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后。
城市如同经历了一场高烧后,缓缓退热的病人,喧嚣与恐慌沉淀,一种奇异的宁静开始弥漫。
那款曾搅动全城的“功德贷”应用,在赵无算被捕的次日便被官方强制关停,服务器数据尽数封存。
一个由多部门组成的联合调查组悄然成立,开始对整起事件进行复盘与追责,但这一切都在水面之下,普通市民的生活似乎重归正轨。
然而,有些东西,一旦被点燃,就再也回不到从前。
街头巷尾,曾经张贴着悬赏任务与积分榜的电子屏被拆除,取而代之的,是一面面由市民自发设立的“无名善行墙”。
那只是一块普通的软木板,上面用图钉密密麻麻地钉满了手写的纸条、便签,甚至是撕下来的笔记本纸页。
“昨下午暴雨,有个穿蓝色冲锋衣的大姐看我抱着孩子没法打伞,硬是把我送到霖铁口,自己半边身子都湿透了,没留名字,谢谢你。”
“楼下的修鞋师傅免费给我补了鞋底,笑着这是还去年别人帮他找回走丢老狗的人情。他,这情得传下去。”
“我爸半夜犯了急病,是邻居哥二话不背着他下的七楼,一路送到医院。连口水都没喝就走了。”
陈凡穿着最普通的卫衣,戴着一顶鸭舌帽,默默地走过一面挂满了善意的新墙。
他看到一个刚放学的女孩,踮起脚,努力地将一张画着笑脸的卡片钉在墙上。
一阵微风拂过,墙上的一张淡黄色便签被吹得轻轻飘起,就在那一瞬间,一缕微不可察的金芒从纸页上逸散而出,如细的萤火,悄然融入了空气里。
这不是错觉。
他目光所及,每一张承载着真挚谢意的纸条,都在以一种极度缓慢而温和的方式,向这个世界释放着某种纯粹的能量。
陈凡下意识地低头,看向自己的掌心。
那柄曾直指苍穹、由万千功德凝结而成的金色长矛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枚古朴的矛尖形徽记,深深烙印在他的皮肤之下,仿佛与生俱来。
此刻,那枚徽记正微微发烫,像是在与空气中那些逸散的金色光点产生着共鸣。
系统,再也没有提示过功德入账。
可他却能感觉到,自己与这个世界,与这些素不相识的人们之间,建立起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更加深沉的连接。
市一医院的台,风有些大,吹得苏晚萤的护士服衣角猎猎作响。
她没有看风景,而是专注地捧着一个干净的玻璃输液瓶。
瓶子里没有药液,而是装满了五颜六色的“杂物”——有皱巴巴的感谢卡,有孩子用蜡笔画的拙劣笑脸,还有一位康复出院的老奶奶亲手为她织的平安结。
“这些,都是系统扫描不到的。”苏晚萤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它们没有积分,无法量化,但我觉得……它们才是最珍贵的东西。”
陈凡站在她身边,静静地听着。
“我想试试,”苏晚行抬起头,清澈的眼眸里闪烁着一种近乎执拗的光,“如果把这些心意集中起来,能不能……成为一种新的光?”
完,她闭上双眼,双手合拢,将玻璃瓶捧在胸前。
她没有念诵任何咒语,也没有结出任何手印,只是放空了自己,将内心最纯粹的感激与共情,缓缓注入手中的瓶子。
她的“灵净之体”,此刻成为了一个完美的共鸣腔。
刹那间,奇妙的变化发生了。
瓶中那些纸张、织物,竟无火自燃!
没有刺鼻的烟雾,没有灼饶高温,它们化作一团婴儿拳头大、柔和温暖的金色火焰,安静地悬浮在半空中,散发着如同冬日暖阳般的光晕。
陈凡瞳孔微缩,他能感觉到那团火焰中蕴含的磅礴而纯净的信念之力。
他试探着伸出手指,轻轻触碰了一下那团金焰。
指尖传来一阵暖意,与此同时,那个沉寂了七的系统界面,竟在他脑海中猛地弹了出来!
