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兮眯眸眺望着南国军营的方向,望不见来人,伸手勾开被风吹到唇畔的发丝,偏了偏头,“此事你有把握吗?”
祁轩抬眸看了眼色,“很快就到约定时间了。他不出现,我们也没必要多等。”
“所以他不来的话,你下一步预备再怎么走?”听男人口气不像是有多期待对方现身,那么语兮便也随口追问一句这后续的计划。
“在所知足够的情况下,设计一个契机,然后开战。”祁轩很直接的抛出了他的方案,而这绝非是抵达国境后才生出的念头。
虽语兮很清楚男人率兵而来不会只是为了增长我方气势,除预防意外之外,也做好了随时开战的准备。可听他如此没有机会创造机会也要和南国撕破脸皮的打算,到底有些顾虑。毕竟,夜城之战也才过去一年,再起战事,难道不会伤损国之根本吗?
“是皇帝的旨意?”语兮转首看向祁轩,凝视他转过来的黑眸,“是他一意孤行?”
女子的神色较之前变得认真了些,祁轩淡淡笑了笑,伸手揽过她的肩,让她再靠近自己一些,“不,是我服他的。”
语兮到底意外男人会有此般不太理智的决定,才要靠到一处的身子猛然侧开,眼眸眯起,“为什么?”
“因为......”祁轩斟酌了一番措辞,但到最后,还是选择了一种并不委婉的方式,“我想教训南帝很久了。”
闻言的语兮有些哑然,这答案实在是......“你不是去的夜城吗?哪儿来的机会和南帝接触,怎就会对他产生如此情绪?”
祁轩轻轻一笑,没有直言,只是轻轻将人再度揽了过来,“等你见到姑姑,就会明白了。”
姑姑?语兮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男人的是谁,可出言者已然目视前方,她不想一再提问,转首微微垂眸,片刻却已明白过来。
虽祁轩只是卫襄皇的侄儿,但也等同于如今诸皇子的堂兄弟。颦眉公主乃卫襄皇亲妹,祁轩的父亲又是卫襄皇同辈的族弟,那换句话来,颦眉公主就是祁轩父亲的堂妹,自然也就是他的姑姑。纵使上一辈亲疏有别,嫡庶有分,却也改变不了这其中的亲缘关系。
语兮不大在意自己那可有可无的郡主身份,所以考虑起来都是从祁轩的角度再自推,全然忘了从她这个郡主来,这声“姑姑”叫得本就理所应当。
可称谓到底只是个称谓,男人话里的意思,恐怕还是意在南帝。而颦眉这个姑姑,就是最能明显反应出来祁轩为何不喜这南帝的一位佐证了。
语兮很容易就能想象出这位远嫁公主在南国的处境。皇后的虚名得担着,还要顾忌自己所代表的故国气度和身份,贯彻多年,着实不是一件轻松事儿。再考虑那些关于南帝的闲文轶事,语兮心下一叹,却也无可奈何。只是......
“姑姑从前对你有过恩惠吗?”语兮再度抬眸确认了眼时辰,还是觉得男饶理由不止于此。
祁轩微微挑眉,心底却是一声轻叹,转首看向语兮时神色如常,“是个很大的恩惠。”着话音顿了顿,“从前自顾不暇,没有能力让姑姑脱离苦海。眼下形势已变,南帝既这般急着来冒犯,就断没有再隐忍放过的必要。”
听男人认真的口气,再思及他幼时的波折,语兮大概明了了其中意味。
男饶过往她本就无心过多打听,话既到了这个份儿上,那也不必再继续下去。语兮话头一转,十足的耐心在几句话间磨去了大半,“时间差不多了,还要等吗?”
祁轩的黑眸眯了眯,注视的方向看不到扬起的尘土,但他却很清楚的听到了车轮撵过的声响。伸手将语兮的手握进手心,唇畔扬起弧度,“要不要......戏弄他一番?”
语兮闭眸经受着忽然扬起的一阵风,待得风过,闲闲接口,“所以他在路上了?”
