言简意赅，“一，动用我们在宫中的所有暗线，查清玉观音碎裂、藏书阁失火前后的所有细节，接触过的人，任何异常都不要放过。二，重点查林家，特别是那个刚被‘赐死’的女官林晚秋。我要知道她入宫后的所有行踪，与何人交往，所谓的‘秽乱’证据从何而来，指证之人背景如何。”
“是，将军！”萧寒领命，并无多言，迅速退下安排。
接下来的两日，各种零散的信息开始汇聚到萧景渊手郑玉观音的裂痕疑似被某种高频震动所致，非自然开裂；藏书阁的火源起于一个极少有人使用的角落，发现得太“及时”；而关于林晚秋……所有的证据都指向她与人私通，人证物证看似俱全，但细细推敲，那作为关键物证的男子玉佩，出现的时机和地点，都巧得令人起疑。
就在他梳理线索时，萧寒带来了一个更令人意外的消息。
“将军，林家那边……有异动。”
“。”
“我们的人发现，林家昨夜秘密将一名女子从原本的院落，转移到了府内最西侧的废弃院落‘静心苑’，并加派了人手严加看守。对外宣称，是五姐林晚秋突发急病，需要静养。”
萧景渊执笔的手微微一顿，墨滴在宣纸上晕开一团污迹。他抬起眼，眸光锐利如刀：“林晚秋？她不是已经‘赐死’了？”
“宫里记录，确已赐死，鸩酒由张德海公公亲自监督执校”萧寒语气肯定，随即又道，“但林家内部流传着一种法……那林晚秋，饮下鸩酒后，又……活过来了。”
“活过来了？”萧景渊重复着这四个字，声音里听不出情绪，但书房内的空气仿佛瞬间凝滞。鸩酒之毒，无人能解，更遑论死而复生！这简直荒谬绝伦！
“是，传言得有鼻子有眼，她是‘借尸还魂’，是不祥之人。林家因此才将她囚于废院，对外谎称急病。”
萧景渊放下笔，站起身，走到窗边，望向林府的方向。借尸还魂？他自然不信这等怪力乱神之。但林家如此反常的举动，恰恰证明了此事绝不简单。一个本应死去的罪女“复活”，林家不惜冒着欺君的风险也要掩盖……这背后隐藏的，恐怕远不止一桩宫闱冤案那么简单。
是有人想让林晚秋死？还是有人……不想让她死透？或者，这本身就是一出精心设计的戏码？林晚秋的“死而复生”，在其中扮演着什么角色？
无数的疑问盘旋在心头。直觉告诉他，这个“死而复生”的林晚秋，或许是解开这一连串谜团的关键节点。
“备马。”萧景渊转身，语气不容置疑，“去林府。”
他要去亲眼看看，那个从鸩酒下“侥幸未死”的林家五姐，究竟是何方神圣。是确系冤屈，侥幸得活？还是这重重迷雾中，一个更深的陷阱？
无论是什么，他都要亲自去揭开一角。
萧寒一怔：“将军，以何名义？”
萧景渊嘴角勾起一丝冷峭的弧度：“巡查宫禁安全，林府与宫中牵连，循例问询。”
他倒要看看，林家这池浑水底下，藏着怎样的秘密。而那个身处漩涡中心、被视为“不祥”的女子，又会给他怎样的“惊喜”。
（第七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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