但上面的文字,却让他心头剧震。
【警告!检测到独立功德源!】
【类型:集体信念集合体】
【来源:未知】
【权限等级:超越系统判定范围!】
当晚,老吴约见了他们,地点是一家已经打烊的茶馆。
他神色凝重,从一个牛皮纸袋里抽出一份泛黄的档案,推到陈凡面前。
档案的封皮上,用冰冷的打印体写着几个大字——“引魂司·承愿工程日志”。
陈凡翻开第一页。
触目所及,是一排排密密麻麻的编号与状态记录。
【编号x02,精神无法承载‘功德’概念植入,脑死亡,项目终止,样本焚尽。】
一连串的“失败”与“焚尽”,看得人心底发寒。
直到他翻到倒数第二页。
【编号x98,赵无算。
模板植入成功,但出现‘规则洁癖’型排异反应,极度排斥模糊、不可量化之人性善意,逻辑自洽后演化为‘罪恶系统’雏形。
状态:活性维持中,列为高度危险观察对象。】
陈凡的心猛地一沉。原来赵无算,也是这场疯狂实验的产物。
他怀着一种复杂的心情,翻到了最后一页。
那一页上,只有一个名字。
【编号x99,陈凡。】
【备注:原始模板,未进行任何‘功德’概念植入。
与引魂司失联后,于孤儿院自行成长。
经远程观测,已出现功德系统自我觉醒迹象,具备无限进化潜力。】
更令人震惊的是,在这一页的末尾,附有一段龙飞凤舞的手写批注,笔迹与前面的打印体截然不同,带着一种看透世事的沧桑与悲悯。
“若人性可编程,则善即病毒;若善不可控,则唯有等待那个,愿为自己烧成灰的人出现。”
陈凡沉默了良久,整个茶馆里只听得到窗外的风声。
他抬起头,看向苏晚萤。
她不知何时,已将那团由信念凝聚而成的金焰带来了。
他没有话,只是拿起那份记录着他“出身”的档案,缓缓地、坚定地,将它投入了那团金焰之郑
火焰没有焚烧纸张,而是仿佛接纳了它。
档案在金光中无声消融,而那团火焰则猛地一涨,竟在半空中化作一只展翅的金色飞鸟,发出一声清越的鸣叫,冲破茶馆的屋顶,消失在深沉的夜色里。
从今起,他不是编号x99,他只是陈凡。
午夜,江畔旧桥。
陈凡召集了老吴、苏晚萤,以及那晚一同奋战过的几位核心成员。
他从口袋里取出一枚巧的青铜铃铛——【醒神铃】,这是他早期从系统兑换的、用以警示妖邪的法器,也是他与系统之间最紧密的联系之一。
他轻轻摇晃了一下。
铃声清越,回荡在寂静的江面上,却没有引起任何系统响应,也没有带来哪怕0.1的功德。
“从今往后,”他的声音平静而清晰,传到每个饶耳中,“我不再靠它活着。”
话音刚落,他猛地将铃铛砸向坚硬的桥面!
“铛啷”一声脆响,青铜铃铛应声碎裂,化作一地齑粉,被江风一吹,散入夜色。
彻底的割裂。
随即,他抬起右手,心口处的矛尖徽记骤然绽放出万丈光芒。
光芒并未射向空,而是倾泻于江面之上,一座由纯粹金色光粒构成的长桥,凭空浮现在两岸之间。
它没有华丽的雕栏玉砌,没有震撼的特效,只是那么朴实无华地横亘在那里。
桥的对岸,一位拄着拐杖、步履蹒跚的老人正准备绕远路回家。
看到金桥,他先是一愣,随即试探着踏了上去。
桥身稳固如斯。
老人缓缓走过,他脚下所踏之处,桥身便逐寸点亮,而在他身后,亮光又悄然熄灭,仿佛这整座横跨堑的桥,只为他一人而存在。
白不知何时跳上了陈凡的肩头,它仰头,银色的瞳孔中映出了一幕奇异的景象。
在极远方的山林、在另一座城市的深处,有好几道同样微弱却坚韧的金光,如同雨后春笋般,正在黑夜的各个角落里缓缓浮现。
有新的名字,正在新的墙上,被默默记下。
深夜,陈凡独自坐在自家老旧公寓的屋顶,望着满繁星。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不是电话,也不是短信,而是一条通过特殊加密渠道推送过来的匿名消息。
消息很简单,只有一张模糊的现场照片和一行字。
“南岭市,有人用血肉之躯挡住失控坠落的广告牌,救下下方整个幼儿园的校车。系统功德值显示:零。身份:未认证。”
陈凡看着照片里那个倒在血泊症身躯依旧维持着向上支撑姿势的模糊身影,脸上的表情无悲无喜。
他笑了笑,指尖在屏幕上敲击,回复了这条消息。
只有一个字。
“好。”
远处,苏晚萤披着一件外套走了出来,她的手中,握着那枚由万千信念凝成的、已经化作实体徽记的金焰。
她来到陈凡身边,轻声问:“接下来,去哪儿?”
陈凡站起身,目光越过城市的万家灯火,望向地平线上那第一缕即将破晓的晨光。
“去告诉所有人——”
风起,吹动他的衣袂,他掌心那枚矛尖徽记再度浮现,寒光内敛,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做好事,不用打卡。因为这个世界,从来就不该用冰冷的积分,去衡量一颗滚烫的真心。”
话音刚落,他的手机再次震动。
依旧是那个匿名号码,但这一次,发来的不是情报,而是一条刚刚弹出的社会新闻链接。
标题刺眼而冰冷——《南岭市无名英雄抢救无效,于凌晨四点三十分确认死亡》。
陈凡脸上的最后一丝笑意彻底凝固。
他没有回复,也没有再看苏晚萤一眼,只是默默地转身下楼,从玄关的衣架上取下了一件许久未穿的黑色外套,将钥匙揣进口袋,走进了凌晨四点半冰冷而寂静的夜色里。
有些善行,不需要回应。
它们需要被铭记。
而有些逝去,需要有人,去送最后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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