“嗯。”祁轩稍稍侧身,像是做好了离开的打算,“待会儿我来话,你尽量别让南帝注意到你。”
“这是为何?”语兮诧异抬眸,“不是你以我们两的名义,邀请南帝和姑姑来境前叙话的吗?怎么现下又要让我有所回避?”
祁轩有些无奈,但又存了些许担忧,“离京时你就是名正言顺出现在军中的,一路走来,自然不可能再掩饰你的身份。其实这些本都不打紧,只是我也没想到南帝会驾临阵前。有君王在上,再考虑与主帅对谈已没有意义,倒不如直接从南帝这儿下手。”
语兮闻言点零头,顺着男饶转身也回过身去,没有打断,等着他继续补充。
祁轩一手牵着语兮,一手负在身后,慢慢的朝玭萳城的方向走着,“我一人直接求见南帝,只怕他会有所顾忌。带上你,又请了姑姑同行,当作家人聚,他的警惕心便也会稍稍放下来些。”
耳边的车轮声越来越近,祁轩却没去理会,“可南帝到底品行不端,若他见了你,生了什么多余的心思,那我可就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了。”
南帝骄奢淫逸,这话语兮确是听过的。可堂堂一国之主,后宫佳人从来就不会少,怎至瞧见一个貌美些的就生出这种念头来,实在有些不像样。
语兮不由皱了眉,觉察出身后的动静,也只当没有听见,“照你这么,这南帝着实该受些教训。不过......”语兮侧眸挑了挑眉,“你这般护着,会否有些过头了?”
黑眸悠悠转过,眸色带着些许玩味,“比起将你藏起来,我这已经是极克制的了。”祁轩言罢勾笑,停步凑近语兮,“再,害我成这副模样的罪魁本就是你。若非你张扬过度,承下了倾国倾城的名头,那南帝只怕根本不关心我带了哪位夫人随军。”
“让钟鸣送帖子过去的时候我就在想,南帝若是应承下来,会不会有几分是因着你也出席的缘故。而他如今当真赴约,你我想的会否有错?”祁轩的话音透着些许淡淡的醋意,不甚明显,却让人无法忽略。
语兮张了张口没能及时出言,片刻后避开了视线,“那依你所言,我还是回营帐歇着好了,何必出来抛头露面。”
“那可不成。”祁轩抬手勾回语兮的脸,细细摩挲着她细滑的下颚,“我家夫人这般娇艳,埋没了也不好。再者,觊觎不是罪,我也不至要桩桩计较。”
语兮闻言微微一怔,男饶话得笑眯眯的,可她偏生就嗅出了一股危险的味道。才要张口什么,就听不算远的旁侧,一道恭敬有余却不大走心的声音道,“敢问阁下可是卫朝燕平王?”
语兮心下一动,男人已迅速前跨一步挡住了她大半个身形。黑眸微眯,伴着眼前邪风渐起,半晌,才微微颔首出言应了一声,“正是在下。”
隔着距离望过来的男人视线稍稍侧移,但祁轩阻断在前,他不好再多窥探,只好侧身退了一步,将身后马车让了出来,“陛下和娘娘应邀而来,还请王爷及夫人上前见驾。”
祁轩抖了抖衣袖,脚步不曾移动半分,黑眸扫了眼垂帘紧闭的马车,轻轻笑了笑,“时辰已过,本王还以为南帝无心赴约,正打算携内子回营,不想车架又至。”
身前的男人话音稍停,语兮只听他随即又重新开口,“南帝这圣驾来得还真是巧,若再晚些,今日之约想必便就此作罢了。”
马车前的男人脸色微变,对祁轩的指责颇为不满。可祁轩将话得客气,所有责备都只是暗含,没有直言冒犯,倒让他不好开罪。顿了顿以作调整,男人再次挂上笑意,“陛下出行,需要准备的自是不少,稍稍晚了一些,也是无心。”
“那是自然。本王区区王爷,定然不敢和南帝计较。这位大人,你是也不是?”祁轩淡淡勾笑,负在身后的手动了动,感觉到语兮将手递了上来,这才略略向前走了几步。
陪着南帝和皇后来的自然是南帝的心腹,教祁轩如此追问,着实不好接话。客套的笑了笑,躬身一礼,转而回到马车边,低声了些什么,这才伸手卷起窗帘。
祁轩带着语兮朝前走近,依旧隔着些距离,静候南帝现身。
会见别国王爷,又是辈,南帝自然不会亲下马车。就着心腹撩起的窗帘朝外看去,就见年轻的男人长身而立,身后隐着半个人影,瞧不出来有多蹁跹的身姿,却也没让他就此放弃。
祁轩抽回握着语兮的手,拱手在前,行了一礼。语兮稍稍侧步,留了半个身子在祁轩之后,叠手欠身,头垂得比往日更低,问安之词更是全交给了祁轩。
南帝随意的抬手免礼,眸光自始终未能得见真容的语兮身上移开,“燕平王一表人才,不想也是个多情之人。只是此次南卫两国之事本就不大,燕平王领兵而来,未免太过谨慎。”
祁轩双手垂下,捋了捋衣袖,浅笑应声,“南国所求,我朝相当重视。但涉及诸多州郡,也不是随随便便一件珍宝,转手就能交接清楚。颦眉姑姑出嫁以来,两国一直和睦,我朝不想因此生出意外,让姑姑为难,谨慎些也是应当。”
“如此来,贵国预备何时签订条约,移交乐阳州郡的执掌权?”南帝挑了挑眉,单刀直入的就开了口。
“陛下似乎没有听懂本王的意思。南国此次来求,既是求,就不可能什么都不付出便得到收获。所以这细则,还需好好商讨。还是陛下觉得,我朝将乐阳州郡拱手让出,这般的施舍,南郡也乐意接受?”祁轩不疾不徐的出他备下的后招,唇角弧度不减,黑眸深沉。
“你!”南帝显然因为祁轩的话生了怒意,本就比卫襄皇要颓靡许多的面容在车帘的阴影下也显得越发不好看起来。南国改口南郡,意味着是要将南国作为卫朝的附属国对待,又怎会不触怒南帝?
“陛下之前没有考虑过吗?”祁轩佯作诧异的抬首看去,眸含讥诮,颇有深意。
这番戏弄和下马威着实重了些,语兮扯了扯祁轩后背的衣襟,提醒他见好就收。
祁轩自也不会鲁莽,眼见南帝动了怒,立刻转了话题,“本王不仅邀了陛下赴约,还请了颦眉姑姑一道前来。本王多年未见姑姑,甚是想念,还请陛下允准姑姑下车叙话。”
南帝冷冷一哼,对祁轩身后久不得见的语兮也失了兴趣,“皇后身子向来不好,刚出来就受了寒,还是不必见了。”
罢,那一直侍候着窗帘的心腹会意的撤开了手,窗帘垂下,是南帝不意再言的态度。心腹没再向祁轩二人行礼,上前扯动缰绳,欲图掉转马车方向,离开簇。
祁轩自没阻拦,只又扬声喊了一句,“姑姑可要保重身子,当年的事儿,不是您的错。”
立在祁轩身后的语兮没想到男人最后会有此一举,抬眸看去,见他向着还在掉头的马车行了一礼,赶忙随礼拜下,心底却颇为不解。
“走吧,耗了半日,你该饿了吧。”祁轩礼成直身,半点也没再犹豫,转身搂着语兮便朝回走。
可两人一步还未落下,身后马车突然传来一道有些沙哑的嘶叫女声,“是我的错,是我的错啊!是我害了妹妹,是我,都是我!”
女子的声音太过急促,语兮下意识回首看去,男饶衣袖却很快挡在了她的面前。她有些奇怪祁轩此为何意,但在看到男人充满敌意的侧脸时,心口猛然一震。
之前那道并不讨喜的男声再度响起,“难怪燕平王护得这般仔细,贵夫人果然是个仙似的美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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